樓少棠也有一瞬的訝然,但馬上又變得麵無表情,“是,我承認,你是愛我。”他眼神淡漠,聲音不帶半分溫度與情感,“可是當初沒有人逼你離開我,這個選擇是你自己做的。所以,一切的後果也必須由你自己承擔。”
“你……你怎麽可以這麽說?”鄭可兒杏眸圓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離開你,是因為愛你,不想拖累你啊!”
“不是!”樓少棠斬釘截鐵,“你離開我,是因為你對我們的愛不信任,對我不信任。如果你堅信我愛你,就不會害怕我會嫌棄你殘缺離棄你,詐死躲起來。歸根結底,你還是出於私心。你自卑,不想讓我見到你不完美的一麵,讓我永遠銘記你的美好。”
鄭可兒咬住唇,微低下頭,麵色一下晦暗。這樣的表情很明顯,樓少棠是說對了。
不可否認,鄭可兒是深愛樓少棠的,深愛到可以完全犧牲自我。但她的確是又愛得很自卑。
與我一樣,她出生平民家庭,家境很一般,但再一般也比我好太多,至少父母雙全,她父親是在她留學英國後不久才去世的。
能被樓少棠這個豪門貴公子愛上,與他戀愛並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於她而言是麻雀變鳳凰,天大的幸運。
所以她特別珍惜,處處小心謹慎地行事以守護這份愛情。
曾聽樓安琪說過一件事,有一次鄭可兒不小心把樓少棠最喜愛的一件襯衣熨壞了,怕樓少棠生氣,她嚇壞了,把衣服悄悄扔掉,還求樓安琪替他保密。雖然樓安琪當時還小,卻也很不理解她為何要這樣做,但看她哭成了淚人,於心不忍就答應了。
還有一次,鄭可兒後背生了個什麽瘡,她一直瞞著樓少棠,每天早晚讓樓安琪幫她抹藥膏,也求樓安琪替她保密。
隻因為她太在意與樓少棠的這份愛情,太在乎她在他眼裏和心中的形象,因此,她才絕不容許自己在他麵前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出一分一厘的岔子。
可是,真正相愛的兩個人,又怎會在乎對方的不完美呢?
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即使對方身上有再多的缺點,對那個人而言都是沒所謂的。
隻能說,鄭可兒不懂樓少棠,更不懂愛。
她與樓少棠的錯過,怨怪不得任何人,隻能怪自己。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鄭可兒又抬了起頭,滿麵不服氣的,“是,我是自卑,覺得殘缺了配不上你,也不相信你會繼續愛我!可不管怎麽說,我當初是清清白白給的你,我斷腿也是因為你,我還給你傳宗接代。你不該愧疚,不該感激,不該回報嗎?”
“我沒有回報嗎?”樓少棠立刻反問。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回報!”鄭可兒又不平靜了,大聲吼道:“我要你!我要和你重新在一起,和恒恒一家三口團圓!”再次伸手指向我,“可是,你卻選擇了這個不會下蛋的母雞!萬人騎的賤貨!她從沒為你犧牲過,為你受過我這樣的苦,她有哪一點比得上我?憑什麽得到你的愛?!憑什麽得到幸福?!”
