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岷山劍會開始,白羊洞丁寧奪得首名,梁聯揮軍夜捕白山水,長陵震動,對於整個大秦王朝而言,這段時間裏已經發生了許多驚人的大事,然而這段時間其實並不長。
在岷山劍會開始之前,就有兩名身穿著尋常秦人服飾的修行者在一座小丘陵上紮了兩個營帳住了下來。
兩人明明是一起到來,但是平時卻不互相交談,就連營帳都是各分一處,隔了數十丈的距離。
這個小丘陵正位於岷山劍宗和長陵的中段。
這一日清晨,這兩名同時到來,但是卻不互相交談的修行者同時看到了遠處山間燃起的一縷炊煙,然後兩人便同時開始準備。
其中身材略微瘦小的短發男子仔細的挽好了袖口,然後開始調息,通過不斷的呼吸吐納,他的麵容越來越肅穆冷靜,整個身體給人一種吐故納新之感,漸漸透出一層玉質的熒光。
另外一名中年修行者用木環紮著長發,身著素色布袍,麵容清臒,看上去很像長陵某個書院的教書先生。
他的準備卻不像教書先生。
他隻是用一塊白色的綢緞,不斷的擦拭著一柄金色的小劍。
靜心吐納的短發男子首先感應到了什麽,抬起頭,肅冷的朝著岷山劍宗方向的一條道上看去。
在他抬起頭數十息後,那條道上,視線的盡頭,才開始緩緩出現一輛馬車的影子。
隻是目光閃動之間,他的衣袖微蕩,兩道微弱的銀光飛出,卻並不是飛劍,而是兩條奇異的常人食指般大小的銀色飛蟲。
這兩條飛蟲貼著地麵,在草叢和落葉間穿行,身上光芒隱沒不見,朝著那輛馬車前行的道上無聲的飛了過去。
教書先生般的中年修行者平靜的觀天,他目光清澈的看著初升的朝陽,絲毫不畏懼刺眼的光芒,他雙瞳之間燦然,那些落入他雙瞳之中的光線好像都被收納在了他的瞳孔深處,他的瞳孔深處開始密布許多金線。
兩條奇異的銀色飛蟲薄薄的雙翼上的紋理如天然形成的符文,內裏凝聚著一層薄薄的淡黃色結晶,乃是那名短發男子平日裏修行不斷注入的天地元氣凝結之物。
此時在他的心神牽引之下,這兩條銀色長蟲的雙翼收斂並攏,然後鑽入數片落葉之下的泥土之中,等待著馬車的到來。
隨著馬車的越來越為接近,這兩名修行者的眉頭都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
馬車內裏的那名修行者的氣息對於他們而言極為微弱,可以忽略不計,然而端座在馬車車頭的那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岷山劍宗修行者身上散發的氣息卻是極為可怕,隔著很遠的距離,都令他們的氣海不自覺的震蕩到微微發麻。
隻是這是二對一的局麵,在停留在此處的數日時光裏,雖然互相之間並未有什麽交談,然而這兩名修行者卻都對對方的境界和一些獨特的手段有了很清晰的認知,所以此刻這兩名修行者依舊擁有很強烈的信心。
尤其他們可以肯定,這名岷山劍宗修行者並不是澹台觀劍。
隻要不是澹台觀劍,在他們看來,即便是耿刃等人到來,他們依舊有著將之刺殺的極大可能。
馬車距離那銀色兩蟲的潛伏之處尚遠,然而沒有任何征兆,這兩名修行者都是麵色劇變,同時感覺一股最寒冷的死亡威脅籠罩自己的身軀。
教書先生模樣的中年修行者一聲淒厲的叱喝,手中金色小劍上瞬間燃起許多金色火線,他的身體周圍也同時燃起許多金色火線,就要組成一個獨特的牢籠,籠罩自己和身旁那名修行者的身體。
然而依舊太慢,當這些金色火線燃起的同時,一條帶著恐怖殺意的灰色劍光已經落在了那名短發修行者的頸間。
此時那名短發修行者也才剛剛徹底展露強大的境界,天空中海量的天地元氣如山般鎮落,匯入他的身體,於此同時,他體內經絡間積蓄的驚人真元和天地元氣也剛剛開始迸發開來。
噗的一聲輕響。
這名修為顯然早已至搬山境的短發修行者在根本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多餘舉動的瞬間,頭顱便直接被一劍斬斷,在強大的元氣噴湧下,不僅他的頭顱高高的飛射出去,就連他體內的所有氣血也都一瞬間噴射向上方的高空,變成無數微塵般的血珠散開,令上方的雨霧染上一層紅意。
這山丘間沒有任何的血腥氣息,無頭的屍身失去了所有的血液,變成了一具幹枯的屍體像一截朽木般往前栽倒,畫麵看上去十分恐怖,甚至讓人感到惡心。
金色的火線終於成籠,將教書先生模樣的中年修行者籠罩其中,然而即便是在金色火光的照耀下,教書先生的麵色還是慘白到了極點。
“南越的修行者?”
