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微微亮,沈如期原本睡得很沉,被一個很可怕的惡夢,猛地驚醒,睜眼,殘留的夢境在她還未完全清醒的腦海裏生動地上演著,背後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轉頭,秦紹恒還在旁邊睡得正好。她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吵醒了他,走到浴室衝了澡出來。她動作放得很輕,打開手包的拉鏈,視線裏,藥瓶還在本該的位置,她鬆了口氣。
窗外的天蒙蒙的一片,她怔愣望了良久,那個噩夢讓她四肢生出涼意,她夢見她被秦紹恒抓了回來,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囚籠裏,她聲嘶力竭的呼喊,發不出一點聲音,他隻是冷冷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廢品,他的懷裏是那個女人,嬌媚的笑著,而她掙不開那個堅實的牢籠,也發不出任何求救的信號。她的身下淌出濃濃的血水,要將她整個浸沒。
寒意和恐懼支配著她,她摟緊了身子,沒有意識到秦紹恒已經走到她的背後。
他輕輕圈住了她,頭抵在她的胳膊上,熱氣飄散在她的耳畔,嗓音帶著初醒的暗沉“怎麽這麽早就醒了?昨晚沒睡好?”
沈如期心猛地一沉,臉色霎時蒼白,好在她背對著他,沒有被發現異常,她堪堪立在原地,任由他圈在懷裏,輕輕搖了搖頭。
他手臂圈在她腰間的力道又重了一分,語氣染了一絲的慵懶,“真想永遠就這麽抱著你。”
這溫情的話讓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朝陽穿過了雲層,天一點點在亮堂,不甚明亮的光透過窗戶照映進來,他的身子還輕輕搭在她的胳膊上,她身子直了直,有些僵硬。場景氣氛有種靜默的溫情,但這種溫情不過像是被刻意裝扮喜鬧的節日氣氛,不過是華麗堂皇的誘餌,一步步導向深淵。
終於,他鬆開了圈住她身子的手。走進浴室。
她還立在原地,突然沒來由的心慌。她害怕他是不是已經察覺出什麽,她害怕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努力逃離的機會功虧一簣。她沉沉呼出一口氣,撫了撫心口,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沒有任何的破綻,縱然他再怎麽聰明也不會發現什麽。況且,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到時候隻要迷暈秦紹恒,等到他清醒過來,她早就已經不再滬城了。
這樣想著,她鬆了大半口氣,緩和了情緒,拉好手包的拉鏈,走到窗邊,樓下的保鏢還在走動著,她皺了皺眉。
這時,秦紹恒從浴室走出來,敞著上半身,她下意思轉過身,臉紅了一片。
他隨意係了一件綢麵的黑色睡袍,走近她,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樓下走去,她愣了愣。
“不下樓吃早飯了?”他沉沉的嗓音拉回了思緒。
“噢。”她慌亂應了一聲。
他沒有察覺出異樣,仍舊牽著她的手,她乖順跟在後麵。
在餐廳,早餐已經布好,蘭姨見他們,屈了屈身子,退了出去。
餐廳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無形間像是一根被拉緊的弦,沈如期心不在焉的望了望窗外,保鏢還是沒有撤走,她不在狀態地喝了幾口粥,思忖著該如何委婉提醒秦紹恒,昨天答應她撤走保鏢的事情。
“你今天怎麽有點心不在焉。”他的視線掃過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沒有.....可能昨天沒睡好。”她盡量讓自己的口氣很鎮定。
他沒有追究她的回答,邊隨手翻著財經報紙,邊問她“奶奶說挺想你,今天晚點回老宅一趟?”
她捏著勺子的指尖輕微顫了顫,心砰砰跳得厲害,她皺了皺眉,語氣微弱“改天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他勾了勾嘴角,翻閱報紙的指尖滯了滯,視線凝遠,像是要在她身上紮根“不舒服?那吃完早飯去醫院一趟。”
她心跳動得更厲害,四肢百骸密密麻麻生出驚慌,她穩了穩捏住勺子的指尖,揚了揚嘴角,扯出一抹心虛的笑“可能是昨天沒有睡好,吃完早飯,再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恩。”他沒有堅持,低低應了聲,繼續翻閱著手邊的報紙。
沈如期咬了咬蒼白的嘴唇,鼓了鼓勇氣,“你今天出門嗎?”
他悶著頭,視線落定報紙,心思似乎不在對話上,“怎麽了?”
