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如風快似電,被熙王隨手丟下的雪亮銀戟,在這一刻竟成致命凶器!正當戟上橫刺要戳入熙王脊背的那一瞬,姬悠的身形動了。
長袖翩然一動,墨染長緞般的烏發便拂揚而起,在日光下映出沉金華魅的光暈——疏淡日光下,他身形快如鬼魅,似鷹隼臨空般精準,瞬間來到小森身側,手中絲絛運勁成束,竟現出耀眼的劍芒浩意!
絲絛形成的“軟劍”一出,頓時不輕不重的纏住小森脖頸,小森劇烈掙紮著,口中荷荷有聲,身上黑紅紋身越發深重蔓延,瞳孔緊縮之下,竟是滿布血色癲狂!
“給我醒醒!”
姬悠挑眉冷喝,聲音仍是那般低沉帶磁,卻不是平時女裝般讓人迷醉,而是滿含凜然之威!
小森雙手死死握住絛束,劍氣嘶響連聲,他的手頓時血肉模糊,他卻渾不覺疼,雙臂賁起猛拉之後,絲絛發出輕微撕裂聲,狠厲劍意竟現破滅之兆!
姬悠眉頭一皺,不再留情,手中“軟劍”揮灑自如,劍意吞吐之間反纏為劈,如真正利刃般擊在小森腦後,小森模糊的低吼一句,終是無力栽倒在地。
姬悠這才鬆開手中絲絛,內力撤回之後,那絲絛便回複為一條如意吉祥雲紋的鑲玉束帶,他將之束回腰上,又恢複成亭亭玉立的纖腰佳人。
姬悠扶著樹喘了一口氣,抱怨道:“他這是在發什麽瘋?!”
抬眼看入熙王驚愕卻深沉打量的眼中,姬悠很不自在的扯彎唇角,似笑非笑道:“讓王爺見笑了——這小太監自小有癲癇,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倒是讓您受了驚嚇。”
他這話乍聽是在解釋,實則卻是話中藏鋒——一個昂藏之身的成年男子,險些被一個瘦弱小太監刺了個對穿,還“受了驚嚇”,這得多麽丟臉啊?
熙王深深凝視著他,那目光讓姬悠心頭惡寒,雞皮疙瘩都要跳出來了,“我沒事……多謝美人救命之恩!”
一脫離危險,他又恢複了那邪意輕佻的笑容,目光熠熠的打量著姬悠,“美人真是好身手!”
姬悠被他那越發露骨火熾的目光氣得幾乎要嘔血,聞言皮笑肉不笑道:“哪裏哪裏,熙王才是真人不露相。”
熙王低沉笑聲含著驚豔與興味,暗中卻藏有詭譎探究,“還未請教芳名?”
話一出口,人已走近姬悠身前,輕輕攥了“她”的素手。
梅選侍見姬悠被吃豆腐已是目露凶光,情知不好。她微微呻吟一聲,姬悠連忙將手掙脫出來,一把扶住了她,“梅姐姐你怎樣了?”
“姓梅……又住在這麽偏僻的冷宮裏——你大概就是在宮裏大做胭脂花粉生意的梅選侍吧?”
熙王終於從如海繁廣的記憶中找出這一段,隨即他目光一閃,笑意越發深邃,“那這位美人兒,就是前朝帝裔的姬常在了?”
如此脫口而出,顯然這位王爺對宮中情況了如指掌。
梅、姬二人換了個眼色,對眼前這看似紈絝色欲的熙王更生三分警惕。
熙王輕笑一聲,伸手欲替姬悠挽起發絲,卻被他敏捷躲開,撲了個空,他眼中光芒一閃,隨即卻若無其事的笑了——
“如此秀外慧中的美人,卻被我那皇兄暴殄天物——可惜啊可惜!”
說完也不糾纏,扛起地上昏迷的阮七,轉身正欲離去,耳邊卻突現一道慵懶甜糯的女音——
“熙王殿下,您忘記拿這長戟和小刀了。”
隻見樹蔭下光斑微亂,一位紫緞短襦,下裹月白繡裙的少女出現在眼前。她衣著略帶淩亂,最下一根係帶也鬆散著,自己卻茫然不覺的拖了一長一短兩件兵器,一溜小跑到了他跟前。
熙王接過兵器,卻靜靜打量著她。
論容貌神態,論風華氣韻,她是今日所見的三位低階宮妃中最不起眼的,可不知怎的,熙王站在她麵前,卻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自己矮了一截似的。
那般的不自在,好似芒刺在背!
看著她笑盈盈的眼,熙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卻沒發覺任何端倪,他略一頷首,轉身離開了這個人煙罕見的冷僻角落。
今天真是邪門……
他心中低歎狐疑,隻想早些回去,運功探看自己是否身體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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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梅選侍眼見熙王走遠,這才長長舒了一口大氣,整個人好似要融化一般,徹底軟靠在牆邊。
“小心,你的膝蓋有傷!”
姬悠挑眉怒瞪,聲音中有掩不住的關心急切,梅選侍一楞之下不由霞飛雙頰。
隨即她反應過來,以更高的氣勢反瞪回去,“好啊!雞蛋你居然敢瞪我?!今天這事不都是你惹出來的,你還敢大聲吼我!”
姬悠連忙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卻是頗感委屈無奈,“關我什麽事啊?今天真是晦氣,出門就撞鬼——這個色胚對我上下其手,我才是最冤最慘的那個!”
“還不是你招風引蝶——”
“你們別吵了……”
弱弱的軟糯女音響起,兩人頓時止住爭吵,一齊看向丹離。
丹離甩了甩剛才拖兵器用力的手,卻仍覺得酸麻,根本扶不起倒地痙攣的小森,她沒好氣的瞥了兩人一眼,“還不快來幫忙?”
於是一群人如夢初醒,連忙把人抬進屋內,經過一番掐人中,內力推宮換氣,小森終於不再抽搐,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
“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丹離壓低了聲音問梅選侍。
梅選侍歎了口氣,一向精明鮮活的眉眼也浮現了黯然,“小森也是可可憐人……”
“他原本是西南小族的親貴子弟,他們部族忤逆了朝廷,前年被殺了個幹淨,剩下一些老弱婦孺便罰為了官奴。他小小年紀,就被淨了身送進宮來充當賤役。”
她的聲音黯然卻含著詭異的冷靜,一雙眸子在半暗的房中閃光,“我聽說,當時率軍屠戮他們一族的,便是熙王。”
“啊?是他——!”
丹離目光也是一跳,好似兩點金芒燦然一亮,梅選侍揉了揉眼,卻發覺她仍是驚訝的睜圓了眼,方才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熙王出兵的具體緣由你知道嗎?”
丹離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聽人說——”
梅選侍剛要說下去,卻聽照壁外遙遙傳來威嚴喝聲——
“有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