“你了解她嗎?你怎麽知道她沒有受過你這樣的苦?!”聽她侮辱我,樓少棠臉色瞬間沉怒,“你從小在父母嗬護下長大,而她8歲就失去了父母,一個人帶著弟弟生活,在你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時候,她就已嚐遍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風餐露宿的日子你沒有過,她有過。”
“當你拿著豐厚的獎學金,在英國最高等的學府裏接受教育的時候;當你與我相擁,坐在最高級的餐廳裏享用美味大餐;和我開著豪車,快樂地遊遍整個歐洲的時候,她正在為自己和弟弟的學費節衣縮食,勤工儉學。一隻麵包要吃三頓,一件衣服不穿到壞不扔,為了省車費,她來回學校幾十裏路全靠兩條腿。”
“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弟弟供到大學畢業,眼看生活就要步入光明,弟弟卻突然得了白血病。為了救他,她舍棄了深愛的初戀,放棄了自己美好的未來,嫁給了我這個活死人,被所有人指著鼻子唾罵要錢不要臉。”
說到這裏,樓少棠頓下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滿是心疼。
我也深凝著他,過去的艱難歲月已在他深情以待中被我漸漸淡忘,此刻再聽他提起,那些畫麵如放電影般在我腦海裏一一掠過,心瞬間被苦澀與酸楚湮沒,滾燙的淚水占據我整個眼眶。
他將視線再次移向鄭可兒,“你隻是斷了一條腿,而她死了的是心。”他嗓音微微顫抖,語氣多了幾分動容,“你累了痛了,至少還有恒恒聊以慰籍。她有誰?沒有!她孤軍奮戰,獨自承痛。你看她在人前笑得張揚灑脫,堅強無畏的,可在人後她流過多少眼淚,你又知道嗎?”
他深吸口氣,似是在強抑住劇烈的心痛。而我已是淚流滿麵,不僅因為想起了過去所受的苦痛,也是為他對我的過去這樣了如指掌,我從未對他說過。更感動於如此懂我。
片刻,樓少棠繼續道:“你說你被你那個無賴老公折磨得痛不欲生,那麽我告訴你,我也曾經卑鄙無恥,極盡所能地折磨過她,雖然用的手段不同,但她受到的恥辱和痛苦比你有過之無不及。”
也許是想到了那時他對我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樓少棠閉了閉眼,麵龐浮起濃烈的愧悔。“但是,”他複睜開眼,眼中泛起水光,“但是她從沒為了讓自己擺脫厄運而去傷害任何一個人,相反,她忍辱負重,堅強不屈的挺著。除此之外,她連殺她的仇人都能既往不咎,放過一馬。試問,你能嗎?”
他頓下話,神情和語氣回歸淩戾,“你不能!為了一己私欲,你不僅欺騙她,還毀她名聲,甚至幾度要殺她!鄭可兒,你現在還敢說,她比不上你嗎?”
鄭可兒死死盯著他,緊抿雙唇一語不發。
“你們都以為我愛她,是因為她聰明漂亮,身材魔鬼。”樓少棠表情正色,語氣堅定,“沒錯,我不否認。但是,”他頓下話,朝我看過來,嘴角慢慢拉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我愛她,不僅是容貌,更是因為她的堅韌和善良。”
我怔然地望著他深情繾綣的雙眸,這是第一次聽他說愛我的理由。心砰然顫動,剛被我擦掉的淚水再次漫出眼眶。
樓少棠抬手輕輕擦去我眼淚,溫熱的指腹將我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暖化了。
啊——
突然,鄭可兒厲聲尖叫,把我和樓少棠都驚了下,同時轉頭看她。
她咻一下從地上爬起來,飛步衝向天台邊緣。
“媽媽——”恒恒大驚失色,衝鄭可兒嘶聲叫道。
意識到鄭可兒是要跳樓,樓少棠趕緊追過去,“鄭可兒!”
他腿長,速度又快,沒幾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拉住。但鄭可兒卻像完全失去理智了,拚了命地掙脫,嘴裏還不停地尖叫著,“啊~放開我放開我~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讓我去死!我要去死!”
她歇斯底裏得跟瘋子一般。眼見樓少棠有些拉不住她了,我和恒恒趕快跑過去幫忙。
“媽媽?媽媽?”
