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總是令人煩躁。
悶熱,蟲鳴,狗吠,打更聲,還有那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吵架聲……
各種聲音交織,仿佛匯聚成了唐僧的緊箍咒般,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樂梓陶的頭,最終,她受不了這煩躁翻身坐起,合著掌“啪啪”的胡亂拍打了兩下,一把掀開了青紗帳,白嫩的腿伸了出來,趿上鞋子往桌邊摸去,沒一會兒,磕磕碰碰的摸到了桌上的茶壺,倒了一碗涼水一飲而盡。
入夜時才洗的身子這會兒又汗漬漬的難受,樂梓陶歎了口氣,又更次磕磕碰碰的找到火折子點燃了小油燈,開了門去廚房提水,心裏N次的咒罵起自己來。
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本是二十一世紀剛剛大學畢業的社會菜鳥,因為家境富裕,她是家中幼女,家人又寵著捧著,養成了她隨心所欲的性子,又沒有什麽就業壓力,畢業半年多,她一直在外麵盡情的遊玩,人家追星,她追吃,哪兒有好吃的,她就往哪兒去,這次,她聽說隆縣舉行盛大的豆腐宴,抱著對美食的追求和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她邀上三五個好友就直飛隆縣而去。
吃,是吃夠了。
玩,也是玩得差不多了。
可是,悲催的事也就這麽發生了。
她和好友們想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龗道怎麽回事,出了意外,人流攢動之時,她被人撞進了廣場中間豎立的那個高大的代表了豆腐宴標誌的大豆腐塊裏麵,然後……
樂梓陶提著水進門,反腳踹上了那破木門,直接過去把水倒進了角落的浴桶裏,木桶放到一邊,油燈送回到桌上,自己邊走邊扒去了身上衣服再次跨進了浴桶裏,頭發隨意的綰在了頭項,她便坐了下去,清涼的水包圍著她,頓時消去了滿身的煩躁。
要不是自己跑去那個什麽豆腐宴,她這會兒肯定舒舒服服的待在空調房裏,吃吃零食看看電視玩玩手機泡泡網,多愜意呀,可現在呢,隻能苦逼的半夜起來泡在涼水裏消暑。
樂梓陶無奈的滑了下去,頭枕在浴桶邊上,茫然的想著心事。
她回不去已是事實,與其再去後悔自己那一時的犯賤,還不如想想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她如今的身份,叫樂紫陶,與她的名隻有一字之差。
樂紫陶是這家豆腐鋪老板娘的獨女,老板娘名叫樂書華,十八年前挺著大肚子自稱寡婦來到這洛京泰若坊,後來便在這兒買下了這鋪子做豆腐生意養大了樂紫陶。
寡婦門前是非多,古往今來到哪兒都是真理。
樂書華長得並不算極美,可她興許是出身不凡,總有股“腹有詩書品自華”的氣質,在這市井之中,便猶顯獨特,隨著年紀增長,加上在鋪子裏多少年的打磨下來,一舉一動之間,都養成了她自有的風韻,在坊間,她被人稱為豆腐西施,每日買豆腐的人中有九成是男子,這些人,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豆腐啊,於是,樂書華又無辜的招來了多少婦人的指桑罵槐,除了這些羨慕嫉妒恨的女人之外,自然還有另一種女人上門,那就是媒婆,都是衝著樂書華來的,求填房求妾室求外室的數不勝數,無一例外,都被樂書華給趕了出龗去,這些媒婆說親不成,就賺不到謝媒錢,賺不到錢,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好話出來。
於是乎,樂書華沒有做什麽,名聲卻是臭了,可是,她並不在乎,她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了樂紫陶身上,教導讀書識字、女紅家務、琴棋書畫,從不讓樂紫陶沾手鋪子裏的事,這也是出於對樂紫陶的保護。
樂紫陶也是爭氣,所學的也算是略有小成。
然,如今的樂梓陶已不是原來的樂紫陶,她對這些根本就不屑,想當年,她最愛的就是打架……呃,對打訓練,才二十二歲的她,已然是跆拳道黑帶五段,乖乖女什麽的,跟她可是半毛錢的關係都木有。
樂梓陶泡在清涼的水裏,揮了揮拳頭,又無力的垂了下來,她有一對很會經商的父母,有一個年長她三歲的很精明的財經係高材生姐姐,有一個極富商業頭腦的雙胞胎哥哥,偏偏她,也不知龗道是不是好基因都被姐姐哥哥給占了,輪到她,生意經那是一塌迷糊,唉,她好像也剩下會吃的長項了……可是,現在樂書華死了,隻留給她一個鋪子,她會吃頂什麽用?
除非把自己找個有錢人家給嫁了?
無奈,樂紫陶被樂書華的名聲所累,好人家看不上她,而差一些的,樂書華又嫌人家是歪瓜劣棗,漸漸的,樂紫陶便拖到了十八歲,成了這個時代的大齡剩女。
前幾日,母女兩人一天勞累,睡得有些沉了,豈料,就被一個歹人摸進了門,樂書華為了保護女兒清白與歹人搏鬥,歹人受傷而逃,樂書華卻也因此香消玉殞,樂紫陶頭撞到了牆昏迷。
再醒來時,樂紫陶已不是原來的樂紫陶了,而她樂梓陶也不是原來的樂梓陶了,兩者,合二為一,很古怪的理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如今,已是安排完樂書華後事的第三天了,額上的傷也已差不多康複,樂梓陶也融合了原主的記憶,可是,樂梓陶卻還沒理清楚她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離開這兒?她是不會幹這種蠢事的,樂書華香消玉殞,她代替了樂紫陶,繼承了這鋪子,留在這兒,至少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離開,誰知龗道外麵的世龗界多瘋狂呢?
可是,留下以後怎麽辦?繼續做豆腐?
從來沒做過生意的樂梓陶頓覺鴨梨山大,手,無意識的拂上了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