“沒怎麽。你今天可以不出去嗎?”沈如期明白,一旦他出門就沒有機會掌控他的行蹤,隻有讓他留下,讓他服下安眠藥她才有離開的機會。她的心像是打著擂鼓,手心陷入掌心,鬢角隱隱出了汗漬,她雖然從小大小錯犯了不少,但這樣使心計的事情她第一次做,慌得很,但又必須裝得很鎮定。
她害怕他否定的回答,更害怕他戳穿她蹩腳的伎倆。
氣氛靜默了幾秒。他緩緩從椅子上起身,修長的手指從她細白的脖頸滑到下巴,她僵直了身子不敢動,受力抬眸看著他,他神色如常,幽冷深遠的眸子像是望不盡盡頭的淵潭,他俯了身子,離她很近,他的唇瓣略過她的嘴邊,在她圓潤的耳垂邊,眸子裏閃過一絲陰厲,他勾了勾嘴角,說,“那看你能怎麽留住我了。”
她身子輕微顫了顫了,一道電流像呼湧生出像是要貫穿她整個身體。
他放開她的下巴,正了正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像是看一個木偶使勁全力想自然流暢的表演。
沈如期鼓了鼓勇氣,垂在兩側的手指攥緊,“你能先把外麵的保鏢撤了嗎?”
他嘴角撩起一抹不達心底的笑,“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愣了愣,分不清他話裏的意思,但她太想離開,她也隻有這一次的機會,聲音低了下去,說,“你昨天答應了我的。”
他擰了擰眉,又緩緩舒展,“好。”他答應了她,她重重舒了一口氣。
“那你現在想好怎麽留住我了嗎?”他居高臨下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個毫無還擊之力的獵物。
她從來沒有這麽大膽過,起身,撐著餐桌深深吻住了他。
雖然接吻很多次,她的吻技依然很糟糕,很快,他就反客為主。
兩個人氣息微亂。
秦紹恒感覺有什麽在身體內,膨脹,快要將他整個人炸得粉碎。他一把扯住她的腕子,急促往樓上走去,她跟在他後麵,腳步有些踉蹌,“紹恒,你鬆開我,我自己能走。”
他仍沒有鬆開她,緊緊抓著她的腕子,好像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一到臥室,他重重合上房間的門,她的身子被甩在床上,她起身,又被生生按下。
他長腿挺立,站在床邊,睥睨著她,他的眼神很冷,像是凜冬將至的風雪。
沈如期心下一驚,心跳快得毫無章法,她的手指死死抓著被單,她很害怕,害怕這盡心的表演被戳穿。她嘴巴微張,這個時候,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可是她該說什麽。但那些遲疑著想說的不想說的話,淹沒在他熾熱的吻裏。
她感覺他吻得很用力,更像是輕咬,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裝得很配合。
但她主動的配合卻讓他興致闌珊,他停住了動作,鬆開了她,視線裏,她的衣裳和頭發都已經淩亂不堪,嘴唇略有些紅腫,雙頰間本該誘人的紅暈如今真是讓人掃興。
秦紹恒緩緩起身,“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你先休息。”
她有些錯愕,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離開了臥室,空氣裏情迷的氣氛漸漸散去,她起身,走到窗戶門口,拉開窗簾,別墅門口的保鏢已經被撤走,她重重鬆了口氣。
她蹲下身子,抽出床底理好的行李箱,裏麵裝著離開必須的物品,時間進入了倒計時,隻要撐過下午,她就可以帶著這個行李箱,去奔赴一個有希望的未來,不用成為一個人的替代,她會擁有自由,也會擁有一個小小的由她賦予的生命。她會為了這個生命的存在,付出她所有的熱情,所有的愛。
沈如期將箱子塞回床底,直起了身子,窗外的陽光正好,她坐在床邊,她的手緩緩撫上肚子,嘴角揚起的笑容漸漸擴散開來。
書房內。
秦紹恒將煙灰缸重重摔在鋪有地毯的地麵,在觸及地毯的那一瞬,並未有引人注意的聲響。
像是被不被回應淹沒的努力。他的心,空落落的。
他抽出一支香煙,叮的一聲,點燃,藍色的火焰在空中揮舞著。
煙頭被一瞬的花火包圍。
青色煙霧繚繞,他坐在書桌後麵,目光凝遠,指尖在實木的書桌上輕輕敲擊,他的眉頭緊緊蹙著。
她為了離開他,連勾引他的本事都用上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該表揚她如此煞費苦心。
他嘲諷地笑了笑,憤怒混雜著冷冽在他的眸子裏翻湧,他的縱容,倒是讓她自不量力的本事見漲不少。
但這是他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他順著她,是要扼殺她的希望,這一次,他要徹底折掉她想要離開的翅膀。
未燃滅的香煙,被他用力摁在煙灰缸,崩散開的花火隻在空氣中亮了一瞬,很快暗了下去。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