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後，百裏堯陪著沈傾歌一起來到顧老的房間。
顧成渝、顧景渝和沈傾雲、顧鴻、顧括都在，一眾人看到百裏堯並行而來，紛紛轉向顧老。
顧老看向沈傾歌，神色無恙，等著她的解釋。
沈傾歌望了眼百裏堯道：“百裏堯是夭兒的夫君，我們說好了彼此的事共同分擔，請祖父見諒！”
顧老瞟了眼二人緊握著的手突然朗聲笑著道：“難得你們夫妻同心同體，老夫也放心了。既然是夭兒的夫君，亦是我顧家的女婿，無妨。”
百裏堯到底是壽親王，顧成渝兄弟二人空出一個位子，沈傾歌的位子在沈傾雲下首。百裏堯笑著說：“本王還是與夭兒坐。”
沈傾歌心頭暖暖的，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連這點滴的細節都能注意。
見百裏堯為了夭兒放低自己的身份，在顧家人麵前如此謙虛，顧鴻心頭說不出的惆悵，主動站起身讓沈括也往後挪了個位子，這樣他便坐在了沈傾歌身旁。百裏堯卻握著沈傾歌的手讓她坐在沈傾雲的身旁，而自己坐在下首。
顧老爺子還沒開口步入正題，沈傾歌起身走到顧老麵前跪在地上道：“祖父，夭兒有件事一直瞞著祖父、舅舅們，隻是因著諸多原因未說，希望祖父原諒夭兒。”
顧老心疼的將雙手扶起來，望著和自己女兒眉眼相似的外孫女，眼眶一紅，想著他的熙兒若是有一半夭兒的堅強，也不至於……“你這孩子瞞著我們的事還少嗎？你記著，無論仍何事，但凡是有關夭兒的，你祖父，舅舅和表哥們都會支持你！因為你是我們顧家唯一女兒的血脈！”
“祖父——”
這一刻，前世今生的景象重疊，沈傾歌似乎看到前世祖父離開京城時對自己說的話，他讓表哥發誓永遠保護她不受傷害，他要表哥建功立業隻為後宮中的自己有個可以支撐的背景。
沈傾歌淚流滿麵，深深吸了口氣道：“其實，顧璃就是我，我便是顧璃！”
“不，不可能，顧璃怎麽可能是你？”
第一個不敢置信站出來問話的是顧鴻，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形容，健碩的身體幾乎搖搖欲墜，眼眸赤紅盯著沈傾歌。
除了顧成渝和顧老，所有人跟怪異顧鴻為何表現的如此激烈，雖然沈傾歌就是富甲天下被各國勢力拉攏的少年商才的確把他們震得七暈八素，但也不是難以接受。原本自沈傾歌去了玉江城後傳來的消息總會令人大吃一驚，他們似乎在沈傾歌的身上習慣了吃驚。
“夭兒自然是顧璃。黎城本王與夭兒在生意上合夥，為了方便出行隻能女扮男裝。夭兒在北轅的時候也經常男扮女裝自稱沈三出現在眾人麵前，這有什麽好奇怪。顧表哥有什麽想不通的？”百裏堯笑著站到沈傾歌身旁，眉眼含笑的望著顧鴻，隻是所有人突然覺得身上一陣冷，似乎是門外的冷風吹了進來。
顧鴻已經無法克製自己的狀態了，他盯著沈傾歌目呲欲裂。隻覺得胸口處淤血翻騰，他輕輕按著自己的胸口，目光掃在百裏堯的麵上，踉蹌後退。
他不是不能接受夭兒就是顧璃的真相。
他不能接受的是百裏堯和顧璃的種種。
第一次兩人的名字傳出來，是南陽事變，人人都說百裏堯好龍陽，和顧璃……其實，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就在一起了不是麽？他到底錯過了什麽？如果，如果是自己堅持護送夭兒，也許就不是這般眼睜睜看著夭兒嫁人卻無能為力，連說都不能說。
“嗬嗬嗬……”
顧鴻突然仰天大笑，笑著笑著淚流滿麵，指著百裏堯和沈傾歌道：“你們，真好——”
沈傾雲饒是再木訥，也看出了些許端倪。立刻走到顧鴻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其實，我得知夭兒就是顧璃的時候也是這般心境，我們心心念念她的安危生計，她卻早已‘名揚天下’，竟將我們也瞞了許久。”你這般失態，讓夭兒如何自處？
沈傾雲扳著顧鴻讓他坐回椅子時極快的說了一句。
顧鴻驀地看向沈傾雲，沈傾雲望著他的目光略有些失望。
就算他對夭兒有那份心思，如今也該深藏著。
那丫頭對自家人太重情，倘若曉得了顧鴻的心思，豈不是有了負擔，怕連帶著對趙葉也會愧疚著。
沈傾雲離開，顧鴻握緊了拳頭抬起頭，迎上沈傾歌微微皺眉的一張臉，探究的茫然的不安的目光望著自己。其實，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自己一眼撇過頭。祖父目光複雜，略帶失望。
“嗬嗬嗬，怎麽，夭兒被驚著了吧！”顧鴻聲音清朗的笑了，靠著椅背一副得逞的嘴臉，輕快的說道：“誰讓你瞞著本公子來著，哼，枉本公子在邊疆天天擔驚受怕你若受了什麽傷害，負了大表哥的囑托呢！”
沈傾歌聽了眉頭一展，氣的一跺腳撒嬌的拉著顧老的袖子嗔怪道：“祖父，你看表哥多大的人了還欺負夭兒！”
適才，她真的是怕了。
顧鴻在她心中，就是大哥般存在的親人，是她這一生要守護愛著的親人。倘若，真的因著自己讓表哥受到任何傷害，她會愧疚不已。
顧老也笑道：“該罰的卻是你！枉我們還怕你在天晟受欺負，還想著那個顧璃突然認下你這個妹妹到底有何企圖。嗬嗬嗬，我們顧家遂出生武將，可是你娘在經商天賦異稟，若在天有靈，也該放心了！”
顧老說起唯一的女兒，顧成渝兄弟二人也泫然涕下，倒是沈傾歌連忙安慰了幾句岔開話題，向著兩位舅舅行了禮暖聲道：“顧璃這道護身符遲早要舍棄，所以夭兒請祖父舅舅們支撐顧府，也讓夭兒在這天晟有個娘家。”
聽到這話，顧成渝三人相覷一眼，他們的確是想搬出顧府，總不能就這麽住在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家裏。怎麽說，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若夭兒就是顧璃……顧成渝站起身對顧老說道：“夭兒說的在理，雲城的人敢明目張膽的逼婚，不就是欺負夭兒後頭沒人麽？”
“可是眼下我們顧府有什麽能令雲城忌憚？就怕反而成了表妹的累贅。”沈括出聲，說話的聲音有些怯怯，眾人的目光看過來麵色紅了紅，有些不安的看了眼沈傾歌。
百裏堯唇角一掀，輕輕笑著看向顧鴻：“與炎朝的戰事在所難免，如果顧將軍願意，百年武將之家還要怕一個江湖雲城？”
這……
此言一出，就連沈傾歌也驚訝的望向百裏堯。
顧家人並非迂腐愚忠之人，他們代代守護趙氏的江山，最後卻落了個舉家發配的後果，差一點失去顧鴻這個唯一的後繼之人。
“此事，容老夫再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