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88章 巧言蠱媚 故伎重演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5882

“你為何這樣固執?”申屠玥看著碧玉空洞的眼神,話也開始飄渺起來,“其實很多事情隻要你肯開口求我,都不至於使用這樣激烈的手段。”

碧玉淡漠一笑,“我想我是無法麵對你。”

短時間的猶豫更像是一種試探,他緩和著聲音說:“你若是想離去,我不會強留。”

“天下之大,早已沒有我的棲身之地……齊瀾姐姐對我況且存有這樣的誤解,旁人更不知會怎麽看了……與其活在別人的眼光中,遠不如留在你身邊,免去那些猜忌和煩擾……”碧玉讀懂了他的試探,像是在坦白心跡,“夜來說得很對,我隻是一個弱女子,不是為了仇恨而生,應該努力去追尋一種安定富足的生活……過去的事情多想無益,我情願選擇遺忘,開始新的生活。”

申屠玥嘴角彎出一點兒弧度,話說得很從容,“留在我身邊,有很多種方式,不知你會選擇哪一種?”

“不是隻有男人才在乎身份和地位,女子同樣如此。”碧玉掃了申屠玥一眼,語氣裏藏著若有若無的挑釁,“王府後院,鶯鶯燕燕,百花從中哪見一片綠葉?飛上枝頭的未必就都是鳳凰……我可不願意讓人看不起。”

申屠玥微微一笑,眸中的色彩變得斑斕,話裏卻是露骨的直白,“按照我們鮮卑人的風俗,‘父兄死,妻後母執嫂’……所以你搖身一變成為我的女人,並不是一件丟人現眼的事……你會成為花叢中最搶眼的一朵……我納你為側妃,如何?”

“可是殿下畢竟是我們中原皇室的血脈,你姓‘申屠’,而不是段氏或者宇文氏……怎能將鮮卑的婚嫁風俗套用到漢族?”報之一笑,略帶不滿的口吻中夾雜著恰到好處的輕佻,“……側妃又能如何?仍舊隻是一房妾室而已……我的命運難道注定要一輩子與人做妾?”

“我生在中州皇家不假,可長城以北同樣是我的故鄉。”申屠玥輕哼一聲,笑容卻變得更加濃鬱,“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做正妃?”

“有這個可能嗎?”碧玉淩厲一問。

“絕無。”斬釘截鐵的兩個字,仍舊笑著,“且不說我早有正妻,即使沒有,我也不可能立你為正妃。”

碧玉眉一挑,故意問:“為何?”

“很簡單,我娶正妻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壯大我的聲威和實力——很顯然,你不能讓我達成這個目的。”現實得無懈可擊,“我沒那麽容易被私情衝昏頭腦,而且痛恨妻妾成群、爭風吃醋的場景……”

“所以你幾乎沒什麽妾室,隻是不想被她們影響判斷,是嗎?”

“不全是。”申屠玥伸手,在她的脖子上停住,輕輕掀開衣領一角,“如果身邊每一個女人都像你這樣時常以死相脅,我會不厭其煩,甚至會將她們全部殺光。”狠辣的話語說得任性平淡,卻如同他的容顏一樣驚心,“我其實並不嗜血成性……我隻殺必須要死的人……”

“比如說長沙王,你的三哥,是嗎?”又是淩厲一問。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最後一次,”申屠玥的指甲慢慢掐在她的鎖骨上,“我從不希望他死,他也並不是必須要死。”

“你認為讓他死是在成全他,他卻用自己的死成全了你,真是一對好兄弟……”碧玉一邊譏諷著,一邊慢慢拉下他的手,直到腰際,講起另一個話題,“我這腰上的傷正是你一手調教的女人留下的……花鈿她又狠又美,我想學得跟她一樣,你願意指點我嗎?你看上的女人總是那麽與眾不同,帶給人無限的驚喜……我也如此嗎?”猛地一把推開,“……看來我們在一些問題上很難達成一致,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容易滿足的梁碧玉了……所以不會給你做妾……”眼波一轉,濃深的曖昧和暗示盡數傾瀉而出,“……而是甘願成為你的貼身侍女。”

申屠玥的臉上看不到一絲驚訝,相反,變得沉靜起來,“貼身侍女隻是我沒名沒分的女人,唯一的好處隻有常伴我左右——那正是你想要的,對嗎?”

