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言霄說了這番話,蘇容意隻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她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可是此刻,卻真的覺得無比安心。
“好。”她說著。
言霄起身去抱她,她聽見頭頂他的聲音又響起,“好啦,我和你說這個,可不是要引得你這樣,你可別哭呀,這裏是道家清淨地,你要是被我感動地哭出來,我可控製不了我接下來會做的事啊……”
這人……
蘇容意的情緒突然就被他這一句話打住了,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卻迎住了他順勢落下的一個輕吻。
他很快離開她的嘴唇,輕聲說:“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是怪物,更不會覺得你可怕,我隻知道我很喜歡你,喜歡地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把你綁在身邊,直到這輩子過完才算。”
這是屬於他的,像賭咒一樣的情話。
“謝謝……”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把他的袖口都捏皺了。
言霄無奈,“這種時候,你說‘我也是’才對吧,怎麽能是‘謝謝’?”
她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那就慢慢學呀,我來教你。”
他嘻嘻笑著,又親了親她的頭頂。
蘇容意歎了一口氣,也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肢:“在說常永明這事之前,我有些話,早就想對你坦白了。”
到了今天,她已經不想再瞞下去了。
“你說吧,我聽著。”他道。
蘇容意低了低頭,不知道該從什麽時候說起。
“在我身上發生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的,不,或者說你已經確定了,可是我還是親口告訴你一次。對,我死過一次,我不是蘇容意,我是薛姣,是那個早就死了的薛姣……”
言霄的手微微又把她抱緊了些。
蘇容意歎了口氣:
“我當時不知道是謝邈殺我,我隻記得自己死在冷冰冰的江水裏,醒來的時候就成了蘇家三小姐,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的祖母,過世的甄老太君,可是她的態度讓我疑惑,後來漸漸的,我發現鎮國公府和我的死因脫不開關係,便多番費心調查,過程中遇到了你。再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這麽努力地保護薛棲,這麽拚命地要讓自己屍身得到安息,我想報仇,想殺了謝邈,可是做了這麽多事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死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言霄皺了皺眉。
“有最重要的一點,或許你也懷疑過,或許沒有。我的血能夠治你的病,這一點就足夠站住腳了,因為我不是薛家的女兒,而是鎮國公府謝家的女兒,謝微,是我的親姐姐……”
言霄臉上的神色難辨,他立即想到的是,她在剛得知一切的時候,該有多麽痛苦啊。
她繼續說著:“薛姣的母親並不是先代鎮國公的嫡親妹妹,所以薛姣,和薛棲,都不會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有,甚至比謝微更強。隻是因為我不是男兒,他們當年就做了這麽一場偷天換日的戲,把我和謝邈兩個人,交換了身份,將我們從此推上了兩條不同的絕路……”
“所以謝邈千方百計地要殺我,既為了謝微,也為了他自己,更為了鎮國公府,而我的死,則是祖母甄老太君和他們妥協的結果……”
她閉上眼睛,感覺眼淚從眼角滾落。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和人說起的身世。
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流淚。
但是這是她的夫君,她不再想要頂著堅強的外衣,卻一個人獨自狼狽地舔傷口。
她願意相信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他。
因為他是那個值得她相信的人啊。
“你……太辛苦了。”言霄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心疼地輕吻著,她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有點顫抖。
她搖搖頭,“我和你說過,我是個心冷情淡的人,我甚至那時候都沒有想過嫁人,因為我不適合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你知道嗎,九鴻,在皇後娘娘寢宮裏,我是親眼送謝微走的,在知道她是我的胞姐以後……但是她死了,我竟覺得快慰,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救她,哪怕我能……”
言霄道:“你沒有做錯,人的命運不是靠你一而再再而三力挽狂瀾就能改變的,他們都隻是走向了該有的宿命。”
她的淚流地更凶了,“可我的宿命是什麽呢?注定去死嗎?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麽都沒有……”
從出生到死,她沒有受到過半點期待。
“你有我了。”他溫柔地吻去她的眼淚,“你的宿命,就是遇到我啊。”
他在她唇上歎息,碾轉輕吻,比往日帶著濃重情欲的吻,更多了憐惜和安撫。
她第一次主動勾住他的脖子回吻,第一次這麽想洗滌掉心裏晦暗的陰影。
他放開她,說道:“你聽著,生你出來的是謝家,養你長大的是薛家,可是你已經把命還給他們了,你不欠他們什麽,你是蘇容意。我言霄娶的妻子,愛的女人,就是眼前的你,如今的蘇容意,而不是你的過去,不是薛姣,這些人這些事不值得你壓在心頭鬱鬱不樂,他們的死活更和你無關。”
“等以後我們一起回雲州,生十個八個孩子,那裏山清水秀,美不勝收,一年四季,我們可以帶著孩子們去領略不同的風光,踏遍不同的風景,享用不同的美食,我們會是你的全部,愛你也被你愛著,這才是你的生活,你明白了嗎?”
不是隻有那些痛苦的,永遠無法對人說起的回憶。
她點點頭,他描繪的場景太美好,讓人無限神往,她甚至都能聽見孩子們銀鈴一樣清脆愉快的笑聲。
“是啊,能嫁給你,這真好。”她笑了笑。
她還有能夠得到幸福的可能。
言霄側坐著把她抱在懷裏,雙手交疊在她身前,氣氛一時便溫馨繾綣起來。
蘇容意靠在他肩頭,曾經她隻覺得這副肩膀瘦弱,如今卻覺得讓人十分安心。仿佛心頭沉甸甸的大石終於被人移開了,她對他,也終於能做到坦誠以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