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公司決定加大在北京的業務,北京的公司要擴招人員。子清安排我草擬一個初步的項目計劃,他報到總部申請批複。我草擬了一個拿給他看,他指點著我改了好幾次,直到傍晚,還是沒有修改好。他讓我先回去,他來幫我改。我以為也就剩點細枝末節的修改了,便先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看到子清掛著血絲的眼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煩你了。”他擺擺手:“沒什麽。”直到中午吃飯,小麗湊過來和我聊天:“咱們人力資源部是不是也該增加點人手了?聽說莫總昨晚加班搞了個通宵。”
我的心“通”的一下跳了起來,他的加班,是因為我啊。一絲感激湧了上來。吃過飯,輕輕敲了敲子清辦公室的門準備向他道聲謝謝,門是虛掩的,我推開,看到他正靠在椅背上睡著。忽然心裏五味雜陳,這個男人,一直用他的方式,默默地關心著我,幫助著我。
我退了出去,卻不禁動容。之後對他的約請吃飯,不再拒絕。漸漸地,我和子清開始一起吃飯,看電影,逛商場買東西。那種溫暖的美好,是我記憶裏淡淡的沉香。
我入職已經半年,公司在北京的業務已然加大,又招了很多人,那陣子特別忙。主抓華北地區的子越會時不時地來公司看下情況,他有一間自己的豪華辦公室。基本上一周會來一次。而那時我們需要他簽字審核的文件也特別多。通常都是我拿進去。他不喜歡笑,整天眉頭緊鎖,我有點怕他,一般都是簡短地介紹完要簽字的內容,他刷刷一揮筆,我就出去了。
直到有一天,聖誕前夕,我在網上訂了個小禮物送子清,那天正好到貨了,我就拆開看看順手裝到了包裏。
下午給子越送文件簽字,那幾天有點傷風著涼,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看他微微皺眉,我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心裏卻在嘀咕,太沒同情心了,又不是談判,打個噴嚏還皺眉。
晚上加班到7點多,在電梯裏正好遇到子越,巧的是我和他同時說:“才下班啊。”然後我吐吐舌頭笑了,順帶又打了個噴嚏。他皺皺眉,電梯到了,我正準備說再見,他忽然說:“在門口等我,我去開車送你。”我剛要推辭“不用了”,他已經快步走了。
坐上他的車,覺得很緊張,剛工作總想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卻適得其反,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除了上車問了我住在哪以外,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快到我家了,我才憋出一句客套話:“馮總的車開得好穩啊。”話沒說完,一個不顯著的減速帶就把我使勁顛了一下,我的臉又紅了,真想打自己的嘴。好在他什麽也沒說。
他把我送到小區門口,也沒有下車的意思,隻看著我淡淡地說了句:“當心感冒。”我一緊張,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客套地道了謝,忽然想起包裏有準備送給子清的聖誕禮物,是個鑰匙鏈,便拿出來,放到車前麵:“快到聖誕了,送您個小禮物,別嫌棄。”說完逃一般下了車。
之所以跑那麽快,是覺得人家一個大老總,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我這隻有二十幾塊的小鑰匙鏈估計也瞧不上,萬一說不要,多沒麵子。可是我這人有個毛病,特別不願意虧欠別人的人情,比如有人請我吃飯了,我一定會回請或送個小禮物。所以當時就那麽衝動地做了。後來想想,可真幼稚啊。
再之後去找他簽字,他的麵色似乎就好看些,不會總板著臉,偶爾也會隨口問問:“在哪兒吃午飯?”或“節假日出去玩了嗎?”之類家常聊天。不過在他臉上還是很難找到笑容的。
而且他的脾氣很差,有一次我敲門進去,他正在打電話,聲音特別大,似乎正在上火,猛地把電話掛了,順手拿起手邊的杯子使勁往桌上一磕,杯子碎了,手被拉了道口子,我慌忙跑出去,幸好辦公室常備緊急藥物,拿個創可貼進來。也不敢說話,隻放到桌子上,像蚊子哼哼似的說完簽字內容,等他大筆一揮,我就溜走。不過上午在茶水間,看他手上包了創可貼,我想笑又不敢笑,假裝無視。
元旦後快年會了,有天去找子越簽字,他忽然問我:“你覺得我老嗎?”我一愣,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他笑笑:“我女兒送了我張新年賀卡,抬頭居然是致我家最可愛的老頭子,現在的孩子。”說完摸著下巴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一個男人,再嚴厲,說起自己的女兒,也會是滿臉春風,笑意盎然。
我忽然就覺得眼眶有點濕濕的,想起了我自己的爸爸,對我也是那麽疼愛,不禁笑了,認真地說了句:“您笑起來,很可愛,一點兒也不老。”可能我的話太幼稚了,他聽完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我趕緊簽完字溜了。
出來我和對桌的小麗八卦:“馮總是個好爸爸吧,剛才說起他女兒一臉的笑。”小麗撇撇嘴:“誰知道,不過馮總可是出了名的花。”小麗壓低聲音:“聽說他的情人特別多。”
“不會吧。”我大吃一驚,那麽嚴肅個人,背後居然也那樣荒唐。
“別怕別怕,據說馮總隻對少婦感興趣,你不用怕。”小麗拍拍我的肩。我吐吐舌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