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緩緩站直，望著她微微一笑目光中卻有些難過，慕衍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黑眸逼近“你想做什麽？你答應過我。”
楚晏望著他心口隱隱作痛，他的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她，慕衍，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對你好像很不公平，欠別人的情總要還的幹幹淨淨，隻有對你，不是那般。
小諸葛望著兩人，冷凝絕望的眼眸下蘊藏著冷靜，良久，“曲寒淵，藏經寶鑒，我給你。”
曲寒淵的目光對上他的，眸中一片冷厲殘酷，“你若是敢騙我，我立刻掐死她。”
小諸葛對著他慵懶的笑了笑“這我可不敢，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的人，我敢騙你嗎？”
“少廢話，拿來，”曲寒淵的聲音中隱隱壓抑，似是咬牙切齒的隱忍著痛楚。
小諸葛的耳音極好，曲寒淵身後響起的腳步聲不遠不近的恰好都落在了他的耳朵裏，他緩緩上前一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冷靜清澈，堅定沉容，一如諸葛樓中那個縱觀江湖的少年。
忽然，他上前的腳步怔住，望著手臂上多出來的一隻手，抬眸間“他現在喪失神智，不要過去，我來。”
小諸葛一雙漆黑的眼靜靜的盯著她，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的慕衍，他的眼中滿是坦然和鎮靜，他這是做好了同死的準備嗎？這就是他和他的差別，他能為她不顧一切隻因為她願意同他生死與共，而他，從來都被她保護，從來都是她站在他身前，可是楚晏，你還不夠傷痕累累嗎？
“你相信我一次，我可以救她。”字字清晰利落。
楚晏的手緩緩鬆開，他壓住心緒繼續冷聲“曲寒淵，三聲之後，你放人，我給你寶鑒，怎麽樣？”
曲寒淵的黑眸幽暗冷酷，緊緊咬住牙關呼吸變得急促“好，快數。”
小諸葛眼眸中依舊是笑吟吟的，一隻手探向衣側，“一・・・・・・二・・・・・・”幾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兩人的動作，“・・・・・・三”小諸葛從懷中突地扔出一個小冊子，曲寒淵眸光一沉，楚晏剛要上前，卻不想他身後晃過一抹人影，嗤的一聲，司徒雪長劍刺入，楚晏身影一閃心兒便從曲寒淵手中脫離，林煙一個箭步上前將心兒抱住。
曲寒淵愕然低頭，深黑泛紅的眼眸中閃著不可遏製的震驚和錯愕，嘴角溢出越來越多的血跡，司徒雪眼睛中閃爍著怨毒的快意，冷笑道“曲寒淵，你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就要你為他們血債血償，說話間長劍又刺入幾分，”
曲寒淵猛地握拳，眼底閃過嗜血的瘋狂，司徒雪正自得意間絲毫沒有防備，曲寒淵瞳孔驟然一縮森然恐怖，猛然轉身向司徒雪撲了過去，雙掌凝聚著黑色的霧氣，一掌便襲向她的心口，片刻之後，兩人倒在地上，血色呈黑極其慘烈。
幾人的目光有些黯淡，果真應了一句話，因果報應啊，司徒雪為了報仇而扭曲了自己的本來麵孔，曲寒淵為了藏經寶鑒一顆心徹底變黑、變冷，在這江湖上，這些並不少見，可不知為何，楚晏突然生出一絲厭倦，她曾說過，有人就有仇恨，有仇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可是現在，她也想要退出、想要離開，即使隻有片刻的安定。
“心兒，心兒，心兒你醒醒啊，”林煙焦急的喚著心兒，而懷中蒼白的女孩兒好似微蹙了一下眉頭，“讓我看看，”她身旁傳來一道低沉平靜的聲音。
林煙抬眸看了她一眼卻偏過了頭，不知為何，她害怕看到她的目光，那裏麵有一絲平靜坦然的壓抑讓她不敢對視，她自然知道她的醫術，將心兒扶正焦灼的聲音傳進楚晏的耳朵裏麵“她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望著她脖間的幾道紅痕心底不禁酸楚。
楚晏在她的脈上搭了搭，深深的凝視了林煙幾眼“她沒有大礙，我馬上讓她醒過來。”她的身體太過虛弱，楚晏掐了一下她手臂的穴位，片刻之後，心兒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與她而言太過明亮刺眼，微微有些不適，想要抬手遮擋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林煙眼底是滿滿的欣喜，伸手將她抱在懷裏，卻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碰疼了她，楚晏淡淡轉過了頭，不再看她。
心兒的意識有些恍惚，一雙眼似睜似閉，整個人依舊蒼白虛弱，“心兒，心兒，心兒，”林煙連喚幾聲她卻又昏睡過去。
