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堯臉色比他身上的衣服還要白,嘴唇也透著死灰般的顏色,他無聲的咳嗽了兩下,拿出手絹輕輕的擦拭了嘴唇,轉身走了。小桃看到了他握在手中的手帕露出一抹血色,猶如白雪皚皚上落下幾片紅梅的花瓣。
“慕容景鑠……”沈傾歌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慕容景鑠,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喃喃道:“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對不起,慕容景鑠……”
哎!王爺,你這又是何苦呢?
小桃看了眼魔怔了的小姐,又看著百裏堯白色的身影,倔強的挺直了脊背。
“王爺——”小桃追了上去,無謂的盯著百裏堯冷淡的眼睛到道:“王爺,你明知道小姐繡樓選婿的本意,她如今,是魔怔了,又入了夢魘。那個夢魘讓小姐悲傷,痛苦。奴婢希望王爺能將小姐從那個夢魘中永遠的帶出來,再也不要傷心痛苦!”
魔怔,夢魘?
百裏堯猛地轉身,看著又哭又笑的沈傾歌,他知道那個夢魘的人和事對她的影響。無名是她夢魘中的朋友,親人,那麽慕容景鑠呢?這一刻,百裏堯居然怕極了沈傾歌真正愛著的人是慕容景鑠。原來,自己還是自私的人,知道沈傾歌冷心冷情絕不會愛上哪個男人,才會放心的將她托付於別的男人。
“夭兒——”
心念之際,人已經走到了沈傾歌旁邊,弓著身子,伸出修長的手!
“夭兒——我們回家。夢魘終究是夢魘,醒了,就好。你看今天的陽光多明媚,足以瓦解所有的黑暗。”
沈傾歌順著百裏堯的目光,抬頭望著四月的豔陽,金色的光芒似將她頭頂的霧霾刺破了,隨著百裏堯輕柔的聲音,她觸覺到了陽光的溫暖。
“百裏堯——”
“是,我來接夭兒回家。”
回家?
是啊,她和百裏堯兩個孤涼的人組成了一個家。他們有很多家人。
“丫頭。”
慕容景鑠落寞的望著沈傾歌,哭紅了眼睛,臉色蒼白的就像百裏堯的臉,毫無血色。目光迷蒙,似迷路了的小孩子,在看到百裏堯的時候,眼中迸出找到了家的雀躍的光亮。
這一刻,慕容景鑠似乎明白了愛一個人的真諦,並不是禁錮她,得到她,而是為愛放手。終究是,見不得她傷心難過,如果和百裏堯在一起能讓她開心,便好。
沈傾歌沒有將手放進百裏堯的掌心,自己站了起來,看著百裏堯,又看向慕容景鑠,深吸了口氣,痛苦的閉上眼睛,良久,緩緩睜開,微微的搖了搖頭,充滿愧疚的輕聲道:“慕容景鑠,對不起。這一世,我還是辜負了你。若有來生,希望你能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女子,過一世幸福的人生!”
慕容景鑠深深地望著沈傾歌,幾乎要將她刻進骨子裏,嗬嗬的笑了兩聲道:“丫頭,原來你也知道今生我怕是與幸福無緣了。”
“對不起。”
沈傾歌皺著眉,她知道‘對不起’三個字的分量有多輕,但她能給慕容景鑠的,也唯有這三個字。
慕容景鑠聳聳肩,自嘲的笑笑,收起他隻對沈傾歌的溫柔,頃刻間,又是那個殺伐果決,陰寒冷冽的攝政王。挑挑劍眉狂冷的說:“百裏堯,你最好找遍天下名醫讓自己活得久一些!”
後麵的一句不用道出,彼此心知肚明。
百裏堯依舊淡淡的,語氣冷漠:“皇兄得知攝政王遠道而來,特在行宮備了薄酒。攝政王,請!”
百裏堯做了個‘請’的手勢,甲板上走上來東方煜,守城崔寅,金禦門魯都統。雖然隻是三人,但慕容景鑠明白他們三人身後可是兵馬司、禁衛兵、金禦門,隨即哈哈朗聲大笑道:“天晟帝如此看中本王,焉有不去之理!”
慕容景鑠目光輕輕掃過沈傾歌憂傷的臉,突然轉身大踏步走下木梯。垂下的雙手握成拳頭骨節幾乎爆裂,他似乎走在刀尖,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頭,他怕他一回頭,再也離不開,再也做不到放手!