一個魔鬼般的平直聲音在一側的林間響起,隨之一名隻穿貼身衣物的男子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你是夜郎的修行者?”
連續兩個不確定般的自語,卻是如重錘一般敲擊在這名教書先生模樣的中年修行者心間,令他身外的金色火線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眼睛的餘光裏,那輛馬車還在繼續前行,馬車車頭上的那股恐怖氣息卻已經消失,原本凝坐的青色身影,此刻已經消失,唯有一件空蕩的青玉色袍服垂落在車頭座位上。
“你到底是誰?”
這名教書先生模樣的中年修行者艱難的出聲。
他已經明白對方是如何悄然的接近自己身邊,然而他依舊無法理解,岷山劍宗除了百裏素雪和澹台觀劍那數人之外,怎麽還可能有如此可怕的修行者,這人怎麽可能僅憑一團天地元氣就撐起那件衣物,瞞過自己和來自南越的這名宗師的感知。
“是什麽人讓你們來的?”
邵殺人看著這名中年修行者慘白的麵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道。
這名中年修行者緊抿著雙唇,沒有回答。
邵殺人的麵色沒有什麽改變,他原本就對逼問這種事情不擅長,也並沒有太多的興趣,他這一生所擅長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殺人。
他出劍。
沒有任何花巧的一劍直刺。
他手中淡灰色水晶般的長劍劍尖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直接撞擊在金色的火幕上。
中年修行者駭然的發出一聲厲嘯,體內的真元毫無保留的噴薄而出,金色小劍亮得就似要融化一般,在灰色劍尖刺穿金色火幕的瞬間,重重斬擊在灰色長劍上,金色火焰像金液一般順著灰色劍身席卷而上,就要覆向邵殺人的持劍五指。
邵殺人眉頭微皺,持劍之勢不改,張口一噴。
一道輕薄如竹葉的青色小劍從他的口中噴出,在碎裂的金色火線間穿刺過去,刺向中年修行者的眉心。
中年修行者駭然,左手五指連彈,數道實質般的劍氣連連擊在這道青色小劍上,將這道青色小劍擊飛了出去。
邵殺人的左手微微一震,一道透明的細小至極的劍光從他的食指指甲間射出。
中年修行者強擰身體,想要避開這一道細小劍光,然而噗的一聲,他的眼睛瞪大到極致,不可置信的往身下看去,隻見自己的腹部已經湧出一團血光。
邵殺人平靜後退。
金色火光將他的手指肌膚灼焦了一層,卻無法再進。
氣海被洞穿的中年修行者頹然的跪坐在地。
看著邵殺人的腳尖,才醒覺那一道鋒刃是從邵殺人腳底彈出的這名中年修行者腦海裏全部是不可置信和覺得荒謬的感覺。
已經這樣強大的修行者,怎麽還會用這麽多的小手段,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小手段!
邵殺人卻是毫無興趣理會這名中年修行者的想法。
對於他而言,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殺人隻意味著生存。
他的左手毫無遲鈍的揮出,一抹鋒利的氣息沿著他的掌邊飛出,切過這名中年修行者的脖頸。
這名中年修行者的頭顱也從脖頸間掉落下來,沿著微傾斜的山坡滾了下去。
邵殺人放心的轉身。
馬車已經行到山丘下方。
感知著這驚心卻不動魄的戰鬥,馬車車廂裏的丁寧嘴角浮現出一縷微笑。
無論是誰布置了這樣的兩名刺客,他此刻一定會極其的懊惱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