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30章 無奈之舉 誤入花間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6281

隻是一季,花落花開,草木由淺青轉為深色。

申屠玥府上的新生兒滿了三月,按照習俗要擇一吉日,由父親為孩子取名。為顯慎重,剪發禮也會同時舉行。

“碧玉,這個孩子就叫申屠睿,可好?”他的眼神和語氣都顯得情意綿綿,溫和著,如同輕柔的和風。身為太弟,他早已不需征詢任何人的意見,也一意孤行過許多回,可是在孩子的名姓上,他還是費著心思,隻為能讓碧玉滿意。

“當然好。”碧玉並沒有流露出興奮和激動,隻是用最平常的聲調回應著,“殿下取的名字必然是好的。”

申屠玥的歎息聲並不明顯,緩緩一笑,“我希望這孩子聰慧機靈,一生平平坦坦,能用大智慧去化解一切危機,坐擁天下不覺負累。”話中寄予厚望,卻讓人倍感壓力。

“這個含義本身很好,我也不願他將來成為愚笨不堪之人。”碧玉頓了頓,悵然道,“可我隻求他健康快樂地成長,不求旁的,殿下何必早下斷言?”

“他是世子,也會是將來的太子,這是命運,不是我武斷。”申屠玥輕聲細語,他希望碧玉能明白其中的規則。

碧玉無聲無力地抗爭著。

“你真的不把睿兒留在身邊,由自己親手撫養?”申屠玥一直猶豫著是否要再次提及這個話題,此時又為了打破僵局,頗顯被動地開了口。

看著早已熟睡的孩子——他的輪廓現在鮮明了起來,眉眼唇鼻說不出更像父母中的哪一個,都是一樣玲瓏而精致,周身白皙粉嫩著,真是個人見人愛的小東西。

碧玉沉吟許久,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哆嗦著嘴唇,“王妃本就是孩子的嫡母,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按理說也是規矩。”

“可是你若是想要身份地位,甚至特例,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開口,隻要你想要。”申屠玥聲音高亢,做著最後的努力,在他的意識裏,這個孩子是維係他和碧玉的一條紐帶,隻要親密的血緣一直存在,或許若幹年後,他們真能伉儷情深。如今若是人為地將它割斷,他們或許又將回到那種若即若離的處境。

“殿下,妻妾的身份本就是定局,毋以妾為妻,那樣會讓人看輕。”見他嘴唇動了動,碧玉又果決地說:“人言可畏,殿下當然可以不在乎,可我始終放不開……再說,我有那樣的過去,這個孩子已經令我深感慚愧了……我不想拖累更多的人……睿兒能有王妃這樣的母親,是他的福分和造化。”

“請為孩子準備剪發禮吧。”碧玉刻意不在話中留下縫隙,她害怕自己會被說服,害怕情意就動搖,隻能將心沉得像石頭。

申屠玥臉色凝固著,他了解碧玉,也理解她。睿兒的降臨為他們帶來了牽掛和希望,繼而又伴隨著無盡的糾葛和折磨。

樊妃如願以償,殊不知,她終身的依靠都在江山紛爭中沉淪迷茫。

夜深,月影朦朧。安北大將軍府。

“大將軍,今晚可要挑選哪位美人侍寢?”一名仆從討好著小心翼翼問,他悉心捕捉主人一舉一動中發出的信號,有時還會自作主張地揣度。

樊楓有些膩煩,冷冷回答,“誰都一樣。”又改口說,“誰也不要。”

仆從癡了一下,又趕忙點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奴才這就退下。”說完,踉蹌著往後退縮了幾步,差點兒在門檻上絆住。

“站住。”突然,樊楓叫住他,眼中是無可名狀的空虛,“府上可是有一名叫涼月的侍婢?”

“正是。”仆從眼放異彩,聲音顫顫抖動著,善於察言觀色的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諂媚的機會,因為這意味著榮華和升遷,“涼月這姑娘今年十四歲,風華正茂……她本是江夏郡人氏,父親在幽州做馬匹生意,後來因母亡故,家境衰微,便被其父賣到大將軍府為婢。”

樊楓略一沉思,加重語氣,“傳她前來。”

“是。”仆從藏起一抹笑,急急退出。

涼月聽到這個消息時一臉淡定,表現出與她的年齡並不相稱的老練,伸開五指,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喜怒不形於色,“婢子知道了,即刻裝扮前去拜見。”

待到沒有外人時,倒是燦珠興高采烈起來,雖然心上隱隱湧上一絲嫉妒,可是憑著她與涼月患難的交情,驚喜占了上風,立刻咋呼開來,“還真被我說中了,大將軍果然是瞧上你了……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大將軍難道是急性子?”

