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穎。”見到我,鄭可兒笑得親切又燦爛。
我心裏有點不舒服,沒想到她也會在,但我沒把這種情緒表露在臉上,很禮貌地衝她笑笑,然後對樓少棠說:“還以為就我們兩個人呢。”
樓少棠原本溫笑的臉微微一僵,頗有些尷尬地看眼鄭可兒。
“對不起塗穎,你別怪少棠,都是我不好。”
聽她語氣滿含歉意的,我愣了愣,轉頭,看她咬唇微低下頭,像做錯事的孩子。我實在無語,搞不懂她怎麽有事沒事就先道歉,她做錯什麽了?
還有,我什麽時候怪樓少棠了?隻是很意外她會在這裏,下意識地說了句,她就把這頂帽子硬扣到我頭上!
見鄭可兒跟我道歉,樓少棠有點過意不去,向我解釋說:“剛才可兒正好在這裏辦事,我們是碰巧遇上的。想她回去再做飯也麻煩,而且又這麽晚了,我就讓她一起來了。”
嗬,嗬嗬?
他們這是在幹嘛?搶著為對方擔責任,相互維護。
本來沒氣的,現在倒是一肚子火。
但我強壓著,揚起抹毫不在意的笑,盯著鄭可兒,“是嘛,那還真是巧。”
她是不是真這麽巧來這裏辦事,我打個大大的問號。
鄭可兒與我直視,眸光清澈如一汪毫無雜質的淨泉,笑容裏沒有一絲絲的心虛。
難道我又想錯了?
“點餐了嗎?”目光從她臉上收回,我問樓少棠。
“點了。”
他話音剛落,服務員就來給我們上菜了。
菜端上桌,我一看,大多數都是樓少棠愛吃的,我喜歡的一個也沒。
正納悶,樓少棠把服務員叫了過來,“麻煩幫我加兩個菜。一條清蒸石斑,一個宮爆鱔丁。”
聽他在給我加菜,瞬間明白了,這桌菜是鄭可兒點的。
嗬~她記性挺好的嘛,樓少棠什麽口味全記得!
鄭可兒很尷尬,俏臉染上一層緋紅,“對不起塗穎,你剛才沒來,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就隨便點了幾個,以為你不挑食的。”
嗬嗬,她這是在變相說我挑食?!
心裏冷笑了聲,剛想裝不介意地說沒關係,樓少棠就搶先道:“她是不挑食,但那兩道菜她很喜歡吃。”說完,轉臉看我,眉眼溫柔似水。
心中的火氣頓時就被撲滅了。
鄭可兒微微一笑,會意地點了下頭。
因為沒我愛吃的,我筷子幾乎沒怎麽動過,等那兩道菜一上桌,樓少棠立刻給我舀了勺鱔丁,“餓了吧,趁熱吃。”
我習慣了他這樣的體貼,什麽話也沒說,直接抄起筷子吃了起來。
這時,聽見鄭可兒說:“少棠,你怎麽不吃這個,你不是最喜歡的嘛?”
我心膈了下,抬眸,見她正把自己麵前那盤蒜蓉西蘭花端起來,欲與樓少棠麵前的沙薑雞對調。
樓少棠迅即製止,“不用換。塗穎不喜歡蒜味,我戒了。”
鄭可兒手一頓,“這樣啊。”看眼我,頗為尷尬地又把盤子放回自己麵前,再次看向樓少棠,“對不起,我不知道,還特意給你點了。”
她語氣裏又滿滿都是歉意,我聽得很心煩。
“沒事。”樓少棠不介意地笑笑,“你吃吧。”
“我也不愛吃的。”她說。
“你也不吃蒜?”樓少棠似是很意外的。
鄭可兒詫了下,臉色微微發白,搖頭:“我不愛吃西蘭花。”頓下話,好似很委屈地抿了抿唇,“你忘了?”她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淡淡的傷感。
樓少棠愣了愣,沒說話。
顯然,他忘了。
氣氛一下挺僵的,我心情卻是大好,給樓少棠夾了塊魚肉,“老公,你嚐嚐這個,味道很鮮。”
樓少棠衝我溫柔一笑,拿起筷子,把魚肉吃進嘴裏。
“對了少棠,你猜我今天碰見誰了?”鄭可兒神色突然變得喜悅,“Joanna。就是原來在英國留學時住我隔壁的那個波蘭女孩。”
見樓少棠眯起眼簾,似是在腦中很仔細地搜索,但看上去沒什麽印象,她又說:“她曾經還喜歡過你,穿兔女郎裝勾引過你的,不記得了嗎?”
“噢~”經她這一提醒,樓少棠恍然,旋即狐疑地問:“她怎麽會到海城?”
“她說來出差。你說巧不巧?”鄭可兒嘴角的笑弧加大,露出潔白的牙齒,“沒想到10年了,我們還能遇上,真是太有緣了!”