他的小丫頭,應該永遠跟玉江城時的古怪精靈。
丫頭,別了!
慕容景鑠眼底最後一絲的溫柔消失殆盡,沈傾歌就是他黑暗陰冷道路上不小心散落的陽光,從此,他依然是那個令外人懼怕的活閻羅!
沈傾歌抬頭,陽光刺眼,迷蒙了她的雙眼。
“夭兒——”
百裏堯雙手環著沈傾歌的腰,目光如水靜靜的流淌進沈傾歌的眼眸,聲音幽怨自責,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地,下巴輕輕蹭著沈傾歌的額頭。
所有的氣惱在這一刻瓦解崩裂,沈傾歌輕輕撫著他蒼白刀削般的臉頰,歎了聲道:“怎麽又瘦了?”
“夭兒——”百裏堯潸然落淚,緊緊地擁著沈傾歌,沙啞著聲音說:“對不起,是我錯了。以後就是夭兒拿著掃帚趕我走我也不走,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都賴在了夭兒身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縱有千言萬語,也抵不住百裏堯情深之際的眼淚。
百裏堯瘦的讓沈傾歌心疼,皇宮一別,他似乎以最快的方式在消瘦。遂牽強一笑,故意調侃道:“你又不是狗皮膏藥,還生生世世賴我身上!”
百裏堯呆呆的望著沈傾歌,他覺得那一笑梨花帶雨,全世界都失了顏色,他的眼裏,心裏,隻有麵前這嫣然的少女。天知道,自從知曉夭兒繡樓選婿的消息,每一天每一晚都有多難熬。最終還是抵不住狂熱的念想來了。其實,如果不是慕容景鑠出現,那繡球應該在自己手裏了。
“夭兒,你真美!”
喃喃著,垂首輕輕吻上沈傾歌的眼睛,如蜻蜓點水般吻著她的麵頰,彼此深深地凝望,天老地老天地絕也不在乎。沈傾歌恬然一笑。有個優秀的男人願為自己流淚,還有什麽好矯情的,她伸出雙臂摟上百裏堯的脖頸,踮起腳尖,主動的吻上他蒼白的唇。
夭兒——
百裏堯震驚的瞪著沈傾歌,不可置信望著懷中粉嫩如桃花般的少女。
這算什麽事?沈傾歌被百裏堯的表情弄得有些懊惱,臉上一紅放下腳尖,卻不料一陣天旋地轉,她被百裏堯打橫抱起,大步走下木梯。
柳明妍帶著帷帽走了出來,讓小桃跟上去,這二人依然和好,身邊總得有人伺候著。
小桃連忙跟了上去,剛走下甲板被白崇了攔住了,笑的跟隻狐狸似得,不管小桃往那邊走,他都跟個輕浮的浪蕩子似得堵著,氣的小桃橫眉豎眼瞪著怒斥:“讓開!”
白崇卻麵露難色,聳聳肩道:“人家夫妻兩個久別勝新婚,你跟上去瞎摻和什麽!”
呃?可是王爺不是身體虛弱麽?
小桃這麽一想居然就說出口了,白崇哈哈一笑湊近了小桃,嬉笑道:“想不到小桃姑娘懂得風花雪夜的事,王爺雖然身體虛弱點,但洞房還是可以的。”
小桃鬧了個大紅臉,她不也是常聽鍾嬤嬤念叨上了心麽!再說,小姐也說過,男女情愛之事為世間最平常事,有什麽好害臊的!
假裝很倨傲的哼了聲轉身走了,臉卻紅的跟天上的太陽似得。
嗬嗬嗬——
真是個有趣的丫頭,什麽時候能弄到身邊就好了!
白崇捏著下巴計算著。
柳明妍聽小桃說了白崇的話,也有些不自在,瞧了眼樓上開著的窗戶恬淡道:“你先去那邊船上候著,我還是得送送那一位。”
在柳明妍看來,徐文彥是神仙般的人物,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動情動心,一旦動了,怕很難再便。剛走到樓梯旁,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上甲板。
東方——煜!
柳明妍一愣。
穿上墨黑的鎧甲,東方煜變了個人似得,英姿颯爽,氣宇軒昂。
東方煜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盯著柳明妍開門見山道:“來這兒前我已讓母親親自去顧府提親了!”