涼月一邊梳妝,一邊沒好氣地說:“你怎知這就一定是好事?說不準大將軍是拿我問罪呢?”

“罪?何罪之有?”燦珠一臉懵懂。

“你忘了上回我們那不恭不敬的態度?他當時不是沒有發作麽?”涼月對著鏡子說,鏡麵有些模糊,她哈了一口氣,上麵立刻顯得霧蒙蒙的,又從一旁拿出一塊方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起來。

燦珠撲哧一笑,“你明明心裏知道不是這麽一回事情,還在這裏跟我裝……你看你,裝扮得多上心啊,分明就是去夜會情郎——”立馬捂住嘴,朝外探了探頭,看周圍空蕩蕩一片,這才回身,做了一個有些誇張的表情,繼續道,“我就不妨礙你打扮了,這是你的機會,可得抓牢靠了……我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得到難,失去容易,千萬別把自己的好運氣給磨完了……再說,我還指望著你今後提攜我一把呢……”說完咯咯直笑。這丫頭思維清晰,口齒也伶俐,隻是與她的好姐妹涼月相比,粗淺浮躁了些。

“明白了,你說的都有理,何時變得這樣婆婆媽媽,我聽著耳朵都痛了起來……”涼月終於把銅鏡擦得光潔明亮,粲然一笑,鏡中那張臉清純中帶著美豔,眼中淌出看似無辜的神色。她幾乎是不著痕跡地裝扮了一番,所有的細節都恰到好處,不會做作,也不會輕飄。

“快動身吧,別讓大將軍久等。男人可沒什麽耐心。”燦珠裝出閱人無數的姿態,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涼月換了一身月白的衣裳,腳踩繡履,出了房門,一步一步走向一條不再尋常的路,她沒顧得上在岔口張望徘徊,隻是信心滿滿,胸中充斥著對完美愛情和生活的向往。

當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在那個偉男子麵前站定之後,有一瞬間,她確實是緊張到極點,低垂著頭,目光稍稍有些黯然。

樊楓隻是看了一眼,心上那潭死水就開始沸騰,他的思緒難以自持,判斷也帶了過多的主觀色彩,眼前的女子,無疑素淡清新,不卑不亢,儀容得體。今日細看之下,雖然還是能找到碧玉的影子,可是明顯感到二人之間的不同,急不可耐地想要區分出,卻又尋不到切入點。

“你過來。”他故意麵無表情地說,不,是命令。

涼月極為乖巧地挪動了幾步,離他更近些,隻是依舊不敢抬頭,在她眼角的餘光裏,她感到了如同針芒一樣密集的熱烈,刺在她身上,怪異的是,沒有痛楚,隻有忐忑著的快樂。

“為何不抬眼?”樊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想要看穿她的心思,卻撲了個空。

涼月這才慢慢地、怯生生地抬起眼皮,口中喃喃而語,“大將軍。”

樊楓本就是人中龍鳳,有女子傾心愛慕,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涼月明知這樣落了俗套,可還是任由他的身影在心頭肆虐開來。

“你是今日才知我的身份,還是那日便已猜到?”樊楓笑了一下,欣然問道。

涼月坦誠著,惶恐的謊言其實更容易被人拆穿,“那日便猜到。”

“你可願侍奉我?”他問得很直白,其實自從來幽州之後,他周旋在形形色色的女子之間,從來就沒有太多袒露心事的交談,隻是淡漠簡單的幾句,含著一種遊戲人生的意味,近似於逃避。

涼月畢竟是個有勇氣的女子,沒有直接作答,而是用行動證實著自己的選擇。挽住青絲的發釵被取下,一頭烏發傾瀉而下,外裳順著光滑的脊背倏然墜落,在身後綻放成一朵花的形狀。

此時的她率真而美好,瘦削的肩膀不知是因為憂懼還是寒冷緩緩顫動著,她看上去那麽柔弱,讓人愛憐。

樊楓作為男人的欲望早就麻木,他凝注著涼月,沒有任何表示,仿佛有一種遙遠而熟悉的記憶衝擊著他的心髒,突然就將原本埋得很深的痛楚釋放了出來,“把衣服穿上……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來,我不願意她受到同樣的淩辱……”

涼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本是嬌羞帶怯的眼中此時噙了薄薄的淚光,她抱住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肩,嘴唇翕動著,“大將軍莫不是嫌棄奴婢身份卑賤?”

這話叫樊楓更為心酸,走到她身邊,拾起地上的衣裳,機械卻不失溫情地為她披覆在身,雙手輕輕環住她,像是為自己辯解,“我累了。”

涼月不失時機地將發燙的前額貼向樊楓額際,語氣中夾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蠱惑,“那就讓奴婢為大將軍守夜吧,夜漫漫,大將軍或許會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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