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想到了自己的主人死的那一天。
再次看見那大口大口的鮮血吐滿了衣襟,美麗的女人閉著眼睛,神色充滿遺憾,對摟著她的阿素道:“下一次,再不會這樣了……”
阿素當時沒有聽懂她的話。
是啊,她是個那樣驕傲的女人,是世上幾百年也難出一個的大巫。
可她卻卑微乞憐著和他的“下一次”……
她對許攸留下的,要說是恨,更多的卻是遺憾。
對這世上留下的,要說是怨念,更多的卻是期待。
她無比盼望著和許攸再次相遇相愛,留下延續的血脈,而不是用那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才是她的願望。
“主人,您……”阿素閉了閉眼。
真是個傻女人啊!
她以為主人恨那個男人,其實到最後,她早就不恨了,她詛咒他的子子孫孫,不過就是為了這幾百年後,再給自己留個機會罷了。
“傻,真傻啊……”
說著說著,她又哭起來。
蘇容意看著阿素的失態,也有些怔然。
先祖執著盼望著和許攸的再一次重逢相遇。
她知道人生不可逆轉,便將希望寄托於輪回。
可是哪有下一次呢?她執著的怨念,隻不過牽扯進了無數無辜的人而已。
蘇容意不是她,言霄也不是許攸。
這一點她無比肯定。
他們隻是他們,並不是幾百年前那對癡男怨女感情的延續,也不是為了誰而存在的。
“如果你也覺得是這麽回事,那麽大概,我知道如何替她了卻夙願了。”
阿素停住了哭泣。
她的身後的人也都噤聲了。
蘇容意說:“你說她是死在黃溪村的,她的墳塋呢?在什麽地方,你告訴我……”
阿素剛剛來得及張口,突然間蘇容意卻感覺到四周卻有一道白光亮起。
“您來的時間太長了!”有聲音喊道。
蘇容意蹙了蹙眉,卻不覺得擔心。
阿素趕緊說:“在西北方向五裏的土坡,白楊樹下……墳中有一個妝奩盒……”
剛聽她說完這句話,蘇容意就醒了。
她心裏歎了口氣,還是沒有來得及問更多。
她一睜開眼就看見鑒秋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夫人,您終於醒了!您睡了好久好久啊!”
因為言霄的吩咐,她也不敢叫她,隻覺得蘇容意在不斷出汗,隻敢乖乖拿了帕子替她擦額頭。
蘇容意看窗外這日光,已經晌午時分。
她坐起身來,問她:“他呢?”
鑒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姑爺……大概在折磨常道長出氣吧。”
蘇容意無言,他還真是……
“去請他來,我有很重要的話和他說……”
蘇容意來不及言霄解釋太多,就讓他張羅著人去找地方。
這個時辰,卻掘墳是再好不過的。
到了五裏外的土坡,才發現這裏已經成了一片亂崗,也沒人收拾。
“那裏。”蘇容意指了指一棵大楊樹。
言霄的護衛在繼幫常永明收拾房子後,再次抄家夥挖墳。
這差事……
梁一榮搖著頭直歎氣。
許中卻比他更難受。
“得,我們做這個,回去還指不定怎麽被弟兄們笑掉大牙。”
埋怨歸埋怨,他們卻還是十二萬分地用心辦差。
因為這可是少夫人的吩咐。
違抗少爺的命令,大概會少半條命,那違抗少夫人的,肯定就是一條命都沒著落了。
他們深諳此道,幾人沒有挖多久,就找到了蘇容意說的東西。
“少爺,奇了怪了啊,這裏埋了這麽多無主的荒墳,可這裏頭,怎麽沒骨灰,就這一個梳妝盒子?”
蘇容意看著這個泛著沉木色澤的妝奩盒,幾百年了,它還有能保持這樣的模樣,不愧是“她”的東西。
“這東西倒精致漂亮,”言霄說著:“改天我也送一個給你。”
蘇容意微微訝異,他這麽說的話……
這東西大概是許攸送的了……
看來她猜測的沒有錯。
她突然就有了信心。
蘇容意讓所有人都退開,包括一直膽戰心驚的常永明,退到看不到他們的地方,隻留下自己和言霄站在這盒子前。
“你怎麽……”
言霄突然說著,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十個手指緊緊相扣。
他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不好吧,這大白天的,他們還在後麵呢,你要的話回屋……”
也不知道能不能瞧見,但是誰敢瞧他回去就挖誰眼睛。
不過她難得主動一回,他自然也舍不得放開。
蘇容意臉上卻是神色沉重。
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別的方法證明給先祖看。
她微微偏過頭,對言霄道:“言霄,你愛我嗎?”
“啊、啊!什、什麽……你……”
言霄徹底漲成了個大紅臉,她怎麽突然就問這個!一點都不給人防備。
這讓他怎麽回答!
雖然他也主動會說,他很喜歡她,可是她突然這麽問,還直接了當地問,他也會不好意思地好嗎!
他空著的左手抓耳撓腮的。
“快回答呀!”
“當、當然愛!”他低著頭說。
“大聲一點。”
言霄真的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她不正常還是他不正常了?還以為她匆匆拉他出來要解決什麽大事,竟然是跑到無主的墳地來談情說愛?
這是什麽道理?
不過盡管如此,他也依然很乖順,“愛!當然愛!”
他叫得十分響亮,中氣十足。
嚇得旁邊樹梢上驚飛了一直老鴰,也叫得正滿頭大汗喝著水的梁一榮和許中嚇了一跳,水袋裏的水灑了滿衣襟。
“在說什麽?礙?礙著什麽了?少爺這是怎麽了?還急得直跳腳啊!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管他礙什麽,總之礙不著我們,叫少夫人牽著呢,不敢橫衝直撞的。”
鑒秋在旁邊聽得無語,說得她家小姐像牽著條狗一樣的……
蘇容意笑道:“也不用這麽響。”
“那、那你叫我響一點的……”他的臉還是紅得能滴出血來。
“嗯。”她說道:“我也很愛你。”
“啊、啊……”言霄又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來了。
蘇容意的目光卻不是看向他的,而是看向那妝奩盒子。
“你聽到了吧,我們是夫妻,也很相愛。”
她低垂著臉,是對著“她”說。
言霄卻傻嗬嗬地樂了,“聽、聽到了……要不你再說一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