什麽?
柳明妍錯愕的盯著東方煜,半響冷笑道:“東方將軍,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對不起,失陪。”
說著走過東方煜的身旁要上樓梯,卻被東方煜猛地拽到了懷中,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欲掙脫的柳明妍,目光冷峻,聲音透著冷冷的果決:“除非你入宮為妃,否則隻能嫁給我!當然,皇上已答應皇後讓你入宮為妃,大概要封什麽貴妃之類的。而你不願進宮為妃,也唯有嫁給我!”
說完突然放開柳明妍,退了一步又補充道:“你放心,東方煜隻娶一妻,不會有妾,所以,你並不委屈!”
怔怔看著東方煜走遠了,愴然跌坐在木梯,猶如被當頭潑下冰寒冷水。
原來,皇後打的是這如意算盤。怪不得宮中這些日子,她總能和皇上不期而遇……她可沒看出來皇上對自己是一見鍾情,那麽,隻因著自己的身份!她如今,和沈傾歌一樣都是顧璃的姊妹!
‘你不願進宮為妃,也唯有嫁給我!’
柳明妍抬起頭,眯著眼望著遠處的山水,視線漸漸模糊,朦朧中,是那個溫雅的男子,滿腹經綸侃侃而談,舉止優雅談吐不凡,讓她——一見傾心。
可惜,他們終是相見恨晚!
樓上船廊上百裏翩然透著怠倦的落寞,他的目光憂傷的落在對麵那艘遊船上,看著百裏堯抱著沈傾歌,幾乎迫不及待的踏門而入。
“雪男,我們回吧!”
有些人,注定是浮萍般的人生!有些人,隻是漂泊的途中偶遇的擱淺……
對麵的遊船古色古香,一踏進廂房,入鼻的桃花香沁人心脾。沈傾歌隻瞥見一株桃花盛開在窗戶旁,還不及打量房內的布置,便被一襲豔麗的紅晃了眼。頭頂大紅綢挽成漂亮的花球,芙蓉帳色澤瑰麗,百裏堯輕輕一帶,外麵一層暖帳落下阻隔了明亮的光線,竟有幾分黃昏的幽謐。
“百裏堯,這是白天!”
沈傾歌連忙握住百裏堯扯著自己衣帶的手,嬌嗔道。
“我隻知道這是我用心布置的洞房!”
百裏堯原本長著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平日裏太過冷漠,而今日波光瀲灩,眼梢渾然天成的魅意毫不掩飾他此刻的濃濃情意,壓抑的感情一旦毫不保留的爆發,帶著焚燒殆盡的狂熱。暗啞曖昧的聲音伴隨著溫熱的氣息噴拂在耳郭時,沈傾歌的身體已在他掌心的撫弄下輕輕顫栗。
沈傾歌以為自己在前世盡知人事,今生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可是她依然被百裏堯主導著體驗夫妻間最暢快淋漓的樂趣,極致之後百裏堯輕輕歎息著:“我終於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沈傾歌癱軟在百裏堯的懷中,有氣無力的嘟嚷著:“你那麽瘦的,哪裏來的精力?”
百裏堯聽了在她耳邊壞壞的一笑道:“夭兒若天天這般喂我,保準幾天就胖了!”
“登徒子!”
沈傾歌罵了一句,臉頰更燒了,下意識的往裏麵挪了挪身子。她發現有了親密後,身子越來越敏感,根本抵不住百裏堯掌心的摩挲。
“夭兒——”
百裏堯突然支起頭,雙眼波光琉璃,聲音溫潤低迷,讚歎道:“夭兒這未長開了的小身板如此迷人,待日後豐腴了該是如何的**!”
沈傾歌氣惱的瞪了眼,他這算是誇自己呢還是嫌棄自己?
“夭兒。”
嗯?
“你真美!”
百裏堯目光灼灼,巴巴的望著沈傾歌,讓她的手輕輕拉下去——
都說開葷的男人不知饜足,沈傾歌算是見識了。可是百裏堯的身體狀況又怎能讓自己跟著他胡來。她將百裏堯的胳膊拉過來枕在自己頭下,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咕噥道:“這些日子好困,讓我睡會兒好麽?”