聽她這樣說,我心裏瞬間又不舒服了,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是在說她自己和樓少棠。
“她和以前沒怎麽變。”看樓少棠沒接她話,鄭可兒繼續道:“你還記不記得她以前經常闖禍,不是幫人家修草坪修得草全爛了,就是擦窗擦得玻璃都碎了。”
可能是想起她說的那些事,樓少棠同她一樣很開心地笑起來,“記得。”
“她以為我們結婚了呢,還問我們有幾個孩子。”
啪——
我把筷子重重拍到桌上。
鄭可兒嚇一跳,瞬間噤聲,即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窘迫得滿臉通紅,“對,對不起,塗穎,我……”
“我去下洗手間,你們慢聊。”我假笑地打斷她,起身去向洗手間。
臉上的笑容在離開餐桌後就消失了。其實我拍桌子並不全是因為鄭可兒無視我存在的與樓少棠回憶往事,和她有可能是故意說和樓少棠結婚這話。而是她最後那句“孩子”。
我是心裏壓抑難受,想要逃離。
如果當年沒有那場車禍,鄭可兒和樓少棠現在應該就像他們朋友說的,結了婚並生兒育女,享受天倫之樂了。
可是如今,我恐怕無法為樓少棠延續血脈。但樓少棠喜歡孩子,沈亦茹需要孩子。
我,該怎麽辦?
想著想著,眼淚不自覺又流下來,我趕緊擦掉,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對著鏡子做了幾個深呼吸,待情緒漸漸穩定住,我打開門,走出洗手間,一抬眼就見樓少棠站在對麵的牆邊。
“老婆。”見我出來,他立刻走上前,拉住我手,麵露擔心和歉意地道:“老婆,可兒不是故意的,隻是遇見故人太高興了,一時忘我。”
看他這樣緊張怕我生氣,特意等在這裏跟我解釋,內心對他的愧意又多了幾分。
“我知道,我沒生氣。”強忍心間的酸澀,我揚起一抹寬容的笑。
樓少棠神情豁然一鬆,嘴角也勾起笑弧,吻了下我手背,“就知道我老婆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
回到座位上,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剛才的事。當然,食欲成功被鄭可兒攪了,我也沒再動筷子,不一會兒,樓少棠就招呼服務員買單。
“少棠,你們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車回去。”出了餐廳,鄭可兒對樓少棠說。她滿麵含疚的,像是還在為剛才說錯話而自責。
樓少棠轉眸看我。我淡笑,不表態。
“那好,你自己當心點。”他說。
鄭可兒微微一愣,“好。那我走了。”柔笑地與我們道別,往前麵電梯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她左腳突然一崴,整個人跌倒在了地上。
“可兒!”樓少棠立刻鬆開我手朝她奔去。
“可兒,你沒事吧?”他神情掩不住擔心,扶住她肩膀,將她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又蹲下-身檢查她的腿有沒有受傷。
鄭可兒臉龐浮現一抹羞怯,“我沒事。”
樓少棠站起身,“還是我送你吧。”
“這……”鄭可兒怯怯地朝我看眼,那眼神明顯就是在怕我會不高興。
樓少棠會意了她的眼神,也看向我,表情似是無奈又似是希望得到我諒解。
說實話,樓少棠剛才那樣緊張鄭可兒,我看了心裏很不舒服,但她到底是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而且樓少棠都說了送她,我若反對或表現得不高興,不僅是不給樓少棠麵子,還顯得自己太冷血了。於是,我大方地笑笑,“是啊,可兒,我們送你,反正順路。”
“好吧,那麻煩你們了。”鄭可兒頗為不好意思地道。
我們剛走到電梯前,電梯就來了,門一開,就見一個3?4歲的小女孩站在裏麵嗚嗚哭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小臉上全是眼淚鼻涕,看上去十分傷心,令人心疼。
樓少棠疾步走進去,蹲到她邊上,關心地問道:“怎麽了,小寶貝,為什麽哭呀,你媽媽呢?”他語調是那種哄孩子的,態度極溫柔極慈愛。
我不意外,現在的他,隻要看見小孩子,走路的腳步就會放緩,偶爾還會停下來逗弄一番。
隻是以前見到他這樣,我會笑他想孩子想瘋了,還會和他一起逗逗孩子。
現在,我卻是心酸極了。
是啊,他想孩子想瘋了。
但是,我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聽見樓少棠詢問,小女孩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停止哭泣,但哭聲卻比之前弱了許多,抽抽泣泣地道:“我……我媽媽……媽媽不見了。”
樓少棠眉頭一蹙,剛要說什麽,鄭可兒就已走到了小女孩另一邊,彎腰,拿紙巾幫女孩擦眼淚,柔聲哄道:“寶貝乖,不哭,告訴阿姨,你媽媽怎麽會不見了?”
興許是鄭可兒聲音柔美溫婉,笑容親切無害,小女孩見到她立刻就不哭了,乖巧地回答道:“我和媽媽剛才還在一起,後來她就突然不見了。”
鄭可兒與樓少棠對視一眼,鄭可兒又問:“剛才你和媽媽在哪裏?”
“兒童樂園。”女孩說完,又嗚嗚地哭起來。
樓少棠一聽立刻按電梯鍵。我猜他一定按的是5層。
果然,按完後,樓少棠對小女孩哄聲道:“寶貝不要哭了,叔叔和阿姨現在就帶你去找媽媽。”
小女孩果然又不哭了,眨巴著眼睛,糯著聲音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叔叔從來不說謊。”鄭可兒替樓少棠回答,隨即把小女孩抱起來。
小女孩也不認生,像抱自己媽媽一樣親昵地勾住鄭可兒脖子,鄭可兒笑得很溫柔很溫柔,還在小女孩臉上親了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們是母女呢。
樓少棠望著她倆,笑容也是很燦爛的。
我站在電梯外看著眼前的三人,突然有種錯覺——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此時,電梯門緩緩合上了。
呆怔地盯著緊閉的電梯門,我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還陣陣發涼。
樓少棠竟然把我忘了。
他和鄭可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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