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這是真心實意向嶽語夏請教東坡肉其中的得失,盡管他之前為了應對嶽語夏的挑剔而打足十二萬分精神,但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有時候,美食的好壞,食客比烹飪的大師傅更有發言權。
“想聽好話還是壞話?”嶽語夏卻隻當是他是來顯擺的,語氣就有些漫不經心。
“果然還是有壞話麽?那我就洗耳恭聽。”
“在這裏?”嶽語夏問道。
二人在過道裏一問一答,卻見毛偉正匆匆從大堂方向而來。
“咦,你們二位……”毛偉似乎很驚訝他們二人站在一起說話,他遲疑了一下,有些擔心地道:“萬事以和為貴,要不,去我辦公室,咱們邊喝茶邊聊?”
“毛總您請便……哦,對了,老先生答應換菜了嗎?”秦風想起毛偉還有正事,也不敢耽誤他,不過,既然碰上了,也就隨口一問紅燒河鰻之事。
“老先生很固執……”毛偉歎道:“據他所說,從中午開始,他就幾乎走遍了兒時記憶中的一些老餐館,可惜的是,沒有一家飯店願意烹飪這道紅燒河鰻。他也走累了,所以啊,與其換餐館碰運氣,還不如在這裏將就著吃了。”
“也就是說,毛總您答應老先生了?”
“老先生滿頭銀發,哎,實在令人難以拒絕啊……”
他們兩個說著話,卻成功地把嶽語夏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
“你們這裏的客人點了紅燒河鰻?”嶽語夏問道。
“啊,嶽小姐……”毛偉一拍額頭,想起這裏有一位四大廚藝世家之一的直係子弟,當下死馬當作活馬醫,拱手說道:“您是名門子弟,家學淵源,這一次您可一定要指點一二。”
“這我哪敢當啊,你們這裏不是有一位秦大師傅麽?”
秦風苦笑著說道:“我要是敢做,早就做了,還用得著毛總親自出麵說服老先生換菜。”
“連你也不敢?”這一回,嶽語夏當真把這件事當回事看待了,在她想來,以秦風製zuò出幹煸四季豆以及東坡肉的廚藝,料理一道紅燒河鰻應該完全不成問題,誰又會料到,事情遠不是這麽簡單。
“這道菜的關鍵之處在於魚皮的膠汁與魚肉的鮮嫩,兩者層次感必須十分分明,火候不夠,魚皮就不夠拉黏,火候過頭,魚肉就會煮糊……”嶽語夏顯然也深知這道菜的來曆,一語就道破此中玄機。
秦風點頭說:“火候問題我倒是自信能夠把握,就是口味,會不會是老先生兒時的記憶,這就很難說了……”
“哎喲喂,我的秦大師傅哎……”毛偉好似撈到了救命稻草,直呼道:“能把握火候,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趕緊救場。”
秦風苦笑道:“真的要我上?”
“快上吧,老先生自己都說將就著對付了。”
“嶽小姐,您看……”秦風有些為難地看著嶽語夏,他本來還想喝她交流東坡肉的得失來著。
嶽語夏顯然也被勾起了興致,她問毛偉,道:“毛總,介不介意我去廚房間觀摩?”
“當然不介意,嶽小姐能光臨,這是我們的榮幸。”
“那,秦大師傅?”嶽語夏又語帶玩味地問道。
“我這些手藝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不傳之秘,你敢看,我就敢做。”
“那行。”嶽語夏又興奮起來,說道:“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菜端上去了,我可是要到老先生那兒討一口吃的,順便點評其中的不足之處。”
“樂意之至……請吧……”
三人魚貫而入,毛偉當先找到臧小波,示意他勻一口炮台,秦風要親自烹製紅燒河鰻。
臧小波勃然變色道:“開什麽玩笑,人家是八十多歲的老先生,那種兒時的味道已經是根深蒂固了的,你隨便指派一個人,這要萬一砸了嘉祿招牌,毛總你可擔當得起?”
嶽語夏皺了皺眉,忽然問秦風,道:“哎,這誰啊,他比酒店經理毛總還大麽?”
她問得很大聲,臧小波即使耳背也足以聽得清清楚楚,更何況臧小波耳朵可靈著呢,又豈會聽不見她說的話。
“這他*媽又是誰在插話?”臧小波還沒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就大聲喝罵道。
嶽語夏不客氣地抄起一把閑置的炒勺,對著臧小波的腦門拍了過去,一邊拍還一邊罵道:“我他*媽的就是你後台老板、風家老少看見都要客客氣氣招呼一聲的嶽姑奶奶……”
臧小波被拍得抱頭鼠竄,他也是倒黴,碰上了嶽語夏來廚房觀摩,他平時雖然仗著和風家有一層親戚關係而耀武揚威,可是,在和風家並稱的嶽家子弟麵前,他什麽也不是。
臧小波就這麽灰溜溜逃走了,不過,臨出廚房之際,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秦風正在勸解著嶽語夏,他的目光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狠戾之色,心裏頭暗暗恨上了秦風。
毛偉連連撓頭,嶽語夏固然是得罪不起的,臧小波又豈會是易與之輩。得,以後頭疼歸頭疼,暫時來說,還是先把眼前的難關給過了吧。
“秦師傅,您請。”毛偉做了個請的手勢。
“咳,這麽客氣幹嘛。”
秦風被臧小波這麽一咋呼,心裏頭也有點發毛,畢竟,他都已經把話給說到了“砸嘉祿招牌”,這要萬一失手,這頂帽子他可承受不起。
“我隻能掌握火候,其他就不敢保證什麽了。”
“能保證火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秦師傅,快請吧。”毛穎也在一邊催促著說道。
“那就獻醜了……咦,這個鰻魚段好像是胖子的手筆啊。”秦風匆匆看了一眼切好了段的河鰻,但見切口光滑平整、鰻段兩兩之間長度劃一,這又是雲馨大酒店的切配風格,顯然出自胖子孔慶之手。
“答對了,風哥。”胖子鑽出半個腦袋,忽然又結結巴巴對嶽語夏說道:“這,這位小姐,我們見過的,見過好幾次了,你還記不記得……”
嶽語夏哪還記得他啊,不過,她也不是凡事都不給人麵子的人,於是就點頭說:“你好。”
“啊,你好,你好……”胖子頓時樂得找不著北了,縮回腦袋,忽然一個人偷樂著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