百裏堯想著自己蠢蠢欲動的身子,無奈的苦笑道:“好,夭兒多睡會兒,順帶把晚上的精力補回來。”
沈傾歌聽得腿子都要發酸了,臉頰又滾燙著,但裝作什麽都沒聽見。裝了一會兒,竟真的睡了過去。
【人這一生,總有這麽一個人,想要讓你守護,從此,戀戀不舍,刻進了骨子,融進了鮮血!】
炎郡的氣候在冬季尤其溫潤,到處是小橋流水,江麵上幾艘畫舫傳來動聽的歌聲,處處透著詩情畫意的精致。這裏的每一處宅院最不缺的便是草飛鶯長的假山群,從‘山澗’潺潺流動而下的溪水。
香山上的避暑山莊原本是炎皇的行宮,青雀將它重新修葺改名‘清水居’送給了沈傾歌。
華蓋下藤床上睡著的男子睫毛纖長濃密,鼻梁唇形精雕細刻般完美,隻是臉色透著淡淡的灰白。他身側的女子腹部高高的隆起,因躬著身子輕輕揉捏拍打男子的雙腿,雙臂,顯然有些吃力,微微喘著氣,每一寸揉捏都用心用力,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意。
一個山羊胡子的小老頭捧著一簸箕花花葉葉走出房間,看著女子輕輕歎了一聲,想起二十多年那個美麗溫軟的女子,也是這般倔強。也不知道這父子兩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都能遇到這般清麗脫俗又內心溫婉的女子。他望著遠處的雲山,隻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徒弟沈傾雲身上,福寧王已經派親信去接了,但願能來得及。
昏睡的男子正是百裏堯,三個月前他終於毒火攻心,被百毒聖醫護住的心脈俱受損,百毒聖醫想用偏方,沈傾歌聽了後便設計了這藤床,每日都會在藤床裏用藥物熏體。如今隻是吊著一口氣,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丫頭,你這日子也快了,別太累著了。”
沈傾歌依然樂觀的微笑著應諾。知道藥熏的時候自己不能在旁邊,便緩緩走到了不遠處的涼亭,困乏的靠著枕墊,目光卻一直落在百裏堯身上。在她身子最重的時候百裏堯病倒了,也許他再也不會睜開眼,或許,她也不能長久這樣凝望著那張俊美的臉。可是,她不後悔,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更不後悔孕育他們兩人的小生命!
有了孩子,就會覺得百裏堯會一直在她身旁。
“小姐——小姐——”小桃跑的氣喘籲籲,還沒到亭子裏便又緊接著道:“大公子來了——”
沈傾歌並沒有小桃的喜報而失態,從聽到大哥的消息她就知道,大哥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垂花門裏走進來挺拔修長沈傾雲,一襲白衣襯得他氣質冷然,他身側跟進來一個黃衫少女,十四五歲的年紀,跟著沈傾雲寸步不離。
大哥!
沈傾歌身子重,隻能緩緩起身往外走,醒過神來的小桃連忙走上平緩的台階攙著。
這時沈傾歌猛然止步,眼睛直直的盯著垂花門裏走進來的一道水煙色的身影,一如既往的筆直傲立,隨著他輕盈的步子,似有水天一色的光影流動,揉碎了一池的漣漪。
阿璃!
沈傾歌隻覺得眼睛幹澀,她好久沒有流淚了,如今卻似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哭的身子抽搐著,捂著胸口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魔風曾去過雲族,他說鳶兒成了總護法,已經消除了雲璃對自己的所有記憶。聽說,他突破了玄力十重天,提升了靈源。這樣的雲璃,她便可以放心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不要讓雲璃跟自己再有任何的交集,她隻希望他平平安安,有一個心意相通的女子幸福一生,不用守在自己的身旁,這樣對他太殘忍了。所以,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念,不去探望。
沈傾歌的目光又落在黃衫少女的身上,秋水一般的眼睛,透著一股精靈,她好像是遺落世間的仙子,眨巴著眼睛,一副懵懂的樣子,驀然,沈傾歌心中一咯噔,怪不得這少女會這般眼熟,仔細看著她的眉目,才發現她居然跟那副畫像中的女子七分像!
百裏堯,你的父母真活著!你有救了,一定有救了!
