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開花結果,最終直接從她肚子裏爬出化形的隻有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而其他的果子都落地生根,最後被無極門送到各派細心照料,在很多年後,大陸忽然多了許多的菩提樹,如此一來,淼淼與她的孩子就安全了許多,而這些日後能化形成人的菩提樹也不必走她走過的路,能夠安全的成長,這是淼淼對自己這個種族唯一能做的貢獻了。
大陸的佛修變得多了起來,很多年以後,當淼淼與淩霄飛升後,邳蟲與星月結為了夫妻,並開始著手整理淼淼留下的筆記,最終從無極門分離,自成一派,名清淨宗。
名字普通,卻無人敢小覷。
這一派的特點便是所有弟子都是靈妖或人妖,不但擁有人類聰明的頭腦,還擁有妖族身軀的強悍。
無極門也早預料到了這一天,一旦淼淼飛升,她的弟子必是要開山立宗門的,因為淼淼所修之道已與無極門大大不同,乃是正宗佛家之道。
雖說她老人家飛升前曾也提過,佛道不分家,當二教合一,凡天下正派都為同道的概念。可事實上,誰都知道,在這紛撓的紅塵裏,那隻是一種理想罷了。
鑒於聖樹與無極門的淵源,也隻得放人離去。起碼,還留個和氣,日後也好相見。
時光如梭,轉眼又是幾百年過去了,大陸風雲變幻,人世滄桑,聖樹的威名也隻漸漸存在於史書上,淡出人們的記憶。
除了那卷傳說中落在鬼穀深處,聖樹心頭血書寫的大乘經外,幾乎人們已不再談起這個人,楊淼淼的時代至此徹底落幕了。
坐在險象峰的黑天望著天空明月,眼裏泛起一絲悲涼。
那個囚禁他許多年的人就這麽飛升了,可卻無法帶他一起走。他的執念未去,便圖不得這便利,隻能留在這一界,留在這個活死人的身體裏,猶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消息是他放出去的,在大樹飛升後,而他卻不能跟著一起走的時候,他把這個消息放了出去,他不知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但看著許多傻瓜去鬼穀送死,便覺解氣。
可漸漸的,他開始覺得這遊戲無聊了,所以他變得沉默。天空的明月依舊,而月下的人與事早不是當年……
那麽……
他何時又能解脫呢?
曾經那個慈悲的自己在眼前閃現,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滴落,孤獨,無盡的孤獨侵蝕著他,他忽然開始後悔了。
若是自己不做那些事,多好?不做那些事,自己也許就跟萬樹一樣,三千世界任我去了吧?
第二日,看守黑天的人發現,曾經的這個大魔頭好似變了一個人,臉上的戾氣沒了,多了一股祥和氣,然後,他提出要去邳蟲那修行……
世界又再度變得安靜,幾十年後,一個普通女子開始行走凡間,任人辱之罵之,都不哭不鬧,不還手。
甚至淩·辱其身之事也是默默忍之,最後反是使禽·獸心生內疚。為魔尊時,奸y女子無數,今日辱罵不過是因果報業。
女子的臉上多了慈悲,多了懺悔,於是,這個世界多了她的傳說。有人想殺死她,卻總殺不死,最後反成了她的追隨者,幾百年,這個女子忽然回到了險象峰,七七四九日後,山頂忽綻祥雲,金光湧現,女子腳踩蓮花,手持法印,時現女兒身,時現男兒身,在眾人的驚呼中,頓悟飛升了……
這時,人們又想起了聖樹,猛然發現,但凡與聖樹有機緣的,大多都飛升了,比如曾經她的夥伴,小蘑菇,蕪瓊花等靈妖……
再有她唯二的兩個弟子也是成功飛升,佛修難道就這麽容易飛升麽?佛家再度興旺起來,很快,人們就發現,這是最方便之法門可卻也是最難之法門,因為這世上頓悟才是最難之事。
世事變幻,忽然有天孔雀族的三王子飛升了,飛升時又哭又笑,嘴裏喊著聖樹的名字,還嚷嚷著可以去上天與聖樹成就好事了……
果然,這世上聰明人不少,可腦殘更多。這個孔雀族三王子等了一千多年,還在妄想與聖樹結為夫妻,人家與淩霄魔君娃都生了好麽?
就是人家的娃現在都是煉虛大佬了,嚷嚷這話也不怕被人聽見,以後上天跟人家爹爹告狀!
大陸的世界很精彩,而在大陸的黑暗處,在鬼穀的幽冥界,穆修剛經過一輪業火的洗禮,他咬著牙,衝著金光裏的人罵道:“禿驢,你不要做夢了!你有本事就弄死我,我不會服氣的,我不會,我不會!”
金光裏的人隻是微笑看他,默默念了句佛號,道:“施主,貧僧還是那句話,貧僧不曾逼迫你,亦不曾加害你,萬物唯心造,是施主自己不肯放過自己。”
穆修喘著氣,看著自己的皮肉漸漸長好,知道下一輪的懲罰即將來臨,他冷笑著:“放下?談何容易?你被我殺一次看看?!”
“阿彌陀佛,若因此施主能悔悟,貧僧願被你殺。”
“哈!”
穆修大笑,“你分明知我傷不了你,所以才如此大方。”
“施主,還記得你當年來這時貧僧所給你看的東西麽?”
金光裏又漫起畫麵,“你看見這頭牛了麽?農忙時耕地,從早到晚,農閑時,拉貨拉磨……待了年老,未等天取其性命卻被主人家殺死……”
畫麵裏出現了老牛流眼淚的模樣,很是可憐,即使穆修已看過一次,可還是會感到一絲不忍。
“你還是猜不到麽?”