恒恒跪在地上抱住鄭可兒的腿拚命哭喊,我則去抓她兩條亂揮的手臂。
她力氣大得驚人,我臉被她打到好幾下,但我已不顧不上疼了,一心就想要製止她。片刻,好不容易抓住又差點被她掙脫,好在樓少棠及時把她攔腰一抱,她失重才消了些力氣。
最後,我們三人合力終於將她製服。樓少棠立刻打電話給醫院,沒過多久,醫院就派了救護車來將她帶走,我們也跟著去了。
去的路上樓少棠問恒恒,鄭可兒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恒恒說他不敢確定,但自從手腕傷愈出院後,鄭可兒就有點太不正常,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還說胡話,什麽聖誕舞會、暑假旅行,大多都是過去與樓少棠在英國留學時的事;有時候還不認識他,問他是誰,情緒也不穩定,時哭時笑的。
聽他這樣說,我和樓少棠基本已確定鄭可兒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到了醫院,精神科醫生給鄭可兒做了全麵的檢查,確實了我們的判斷,並說她情況還挺嚴重的,需要住院接受治療。
從診斷室出來,鄭可兒被送去了病房,我和樓少棠心情都挺沉重的,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落到這步田地。
“老婆,有件事……”
樓少棠握住我手,欲言又止的。我心知肚明他要說什麽。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鄭可兒現在這個狀況,恒恒已不能再和她生活在一起,你讓他回樓家吧。”
“老婆,謝謝你。”
樓少棠的表情沒有太多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我會這樣說。我也很清楚他之所以猶豫,不是怕我不同意,是顧慮我的感受,怕我心裏會不舒服。
其實不舒服倒是沒有,畢竟他是樓少棠的兒子,而且他也的確很可憐。我隻是擔心未來與恒恒的相處可能會產生摩擦,這個孩子對我的敵意太深,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化解得了的。但我會努力,就算做不到讓他喜歡,至少不再恨。
隨後,樓少棠給沈亦茹打了電話,沈亦茹得知後立刻趕到醫院,不過不是來關心鄭可兒的,而是擔心她的寶貝孫子。
“恒恒,你沒事吧?嚇死奶奶了。”一見到恒恒,沈亦茹就激動地抱住他,可能是後怕吧,她臉色比經曆了險情的恒恒還要蒼白,眼裏還噙著淚花。
“我沒事。”恒恒平靜地道。
從進到醫院後,他情緒就已漸漸穩定了。輕輕推開沈亦茹,坐回到鄭可兒病床邊的椅子上。
見恒恒對自己冷淡,沈亦茹滿麵受傷的,拿出手帕抹眼淚。不過看得出,她還是喜悅多於傷心的,畢竟夙願實現了。
恒恒當晚就住回了樓家,樓少棠也將鄭可兒轉到了精神療養院,指派院長親自治療,用藥也全是最昂貴的。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鄭可兒做的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我們的生活又回歸平靜。
這天,和客戶在外麵談完事情後看時間快下班了,我就沒回公司,直接去了“天悅”找樓少棠。晚上我們要在外麵吃飯,然後看電影。
快走到樓少棠辦公室時,秘書一抬頭看見了我,神色立刻變得有些不自然,看上去挺緊張的,回頭往樓少棠辦公室大門看了眼。
我微微疑惑,徑直朝她走過去。
“樓太太。”秘書站起身,對我拉開一個僵硬的笑容,腳步一挪,身體擋住了辦公室的門。
看她架勢明顯是阻止我進去,我試探地問:“樓總在開會?”
“是,是啊。”她結巴地回我,眼神躲躲閃閃,表情很是心虛的。
“和誰?”
秘書想了一瞬,“和,和市場部的。”馬上又說:“要不您先到vip休息室等會兒吧,應該馬上就好了。”
我內心冷笑,不會說謊還偏說。剛才在電梯裏我碰到了市場部的總監,所以我很肯定,現在在樓少棠辦公室的是另有其人。而且看她不想讓我知道的樣子,裏麵一定有什麽貓膩。
“好。”我假裝答應。
秘書似是鬆了口氣地輕籲了聲,笑容可掬地道:“那我帶您過去。”
她抬起腳,我也作勢轉身,卻在她剛越過我時,立刻回身快步走向辦公室,打開門……
“我不介意做小三!”
女人甜美中帶著堅定決心的聲音在打開門的瞬間傳進我耳朵裏,我止住腳步,看見眼前的一幕,眼瞼驟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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