碧玉迅速將心中各種紛繁複雜的情緒塞入隱秘的角落,離他再近了一些,雙手環上他的後背,“……我始終記得那日海棠樹下與你初遇的情形,隻是那時我已為人婦,不曾設想會有今日的重逢……這是上天賜予的一段姻緣,難道你我要逆天而行嗎?我給長沙王做妾,起初隻是貪戀他為我帶來的榮耀和尊貴,愛上他是日積月累的事情,與天長地久無關……‘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這正是我們之間的緣分……裝腔作勢的日子已經告一段落,我要重新為自己打算,再也不要日日守著空寂的房間,等著盼著……隻要能與你長相廝守,我可以放下那些虛無的名分……”

申屠玥幾乎就要信以為真,想摟緊她的雙手卻遲遲沒有任何行動,好一會兒才說:“你以為我會信你嗎?你不過是在變著戲法恨我而已,伎倆如此拙劣,一眼便知,欠著火候。你以為花言巧語就能蒙騙住男人的心?實在是自不量力!”炙熱如熔岩的宣泄,瞬間冷卻凝固,“……可我顧不上這許多,隻能自我安慰,恨是比愛更強烈的感情。”還是一把擁住了她。

兩人各自沉淪,連呼吸聲都在針鋒相對。

申屠玥湊近她,試圖從她的唇上攫取溫度和順從,可隻是輕輕一觸,寒意立即襲擊了全身。

“你心上沒有半分溫度,我暫時沒法與你親近。”申屠玥丟下這句話,毅然離開。

碧玉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早已厭倦了哭泣的她長笑一聲。從袖中緩緩拿出夜來塞給她的薔薇花香囊,一把攥在手裏,細密的針腳依然紮得她心上生疼,熟悉的蘭麝味熏得人肝腸寸斷。

河間王府,永遠都充斥著陰謀和誹謗。

“張瓘,如今勁敵長沙王申屠奕已除,按理說滿堂公卿應當對我俯首帖耳,可事情進展得並不如我們所想,朝堂內外總能聽到不同的聲音……我們終究還是太小看東海王申屠玥了。”申屠甬有著追悔莫及的表情,眉毛糾結成可笑的形狀,“沒想到我們苦心經營,竟還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東海王畢竟是皇族近屬,如今聖上至親之人所剩無幾,八殿下年紀尚幼,不能擔當大任,這重擔自然就順理成章地挑到了五殿下東海王身上。”張瓘在心中早已作過考量,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將弦繃得更緊。

“這‘皇太弟’之位就非他莫屬了嗎?”申屠甬顯然不服氣,不忘繼續抱怨,“我們倒好,竹籃打水一場空,白歡喜一場。”

張瓘開始賣關子,聲音平淡無奇,像是有意舒緩心境,“那也未必,東海王在擊退叛軍、解困孤城上並無太大功勞,聖上卻嘉獎他居功至偉,隻是為了掩人耳目、遮住對長沙王處置不公之事——長沙王明明立下汗馬功勞,聖上卻以怨報德,若是傳揚出去,定讓世人寒心。”

“如今申屠玥官拜大司馬,錄尚書事,名正言順地插手政事,三台納言都直接聽命於他,個人聲威一夜之間劇烈膨脹,這實在是讓我們措手不及。令我困惑不解的是,這些年申屠玥門絕賓客、始終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現在突然崛起,理應根基不穩、搖搖欲墜,可他現在竟然穩若泰山……他究竟是何時起了履尊稱帝的野心?這麽一個深藏不露的對手,我們卻一直忽略了……”申屠甬喋喋不休地說,神情懊惱。

“大王,東海王若是我中原皇族,承繼大統無可爭辯,可他若是鮮卑皇族,又當如何理論?”張瓘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話,砸在焦慮不安的申屠甬心上。

“莫非這東海王的身世也有不能公之於眾的地方?”申屠甬得了啟示,立馬追問。

“鮮卑眾部以段氏部和宇文部最為強大,段氏王段務毋塵曾一度統領整個鮮卑,與宇文蘇延立下盟約,尊段氏為盟主……如今,宇文蘇延之子宇文恕有吞並鮮卑諸部的圖謀,與段氏紛爭不斷……如今的段氏王段柳秋含,是段務毋塵之女……根據宇文恕的密報,段柳秋含正是東海王的姨母——東海王之母段文靈鴛,即是當年的潘妃……”

申屠甬被繞的有些暈頭,可立刻反應過來,激動兼興奮,“成都王申屠鷹有個不光彩的母親,東海王申屠玥卻有個不光明的母親——上天總在幫我們,何愁大業不成?”

張瓘笑著說:“宇文恕誌在必得,怎會放過這樣有利的時機?他要讓段氏部落在漠南地區無立錐之地,自然要想盡辦法消解其實力。東海王若是成為嗣君,鮮卑段氏可就更加難以撼動了,宇文部的地位將岌岌可危。”

“這麽說來,我們應當盡快與宇文恕達成聯盟,各取所需。”申屠甬象征性地征詢著張瓘的意見。

“正是。”張瓘從形式上一答,“臣會盡快派人與宇文恕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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