沈傾歌激動的抓緊了小桃的手,迫切的往沈傾雲幾人身旁走去,突然踩空了一個台階,嚇得小桃抱住了她,可是她身子太笨重,又感覺到下腹鑽心疼,根本提不起力來,眼看著就要連同小桃倒下去。
“夭兒——”
沈傾雲焦急的喊了聲直趕過來,隻恨自己不會武功。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水煙色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到了沈傾歌的麵前,雙手將她攙扶著,沈傾歌半個身子依著他,疼的直哆嗦,可她還是看清了是她的阿璃,雖然戴著麵紗,但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正在皺著眉頭,有些嫌棄和自己的觸碰。
雲璃忘了她,明明是該慶幸,可心底卻似乎開了個小洞,有什麽東西流逝了。那是一種淡淡的失落的感情。沈傾歌笑著流眼淚,隻覺得身下有灼熱的液體流出……
整整一天一夜了,孩子還沒生出來。百毒聖醫無奈的搖搖頭走出來,看著一張張焦灼的臉,低沉的說:“再這麽下去,孩子大人都保不住了,如今隻能舍孩子保大人了!”
“師傅,難道沒有辦法了嗎?”
沈傾雲不死心的又問了句,他懂自己的妹妹。百裏堯雖然已經用‘冰雪聖蓮’解毒了,雖保住了命,但他因為救雲璃傷了心脈,能不能活過來還是個未知,倘若連孩子都沒有了,妹妹的一生還能有什麽希冀。一個人,倘若連希冀都沒有了,不過是行屍走肉般活著。
肚子突然不疼了,沈傾歌看著臉色灰敗的的產婆,抹著淚的鍾嬤嬤,心如掉進了冰窟。自重生後,她從沒有過這般無力過。到底是人力,不能勝天啊!
“去告訴先生,保孩子吧!”說完,她閉上眼睛,淚水順著麵頰落下。前世欠了她的都要回來了,仇也報了,可是她欠了別人的,都還沒還清呢!所以,她注定是要以命償還的。
有大哥,有那五個結拜哥哥,有顧家,有青雀,她的孩子,一定會比自己要幸福,快樂!
沈傾歌喃喃道:“如果是個男孩子,就叫他禦宸,是個女孩——馨予吧!”偕同‘幸’,讓她幸運溫馨的長大!
突然,她覺得肚子一陣灼燒的感覺,猛地睜開眼,卻見是雲璃,一隻手掌按在自己的肚擠,一支手隔空按壓,紫氣不斷的縈繞在她的身上,她直覺得瞬間恢複了氣力,陣痛又來了……
兩個產婆看到沈傾歌來了陣痛,而且恢複了力氣的樣子驚訝的麵麵相覷,她們都記不起來剛才是怎麽了,記不清要做什麽?好像適才她們短暫的昏睡了似得。
“哎呀,快,還愣著做什麽!”
鍾嬤嬤也是一樣片刻的失神,但她看到小姐的樣子率先回過神來,嗬斥兩個還發愣著的產婆。
“他(她)有了靈源,我會帶去雲族!”
沈傾歌耳旁隻落下清淡如水的幾個字,她咬緊了牙關,使出渾身的力氣。
外麵的人聽到裏麵傳來沈傾歌的聲音都愣怔了,就連百毒聖醫半天沒回過神來。
“一定是姐姐堅持要生下來,先生,姐姐會不會有危險!”
青雀率先想到適才百毒聖醫說的話,焦急的問道。
“生了,生了!——”
突然傳來產婆如釋重負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清脆的嬰兒的啼哭聲。
百毒聖醫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直接給昏過去的沈傾雲號脈,半響神情怪異,摸著胡須有些摸不著頭腦,站起身又察看嬰兒,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師傅,怎麽樣?夭兒她——”
“她很好,孩子大人都平安!讓他們都先別進來了,影響丫頭的休息。”
沈傾雲立刻吩咐下去,又看了看小外甥,是個粉嘟嘟的小女嬰,跟記憶中的夭兒似乎一模一樣。鍾嬤嬤謝天謝地歡歡喜喜的將
嬰兒抱去後麵洗澡。
百毒聖醫坐在百裏堯身旁,沈傾雲走了進來,問道:“師傅,發生了什麽事?”
“那孩子,體內有股特別的真氣,跟以前百裏堯的相似,卻比百裏堯的更強,應該是,靈源!”
靈源?