金光裏的人微微歎息一聲,“施主,請看,殺牛之人有三人,這對夫妻,還有他們的父親。圍觀殺牛者有二,其一人是其母親,你看,她遞上殺牛刀了。再看這孩子,眼露不忍,輕輕提議,不要殺了……施主,你可明白因果了?”
“老禿驢少在這裏裝神弄鬼!”
穆修瘋狂地叫著,“我不會上當的!”
“唉!”
金光裏的人沉默了,久久後才發出一聲歎息,“癡兒,何苦來哉……阿彌陀佛……”
懲罰一輪接一輪,將一個人活生生地磨去骨肉,再重新塑造骨肉,一天之內便是幾生幾死,苦不堪言。
穆修死死咬著牙,死死撐著,其實他已開始絕望了。這樣的苦楚他不知已受了多久,可每次想到自己要向所謂的正義低頭便是不甘心,憑什麽?!憑什麽他們說的正義就一定是正義?!
又百多年過去了,黑暗的地獄裏又有金光亮起,聲音遠遠傳來,“施主,可想通了?”
“可,可否再讓我看一次那畫麵?”
沉默半天後,黑暗裏傳來了一個遲疑的聲音。
“可。”
熟悉的畫麵再度閃起,穆修看著,過了許久,他才顫著唇問道:“那頭牛……是……是撞死我父母之人?”
“阿彌陀佛!施主總算是悟出了因果。”
金光裏走出一人,端得是聖潔慈悲無比,他望著穆修,道:“施主想得不錯,那個撞死你父母之人就是這頭曾經為你家服務了一輩子的老牛。那一輩子,他辛辛苦苦為你家勞作,可臨了卻被你們殺死吃肉,這臨了淒淒哀嚎之聲何等可憐?
當時,直接殺他之人有三,故而你父母直接被其撞死,而你祖父因此受不了悲痛也死去。你祖母因遞了把刀,故而也要受身體虛弱,短命之報。唯有你,因那一念的慈悲,故而活下來,並因一句輕輕求情,在受盡年少苦楚後,來到此世,開始走運。”
穆修身子猛地一震,望著眼前的人久久,忽然哭了。
是的,他一直覺得命運不曾眷顧他,可就跟許多穿越寫得那樣,其實在穿越後,命運是眷顧他的。
他的資質不好也不算壞,先是進了無極門,因悟性高,直接成了內門弟子。很快,在一次外出遊曆中,他弄到了那本書。
那本書上雖有許多邪惡之法,可卻也有許多正道之法,而自己那時被上世仇恨所蒙蔽,隻覺力量才是一切,所以慢慢受不了誘·惑,走了歪路……
原來……
蒼天從來不曾拋棄我,是我拋棄了我自己!
業火忽然消退,他周遭的一切變得虛無,聲音再度傳來,“可喜可賀,施主大徹大悟,終得解脫天!去吧,投胎去吧,雖下一世依舊不如意,可卻也是溫馨一生,平安老死。”
“多謝……”
穆修走在奈何橋上,回頭望了一眼,兩輩子的事情在眼前飄過,他望著手裏的孟婆湯,忽然想,就這樣全部忘了也好,一切重來吧。
他這輩子造了許多殺業,在地獄的懲罰雖結束了,可這隻代表他暫時活得了自由,許多罪孽還沒消,需在輪回中完成。
晉陵的身體已被那位大菩薩拿走,而自己也該為自己這兩輩子畫上句號了。
楊淼淼溫暖的笑容在他眼裏閃現,他眼裏有一點淚花閃現:兩輩子為人,其實也是有人對他好的,甚至可以為他付出生命。
除了她,還有王季蝶,還有張玉容……特別是張玉容……
玉容,如果可以,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對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身影落入畜生道,沒多久,一隻小狗降生在了地球,沒半月,母狗便是被車軋死,餓極了的幾個狗崽子嗚嗚叫著,很快便是被人抱走,兄弟姐妹各分東西,而一個小姑娘收留了其中一隻狗,並且取名木木。
“狗東西,又亂咬鞋子,看招!”
“嗚……”
“狗東西,過來,給姑娘捂捂腳……”
“汪!”
溫暖的燈光透過紗窗照出來,淼淼望著裏麵的一人一狗,低低感歎道:“想不到玉容與穆修竟會與這種方式重逢。”
“他上輩子造下太多殺業,能再輪回已是大幸。張玉容上輩子為他受盡苦楚,瘋癲孤獨了一世,這世,他的世界裏注定隻會有她,不過卻也會嚐到失落之意……”
淩霄淡淡道:“很快張玉容變會成親,然後對他的關注就會變少,人與狗豈能相等?等再度輪回,他依然要受相思苦,這世上,最難還的就一個情債……”
淼淼沉默良久,才發出一聲歎息,“不出輪回,總有因果受報一日。你我雖已飛升靈界,可仍在輪回中,希望能早日修得真正大道,不再受此苦楚。”
“會的。”
淩霄牽過她的手,“好不容易來到這裏,你不去看看你最想看的人麽?”
淼淼沉默了一會兒,望著眼前曾經熟悉的高樓大廈,過了好一會兒,輕輕搖頭,“罷了……雖我還無法一眼觀三千界,可父母如何卻已得知。那個我已不在了,他們也不曾記得我,現在陪伴在他們生命裏的,才是他們真正的孩子……”
“不會遺憾?”
“嗬……大道忘情……總有一日,你與我都會各走一方,曾經對此嗤之以鼻,修仙修得無情了,還有什麽樂趣?可如今到了這境界,卻明白,情愛不過是心中一念罷了,我們修道所求的,其實最終還是要回歸我們的本性:無為而治。”
“大道忘情……談何容易?要是與你就此長生,倒也不必在意如何。以後的路,誠如你所說,順其自然吧……”
風吹過,揚起二人的發絲,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這就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