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局的事言霄插手有限,管雲驄那老頭是目前唯一能借的勢,可他雖然對皇上很不滿,卻做人正直,堅決不會允許這種暗通款曲的事發生。
因此他現在能用的,隻有劉文昌了。
劉文昌和太子……
言霄的手指無意識地扣了扣桌麵。
如果真的像他猜的那樣,皇上撐著想要盡快了結西北四州,是因為身體情況不允許的話,他們其實能夠拖……
不行不行。
他又立刻否決掉這個念頭,萬一這是個局呢?來誘他和父親入網?或者萬一皇上勢大,一鼓作氣滅了他的心頭大患,他們再等,到時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這裏頭還要好好思量,回雲州和父親再細細談談。
本來下一步言霄就要打算去雲州的,他實在不放心把蘇容意留在別的地方,哪裏都不行,哪怕金陵有外祖母,還是隻有雲州,隻有那裏最安全,他要親自把她送回去。
言霄揉了揉眉心,決定暫時先放下這些事。
蘇容意已經開始為肚子裏的孩子做針線了。
鑒秋小姑娘在這方麵很不在行,而最擅長針線活的忍冬如今已經在金陵嫁做人妻了,好在還有個鬆枝,但是也隻能幫蘇容意打打下手,主要還是蘇容意自己做。
她很喜歡親手來做孩子的東西。
雖然她小時候沒有機會穿母親的針線,但是她的孩子可以。
一想到這個,她心裏也暖暖的。
言霄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們幾人這樣的畫麵。
他笑了笑,坐到了桌邊,鑒秋忙去給他倒茶。
“倒是很賢惠。”他側頭看了一眼蘇容意手裏的肚兜,感歎:“有人還沒出生呢,待遇就比當爹的好。”
他都沒機會穿上她做的衣服呢。
蘇容意瞧了他一眼。
丫頭們識趣地退下了。
言霄便坐到妻子身邊去,“早知道讓他晚點來,這樣現在你就是幫我做衣裳了。”
“以後總有機會的。”
蘇容意說著,看了他一眼道:
“你今天心裏有事?”
言霄說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和……宮裏那幾位有關?”
言霄不回答,靠在她肩頭,過了半晌才道:“我們回家吧。”
回家……
他是指雲州嗎?
這裏的事情差不多都了結了,他們早晚是要走的。
隻是他的反應讓她覺得有點擔心。
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正好趕上了他們最煩擾困苦的時候。
皇上如果要有動作,言家父子要顧及的,不僅僅是金陵的太後,如今還多了一個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好。”她說著,“我們回家吧。”
從延州去雲州的路雖然不遠,卻不好走,而且如今西北地界亂象叢生,一行人便準備充足了再上路,便是路上再遇到土匪流寇也不怕了。
這樣又花了二十多天,才到了雲州府城中慶,言奕的人早就準備好了迎接他們。
蘇容意到了懷孕近四個月才開始出現害喜症狀,這一路上很不太平,臉色越愈加顯得蒼白,身形也更趨纖瘦,她還沒怎麽來得及欣賞雲州風土人情,就被擔憂的言霄送進了家門躺下。
請來的大夫有好幾個,輪著給她把脈開藥。
蘇容意躺在榻上,覺得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近來差了很多,她以往總是精力很好,也不太會生病,現在卻……
難道真的和那位先祖有關?
她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跡漸漸消失,所以她就越來越像一個普通人了……
血咒解開了,她的天賦異稟也將隨著一起消失嗎?
她的血,也將不再是解毒治蠱的良藥了吧……
這樣也好。
她鬆了口氣。
言奕卻在書房裏一直板著臉訓斥兒子:
“這麽大的事,她懷著身子,你怎麽帶她東奔西跑的?弄得這樣憔悴,你母親要是還在,非好好罵罵你不可。”
出於保險起見,他們在延州的事,都沒有通知過言奕。
言霄表情也很沉重,“是我沒有護好她。如今到了雲州,父親坐鎮府裏,自然就不一樣了。”
言奕呸了一聲,“你沒本事,我還要費心照顧兒媳婦?我可不管啊!”
言霄歎了口氣,“您也知道,我還得走的。”
言奕終於也把怒氣衝衝的表情收了收。
“你決定了?”
言霄點點頭,“我隻不放心他們母子。”
言奕歎了口氣,“我做鎮邊將領,是不能輕易離開雲州的,確實也隻有你能走這趟了。隻是……霄兒,我怕你這一路上很危險。”
謝邈和皇上到底有多少人手在西北,他們到現在都摸不清楚。
更不要說,還有那個白家。
雖然白旭沒有和謝邈明說過,但是渭王倒台後,他們家族就隻死了他伯父一個,顯然是皇上要把白家收為己用。
他們這種家族,曆朝曆代都是這樣,貪權者爭相想握住的一把鋒利的劍而已。
不能擇主,也不能半途而廢。
永遠身不由己。
言奕在雲州幾十年,可依然不能說在西北西南地方的情報網勝過白家。
包括像宋陵這個人在西北,也是白旭先發現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上已經打算破釜沉舟,我們如果不行動,就是和西北四州的百姓一起陪葬,西北一破,西南也不保。無論如何,這時候我們都要試一試。”
言奕蹙眉,深深看了一眼兒子。
“霄兒,從前你做事,我就是覺得你太過肆意而無所顧忌,才會答應讓你入京去,到你外祖母身邊,看看她是如何地被虎狼環伺,讓你嚐嚐個中滋味,可是我沒想到,這兩年,你長進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他頓了頓:
“但是。你如今,是顧及地太多,我怕你,終究為情感牽絆。”
多一分不能,少一分也不行。
成大事的人,心性必須堅忍沉穩恰到好處。
言霄苦笑。
他知道父親指的是什麽。
“父親,如果母親能夠活到如今,我覺得您大概早就不止如此了。”
言奕被他說得一怔,終究卻再說不出話來。
言霄笑笑,“我先去看看她,你休息吧。”
說著轉身走了,毫不拖泥帶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