這怎麽可能?百裏堯為了救雲璃散盡了靈源,他和師傅都知道——等等,難道是,雲璃?
“沈大哥——”百裏雲推開門喊道:“我剛看到那個怪人走了!”
百裏雲剛說完,又見鬼了似得指著沈傾雲二人身後,瞪大了眼睛道:“那個人——呃,我大哥他,他醒了!”
***百裏馨予可謂是天之驕女,集富貴一生。因為她一降生,百裏堯醒了過來,身體一天天恢複了。尤其是他的父母帶來了冰火島上‘烈焰紅’,服用後體格強壯,居然能夠動用玄力了!
先不說百裏馨予原本就有的身世身份,但百日宴上,天晟帝親封天元郡主,日益強大的沙陀國國王將其認了義女。而北轅的慕容景鑠更是將接壤天晟北轅西邊境地的新城平襄送與百裏馨予,順帶封了個平襄公主,隻要她人在北轅,即可享受北轅公主的待遇。這在曆史上時從未有過的事,然而此舉讓天下百信振奮。這是不是說明天下將要太平了,北轅天晟不會再有戰爭了?就連沈傾歌都有一瞬間的恍惚,望著女兒粉嫩可愛的臉,居然也思忖著,或許這孩子是個福星說不準。
福澤王夫婦的回來並沒有宣揚出去。私下裏,百裏玄霽幾次三番的退讓皇位,均被福澤王義正言辭的拒絕,讓百裏玄霽莫要拿國之大統感情用事。在他用假死的手段騙過世人時,從未想過有一日回到皇宮,站在世人麵前。當年,他離開時為了給王妃去尋冰雪聖蓮。那一次,就在摘了冰雪聖蓮的瞬間冰湖裂開,二人被浮冰帶到了一出荒島上。那荒島很奇怪,朝南麵氣候炎熱幹燥,地麵龜裂寸草不生,北麵卻是冰天雪地。他無意中將已經枯敗了冰雪聖蓮放在一處冒煙的龜裂地麵上,卻發生了奇跡,冰雪聖蓮漸漸的恢複了剛剛盛開著的狀態……後來生下百裏雲,他們想要回去,可是福澤王妃一離開荒島的南麵就會頭暈眼花,惡心嘔吐。一直到沈傾雲誤打誤撞的闖進來,才得知原來福澤王妃體內有蠱蟲,它已經適應了這荒島的南麵,隻要一離開就會讓宿主身體嚴重不適。那荒島被福澤王取名冰火島,百日宴後他們留下百裏雲又回了冰火島。福澤王妃的身體因為蠱蟲被強行取出來而虧損的厲害,如果沒有烈焰紅,是活不長久的。他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說要帶王妃去遠遊,過個三年五載的就回來。可是他們知道,能不能得到烈焰紅,隻能靠天意了!
送走了福澤王夫婦,沈傾歌抱著百裏馨予,眉頭輕輕的顰著,雲璃的話她從未忘記過,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看身旁的女兒是不是還在。明知道雲璃不會傷害到女兒,可她怕極了他帶走自己的女兒,再也看不到她。如今還能阻止雲璃的人隻有魔風,可是魔風終究也是要走的。從她和百裏堯在一起後,已經開始部署西域。魔宮勢力寵寵欲動,已經挾製了西域國王,大有一副取而代之的樣子,引得西域人心惶惶,大臣們紛紛擔憂。沈傾歌幾乎用了一年的時間為魔風鋪路,他很快是拯救西域的英雄,成為西域新的國王!
“夭兒,這些日子你怎麽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傾歌看了眼百裏堯,恢複了健康的他更加英氣逼人,俊美迷人。尤其笑著的時候,掩不住眼底的萬千風情。他的溫柔,足夠她餘生相伴。想了想,沈傾歌便將雲璃救了自己和女兒,又說了那句話。
百裏堯疼愛的摸了摸女兒軟軟的臉蛋,輕聲說:“這孩子擁有強大的靈源,注定和雲族脫不了關係。或許,她會是雲族未來的聖女。夭兒,這孩子一生下,已非平凡之身,有些事有些命,不是我們想改就能改。”
沈傾歌輕輕依偎著百裏堯,目光豁然的瞟向遠方。
“順其自然,是麽?百裏堯,其實,我已經很感謝上天垂憐,讓我有了一次可以掌控自己命運的機會。很感謝,此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