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看著言霄的笑臉,心裏卻有些憂心忡忡。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
他會是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嗎?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定會的。
再怎麽難,她也會做到。
第二天,一行人就出發去常永明的家鄉黃溪村。
常永明神采奕奕的,騎在馬背上的背影也不再傴僂,仿佛一下年輕了二十歲。
他等了這麽多年,就是等這一天的!
母親,外祖母,他的祖祖輩輩,都能夠由祖師奶奶將她們從無盡的黑暗中解救出來了……
黃溪村是個不大的村落,很荒涼,也沒有多少人。
但是這麽一批衣著光鮮的人,還是引了不少村人擠在村頭爭相圍觀。
“常道長,你有多少年沒回來過了?”
言霄不由問他。
常永明說:“老朽從前是五年回來一次,隻是後來進宮為貴人做事,便有十年沒回來過了。”
言霄心想這老頭子心也是大,自己家也能扔著不管。
村裏的人恐怕都換了幾波了。
果真尋到常永明的房子時,土坯的房子都已經塌了大半,周圍雜草叢生,根本不能住人。
言霄探頭進去和馬車裏的蘇容意說話:
“也不知是他瘋了,還是我們瘋了,竟然千裏迢迢過來跟他看這破房子。”
他掩飾不住心裏的失望。
那邊常永明卻神色激動,跪在地上就去扒拉瓦礫,言霄看不下眼,他都這麽大年紀了,別弄出什麽事來,立刻喚了護衛去幫忙。
護衛們拉住他:“道長,房子塌了就蹋了,你別這樣,我們去鄰家借些工具,再幫你把這裏清出來。”
“好好好。”常永明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塌了的房子,挪不開視線。
不一會兒,四下也有了來看熱鬧的鄰居。
“這裏不能過去!”
言霄隔著車簾和蘇容意說話,就聽見侍衛的聲音。
原來是一個身形高大黝黑的漢子正和他們歪纏,他仿佛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地比劃著,要靠近這裏。
言霄蹙了蹙眉,隻喚阿壽近前:“去問一聲常老道,是不是他的熟人。”
看他那樣子,倒不是為了馬車上的他們。
常永明遠遠見到那人,臉上就露出了歡欣的神情:“黑老三!”
他忙奔過去,便與那啞巴漢子說著什麽。
言霄嘖了一聲,看著侍衛幫常永明把房子清出來。
想來他那些精心訓練過的親衛,也沒想到會有一天來這裏幫人家幹這樣的粗活。
等到大概清理好了,常永明便跪到了馬車旁邊來。
他時常跪蘇容意,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請夫人移步。”
好歹他還在言霄的堅持下,不再稱呼蘇容意為祖師奶奶,否則言霄聽著覺得怪滲人的。
蘇容意帶著帷帽,由丫頭們扶了下馬車。
“這裏、這裏……”
常永明有些語無倫次,眼睛放光。
進了塌了一半的小屋,眾人才明白他要找的是什麽。
在幾個魁梧侍衛的幫助下,常永明翻起了一張舊床榻,掃了掃地上的灰,這才露出了床下麵被極粗的鐵索緊緊纏繞住的一個窨井。
常永明費力地用鑰匙打開鐵索,嘴裏還道:“多虧東鄰的黑老三幫老朽時時看著這間破屋子,屋裏能拿的也被匪類拿走了,這裏也沒被人發現……”
言霄和蘇容意互看了一眼,古怪的老頭子,既然有寶貝,為何不隨身帶著?
等到常永明掀開窨井上仿佛千斤重的大鐵蓋,在場眾人就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涼到骨子裏的陰寒之氣,也不知這窨井是挖的多深,裏頭好像還有很深的水,那味道叫人無法言說。
言霄護著蘇容意往後退了一步。
什麽人家會在床底下挖了一個這樣的窨井!
這些巫術,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常永明卻仿佛根本看不到周圍人的表情,他興奮地要把裏頭的東西提出來。
是一個小壇子。
似乎在常永明的故事中,他說他的母親屋中就有大大小小很多壇子,裏頭甚至會有死人……
言霄根本不敢讓蘇容意去碰這些東西,誰知道會引來什麽古怪!
常永明卻癲狂地跪在地上捧著壇子,眼睛裏閃著幽光。
“找到了,找到了,母親,外祖母,祖先們,你們終於得救了……”
說著說著竟老淚縱橫。
言霄也覺得頭皮發麻,他讓周圍的侍衛退後些,怕他們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他問常永明,“這是你的……母親,外祖母?”
他點點頭,抱著壇子就膝行到蘇容意麵前:
“夫人,夫人,求您了,解脫她們吧!”
蘇容意被他這神態嚇了一跳,往後退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幸好立刻被言霄扶住。
他蹙眉厲聲道:“常道長,你先冷靜點,你不把話一五一十說清楚,我們該怎麽幫?”
常永明抿了抿唇,揭開眼前壇子的蓋封,立刻就有一股腥臭味襲來,問著令人作嘔。
他低聲泣道:“言少爺,夫人,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一脈,是死都不能超生的,這裏頭,都是祖先直到我母親,死後在心上剜下的離心尖一寸二分的一塊肉,一兩重……”
蘇容意和言霄不由都感到一陣惡寒。
“……如今,已經有這樣一壇了。”常永明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
是啊,看起來也是沉甸甸的。
蘇容意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言霄的袖子。
“你們不知道,我母親雖然離世幾十年,可是每個夜裏,她都以厲鬼的模樣提醒我要去尋你,要我救她,還有外祖母,各位祖先……”
“每、每一天?”蘇容意問道。
常永明淒然地點點頭。
隻用想的都覺得可怕,蘇容意終於明白他說的死不超生的涵義了。
“而我死後,恐怕也會如此,做個孤魂野鬼,日日在地獄裏受折磨,就像如今我活著一樣,甚至不明白睡一個好覺是什麽感覺。我終於明白小時候,母親為什麽每每夜半時分,就會嚎啕大哭,披頭散發,形若女鬼……”
這種感受,是一般人永遠不會懂的。
生前和死後,受盡無邊的煎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