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瑜鉑的壽宴地點並不是在他的私宅之內,而是位於農莊中軸線中段,家族常用於議事的大廳,而在這之前,當然就是正式接納親孫兒的過場。作為族長,風瑜鉑所要考慮的問題涉及到方方麵麵,可能是顧忌到爺孫相認會觸動某些人的神經,在他的私宅之內,第二與第三代的小輩都不在現場,與風瑜鉑同在的,僅僅隻是他的三位兄長。
風氏在風瑜鉑這一輩的兄弟四人,排行依次為風瑜鍶,風瑜銥,風瑜錳,以及風瑜鉑,實際上,最早的時候,四兄弟名字中的第三個字,都不帶金字偏旁,隻是後來,身在海外的三位兄長公推老幺接任族長之位,在老大的提yì之下,把“白”更名為“鉑”,寓意在三位哥哥的心目之中,幺弟族長之位像白金一樣的堅挺永恒。
按照風瑜鉑的意思,親孫兒回家,三位兄長其實也不必出席,到時候,壽宴之上總能見到真人,隻不過,兄長們各有各的心思,一人提yì,其他人附和,就成了現在的格局――秦風人還沒到,四位爺爺輩的老人卻已經等候多時了。當秦風他們的車隊停靠在外麵停車場上的時候,風瑜鉑很想和老伴一樣到外麵去親自迎接,就是礙於三位兄長在此,對待小輩的態度若是有失族長身份,倒是徒讓人心生疑竇。
四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分別坐在光線昏黃的堂屋之中,各自嘮叨著兒孫輩的成就,若說其樂融融,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或許,親情在家族一窮二白的時候是牢固的,但是,當資產呈幾何級膨脹,而老人們到了膝下兒孫滿堂的年紀。自然而然就要為自己這一房多做考慮,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在自己沒有能力的時候自我開解之語,況且,現代的家族,早已經不像古代那樣,一qiē族產皆入公中這麽簡單粗暴了。
秦風進入到堂屋的時候,見到的場景是一字排開四張太師椅,椅子上分別坐著四位老者,除了自己的親爺爺看上去身子骨還算硬朗。其他三位老者,卻要比風瑜鉑老態多了。
風瑜鉑看見秦風進來顯得十分激動,他自動過濾掉了其他人等,“噌”的站了起來,不過,很快又坐了下去,然後儀態威嚴地說:“霖霖你來了啊……來了就好,見一見三位爺爺吧。”
老大老二老三的座次是以風瑜鉑為首,然後從右手邊數起。按照長幼依次排列。秦風注意到,地麵上還有一個米黃色的蒲團,大概是要讓他跪著見禮吧,不過。秦風對於風氏還沒有建立起足夠的歸屬感,與三位爺爺更是談不上熟悉,既然沒有人提醒他要跪下,那就幹脆裝傻充愣吧。於是就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大爺爺、二爺爺、三爺爺分別叫了一聲。
“哈哈,老四有一個了不得的孫子。我在電視上都看到了,你這個年紀的一輩,廚藝稱得上出神入化了……三爺爺問你啊,你學藝加起來有多少個年頭了?”坐在最右手邊的風瑜錳在秦風見過禮之後最先發話,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看上去顯得和藹可親。
秦風這一麵是背光,四位老人都看不太清楚他的麵部表情,而反過來,他倒是可以捉摸到對方的細微之處,三位爺爺當中,大爺爺分明有著一種排斥,二爺爺則是不鹹不淡,反倒是三爺爺,這位親孫子風濤雷要過繼給風梓浩的老人,眼神之中帶有某種善意。
當然,眼神這種東西是最容易偽裝的了,你若是信了對方善意的眼神,而一廂情願認為對方在向你釋放善意,那才真叫幼稚呢。秦風雖然隻有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經驗,但在生活中,卻不乏智圓大師,乃至於風梓浩與薛佩雲的教導,最起碼的警惕之心還是有的。
當下,他也含笑答道:“回三爺爺的話,孫兒學廚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三爺爺聽了甚為開懷,他哈哈大笑說:“是麽,那豈不是說,霖霖在娘肚子裏就已經接受了侄媳婦的胎教嘍?哦,對了,聽說老四的兒媳婦也來了,是哪一位啊?”
這時候就輪到薛佩雲出場了,她與風梓浩攜手,並肩站在秦風身邊,然後由風梓浩做介紹,先叫了一聲“爸”,然後是大伯、二伯、三伯。
風瑜鉑眼瞅著小兒子一家三口,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歡喜,心情得意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說:“我們家的這個臭小子啊,平時最不讓我省心的就是他,想不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眨眼,老婆孩子都有了,還讓我多了個親孫子,哈哈哈……既然我們家有了霖霖,那我就做主了,老三你們家的雷雷不用過繼給浩子……”
老大風瑜鍶忽然輕哼一聲,問秦風,道:“孩子,你身份證上的名字叫什麽?”
