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言緩緩走近楚晏，看著她垂著眼睛，自始至終，她不言一語，不吭一聲，輕輕的喚了一聲“汐兒？”
楚晏緩緩抬起頭看著顧亦言，多麽熟悉的麵容啊，她剛才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在她的心裏回蕩不息，睜著眼睛心頭冰涼一片，緊咬著的唇緩緩鬆開，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下來，委屈的像個孩子“師父，從小，你教我武功是為了報仇？”
“是，”
“你教我醫術是為了報仇？”
“是，”
“你給我喝的那些藥・・・・・・”“就是解屋裏那個女子的解藥，從小到大，她的毒溶於血液，你的解藥溶於血液，就是我一點一點喂你喝的那些藥。”
眼淚不斷的溢出眼眶，他想笑因為那疼蔓延在了骨子裏麵，汐兒，來，喝藥了，師父，汐兒不想喝，這藥很苦，記憶深處她哄著她每天一碗一碗的喝著，原來，這藥這麽苦，原來，她對她的好，都在那小小的一碗湯藥裏麵。
楚晏顫抖著手想要去拉她的衣角“師父，師父，這麽多年，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你可曾・・・・・・後悔過？”她的聲音喑啞蒼白的都不像是她自己的。
顧亦言看著她顫抖的手，看著她滿眼的淚水，帶著無盡的蒼白和酸楚，後悔嗎？看著她一點一點的長大，越來越像那個女子，後悔嗎，她從不敢想。
就在楚晏的手要觸上她的衣角，她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她的手生生的落在空中。
楚晏看著空蕩蕩的指尖，她以為，那夜過後，他的身上早已痛到沒有知覺，可是現在，看著麵前這個人冰涼的眼，那寒意浸到了骨子裏麵。
“顧亦言，你是不是人？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因為你一個人的恨，背負了多少人的命運，”慕衍看著她淒厲吼道。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迅速閃過，誰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麽拔劍的，鬆源手中的長劍直刺過來，顧亦言心中一驚，根本來不及閃避，嗤的一聲，空氣瞬間凝固，楚晏伸手抓著劍尖，而那劍距顧亦言不過寸許，慕衍幾人心頭忽的一驚，看著她手上的血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你鬆開，她是你的殺母仇人，”
楚晏緩緩抬起頭，幹裂的嘴唇滲出絲絲血跡，卻笑著低喃“她是我師父。”
“你，”鬆源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連聲音都在哽咽。
顧亦言轉頭看她，她的眼裏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看著她抓著劍尖不斷顫抖的手心狠狠的一抽，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抬起來，身子一陣抽搐猛的攥緊手心，轉身“鬆源，三天後，天涯峰頂，決一死戰。”
隻是轉身之際，解開了林煙。
楚晏鬆開劍尖，手上仍然滴著血，此時，林煙猛地衝進屋中，幾人隻聽見一陣淒厲的哭喊，幾人一驚快步向屋裏走去，楚晏仍呆愣愣的怔在原地，又累又痛，早已心力交瘁。
林煙看著床上的女子，這是她的女兒，這是她的女兒，隻是床頭邊一片血紅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轉身看著走進來的鬆源和慕衍“你救救她，她怎麽會吐了這麽多的血，你救救她。”
鬆源看著床上的孩子，形如枯槁，麵色蒼白的毫無血色，隻一眼他便知道，若沒有解藥，她活不過明天了。
“我救不了她，”這是他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女兒，即使不是他親生的他也不舍的她就這麽死去。
慕衍一個箭步上前看著床上的女孩“心兒，心兒，師父，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林煙看著奄奄一息的女兒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衝出門外，看著僵硬的站在院中的楚晏，身子癱軟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前“汐兒，你救救她好不好，你救救她，她就快要死了，你不是有解藥嗎？你救救她啊，救救她。”
楚晏垂著頭看著娘哭著拽她，這時，鬆源幾人站在門口看著她，誰都說不出話來，師父，這才是你想要的吧，我師父，所作所為隻是為了讓我生不如死的熬著，我娘，在她的親生女兒和我之間，選她・・・・・・讓我死，我的親生父親在他養大的女兒和我之間，選她・・・・・・讓我死，眼中閃過一絲自嘲，喉頭不斷有鮮血湧出。
楚晏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輕笑了一聲，嘴唇顫抖著硬生生的說出幾個字“娘，我也是你的孩子啊。”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來逼她，他易的了容・・・・・・卻易不了心，是不是你們都以為，我不會疼的啊，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就沒有心我不會疼的嗎？
慕衍看著林煙心狠狠一抽一個箭步衝到楚晏身前“心兒是你的孩子楚晏也是你的孩子，你，”“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孩子死在我麵前嗎？”
慕衍想要說出口的話生生的噎了回去，心兒是他看著長大的，他能做到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嗎？他能嗎？
慕衍的身子一震，楚晏輕輕的將他推開，緩緩蹲下身將地上嗚嗚咽咽哭泣的女人扶了起來“娘，我有解藥，我救她，別哭了。”林煙看著她心裏隱隱作痛，她也是她的孩子，可是，她真的沒有選擇啊。
慕衍倏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行，”楚晏掙紮著力氣甩開他的手“慕衍，你忘了，你跟著我，就是為了救她啊，”
慕衍想要握住她的手的動作生生的僵住，是啊，她說得對，她說的對，一直以來，他就是為了救人啊。
鬆源看著這個陌生的人，卻是他的親生孩子，想到心兒卻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就一會兒，我會救她。”說著緩緩向前走去。慕衍看著她單薄而瘦弱的身影，這麽多的坎坷與仇怨，硬生生的加在她身上，她如何能背的起・・・・・・
片刻之後，慕衍跟了上去，不遠不近。
鬆源看著楚晏，這個孩子，他虧欠她的太多了，早就還不起了，剛才他沒有開口阻止，她應該會很難過吧，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和顧亦言的糾纏不清毀掉了她的人生，小諸葛看著楚晏消失的方向，楚晏，原來你一直執著的仇恨不過一場報複的遊戲，隻是這籌碼壓的那樣大，賭上了你的一生。
“你可不可以給我講一講她的事情？”小諸葛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短短片刻，他像是老了很多，誰曾想，當年叱吒江湖的劍尊如今會是這個模樣，小諸葛看著他淡然一笑，“好啊，頓了片刻說道，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而顧亦言，早就不知何時進屋照顧她的孩子了。
往事前塵、愛恨糾葛，隻言片語便道盡了她這一生的所作所為，天地茫茫，她卻無處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