“汐兒，她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這樣？她不是醒過來了怎麽，”“她的身體太過虛弱，再加上沈天羽喂她服食了一種藥物，才昏迷不醒，她的身體先前受到了極重的創傷，就算是醒過來了也不會意識清明，也就是說，她可能一輩子都會是這個樣子的。”
林煙聞言渾身一怔，一輩子，一輩子都是這樣半死不活的模樣，一輩子都無法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生活“而且，楚晏靜靜的看著她，漆黑如墨的眸光裏看不出來多少情緒，她需要好好靜養，若是再有意外，恐怕性命不保。”
楚晏的話盤桓在她的心口，揮之不散“汐兒，就沒有什麽辦法救她嗎？沒有什麽辦法治好她嗎？是娘對不住你，你要怪就怪娘，娘求你救救她，娘求你了。”她的眼眸低垂聲音中帶著一絲懇求。
楚晏不知為何，看著她忽然想笑，“我做的還不夠是嗎？你是不是以為她變成這樣是因為當初我沒有將身上的血放幹渡給她，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會甘心。”她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來，嗓音冷到了骨子裏，她對她的恩情被她的話磨滅的不剩一絲一毫。
“汐兒，汐兒，娘不是這樣想的，娘沒有這樣想過，娘隻是要你救救她，隻是求你救救她。”楚晏看著她眼底的一絲乞求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多了一絲堅定的執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種眼神，為何每一個人都要來逼她，為何每一個人都要來利用她，眼底的怨恨在幽暗的瞳孔中一點點生長，靜靜的端詳著她，在她身前半蹲下來，連聲音都壓抑下來“在這個世上，我最為親近的兩個人就是你和師父，可自始至終，你們兩人從未將我當成一個人看，若我告訴你，在我和她之間讓你選一個，你救她・・・・・・還是救我？”
林煙望著她沉靜堅定的眸子，眼底是猶豫、躊躇、不安，她雙眸怔怔的望著心兒蒼白的臉，靜靜的躺在她肩上脆弱的像是下一刻便會消失不見，她所說的話不偏不倚一點點擊中她的心髒，緊緊咬住牙關小聲的試探“真的可以救她？”
楚晏的目光裂開了一絲縫隙，心就像是被人砸著疼的她有一瞬間的窒息，可是下一刻眼底又是雲淡風輕的快意，慕衍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知道她想做什麽，可卻無能為力。
她望著她嘴角一彎露出一個不明深意的笑容，“對，我的確有辦法救她，讓她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好好的活著，會跑會跳，會吃飯會喝水，會親口叫你一聲娘，會活生生的在你身邊。”
慕衍和小諸葛的身體僵硬，站在一旁看著她，她的聲音又輕又淡，淡的冷漠，隻是林煙沒有看到或者說沒有看懂，她猛地握住楚晏的手“汐兒，那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娘求你了救救她好不好？”
楚晏的手指微微一動卻沒有掙紮，她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讓她感覺到薄薄的暖意，隻是目光卻平靜的另人心寒“你都不問問我怎麽救她嗎？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抽離出來，眼底的光彩消失殆盡，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為當初種植在體內的毒沒有徹底消解，這二十年中那毒已經侵入她身體的每一絲縫隙，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先將她殺了，再救。”她的語氣平淡無波，望著她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林煙臉色慘白神情大駭“你，你說什麽？殺了她再救，你，你，”楚晏漆黑的眸深深的盯著她，眼睛裏掠過一抹深光，微微湊近她幾分“我是說，用我的命換她的命，你應該知道，我，就是她的解藥，你說用我的命換她的一命，這樣可好？”她的聲音輕輕淡淡眼底卻是強硬冷酷。
林煙悚然一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句話，“怎麽，舍不得我死？”
“不，我救她。”楚晏望著她低笑一聲緩緩起身，眼底是一片冷漠和諷刺，慕衍停步站定在她身旁，一隻手緩緩握上她的，她的手蒼白冰涼不由得讓他的力道緊了緊，深吸一口氣臉色冷峻“從這裏一直向東南方向行走，那山上有一處寺廟，你帶著心兒到那裏靜養一段日子，至於解毒，你若是敢動她一下，即使你救活了心兒我也不會讓她好好的活下去。”他漆黑的眸深深的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語意堅定。
林煙淡淡瞥了幾人一眼，擦身而過的目光落在了楚晏身上，那目光，卻有一絲膽怯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