秦風沒有多想,老老實實答道:“回大爺爺的的話,我的身份證上的名字叫秦風。”
“哦?那為什麽你要姓秦,反而這個風字是在後麵呢?”風瑜鍶顯得很有興趣地問道。
風瑜鉑不快地說道:“這有什麽奇怪的,以前是隱姓埋名,當然要用一個假名。”
風瑜鍶卻搖頭說:“老四,你這麽著急幹嘛,我就是隨便問問……”他不再去問秦風,轉而問風梓浩,道:“對了,浩子,我聽說,你家的孩子是隨你師傅俗家的姓,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這下子,風瑜鉑的老臉終於掛不住了,他拍了拍太師椅的扶手,情xù激動地說道:“老大,你這麽說又是什麽意思?”
“我哪有什麽意思,好奇唄……”風瑜鍶輕描淡寫說道:“大師是得道高僧,但是,出家之前,畢竟也是俗人一個,若果浩子家的孩子有幸得到大師青睞,得以繼承他們老秦家的香火,那我想,咱們風氏也不太好奪人所愛……說到這兒啊,老四,我不得不要提醒你,智圓大師在廚藝界的名望一時無二,況且,他至今與許多開國元勳的子侄輩有著密切的來往,惹了他不快,不但是你這一房,咱們風氏整個大家族都要受到牽累……”
風瑜鉑一張臉漲得通紅,他自認為,風梓浩把秦風過繼給師父,延續他們秦家的香火,這事知道的人不超過一隻手的數目,照理說,老大絕無可能得知這一極其隱秘的信息。然而,事實卻是,老大不但得到了這一消息,而且還在親孫兒回歸家門的大喜日子,當麵向他發難,這讓他的喉頭一陣陣發堵,消息泄露出去的人,不外乎有限的那幾個,而無論是誰,在他眼裏,都是對他的背叛。
“老大,現在我們談論的是家族內部的事務,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就是因為事關家族,我才要當麵提出來,風氏不是你老四一個人的風氏……”
太師椅上的兩位老人唇槍舌劍好不熱鬧,而當事人秦風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他還有餘暇問身邊的風梓浩,道:“風叔叔,大師的俗家真的姓秦嗎?”
風梓浩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他哼了一聲,道:“你叫誰叔叔呢,站在你身邊的是你爸媽……”
“這我知道,我不是叫習慣了嘛……”秦風悻悻而道,卻也不再繼續問下去,從幾位長輩之間的對話聽來,這事基本就是差不離了,就是不知道,大爺爺風瑜鍶在這當口提起這一出,究竟是怎麽個用意,難道說,阻止秦風位列風氏門牆,就可以肆意豪奪爺爺風瑜鉑這一脈的家產了嗎?他們也想得太簡單了吧,現在畢竟是現代社會,真要鬧翻了,大不了就是上法庭打官司,法律隻認條文,可不支持這種大家族內部的潛規則。
風梓浩顯然也沒有把風瑜鍶的逼宮往心裏去,他還在糾結於秦風叫法上的問題,他氣衝衝說道:“你還有理了是吧?你說你這孩子……你什麽態度?”
“我的態度有問題嗎?”秦風兩手一攤,驀地恍然道:“你不會還想讓我像以前那樣對你發自內心的感激吧?拜托,以前我隻當是你們認養的,任何關懷都是名分之外,原本不屬於我的,我當然對你感激涕零,可事實上呢?這是你們的責任和義務好不好……”
薛佩雲耳聽得父子二人爭執,卻是喜得嘴都合不攏了,不等風梓浩回擊,她已經自動接了茬,道:“對對對,這是你爸和媽的義務……還有啊,別看你爸凶巴巴的,其實他可怕媽了,他要敢動手打你,告sù媽,讓媽來收拾他……”
一家三口私下裏嘀嘀咕咕,風瑜鉑大為不快,他放棄了和老大風瑜鍶的爭辯,幹脆用手一指秦風,直接把皮球踢給了他,道:“霖霖,你現在表個態,你是願意姓秦呢,還是姓風?”
秦風對於自己姓什麽是很無所謂的,反倒是風梓浩較為緊張,畢竟這事牽涉到他對師父智圓大師的承諾,當下搶在秦風之前說道:“現在要去派出所裏改一個名字煩得要死,有這份閑工夫,還不如讓他突擊苦練廚藝,也好在金藍帶獎的比賽中再創佳績……”
老大聽了風梓浩所說的話,禁不住老懷大慰,他哈哈笑道:“老四啊老四,枉你活了一大把歲數,思想還沒有小輩的開通……我看呀,這件事情也用不著爭論了,浩子是孩子他爹,我們當然要尊重他的意思,既然孩子姓秦,那也沒道理把一個外姓人添加到族譜上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