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突然煞白了臉。
與虎謀皮。
皇帝固然可怕,可劉太後也決計不是一個讓人踩到頭上來的人。
對於她來說,死了一個薛小姐,又有什麽關係。
在他們這些人眼裏,死幾個人又怎麽樣呢?
她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她能死,甄老太君能死。
那位假的薛小姐,就更能死了。
蘇容意笑了一下,抬眼看著自己跟前的白旭。
“表哥擄我來此處,到底意欲何為?”
白旭道:“街上太亂,這裏安全。”
隻有這樣八個字。
“還有什麽是你料不到的嗎?”
白旭蹙眉,他覺得她這話裏似乎帶了兩分怨氣。
“表妹,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想到過薛小姐會死。
蘇容意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
她隻是突然之間,身上的防備陡然又加厚了兩寸。
她當然知道這不能怪白旭。
哪怕他事先查到些什麽,他也沒有義務告訴自己。
他們做線報的,從來都是如此,哪怕知道一些事,都不能去幹涉。
他也隻是不放心自己吧。
蘇容意歎了口氣。
有丫頭端來了茶,在樹下的石幾兩邊,他親自給她倒了茶。
“喝點茶吧,一會兒我派人送你回去。”
白旭輕柔道。
蘇容意品出這是她尋常在府裏喝的。
一時心也定了兩分。
“人死不能複生,你總要向前看的,有時間怎麽不想想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
蘇容意揣摩他這句話中的意思。
難道是指他們兩個的婚事……
蘇太夫人可是跺腳賭咒不會讓這件婚事順利進行下去的。
蘇容意看著白旭,他卻一副淡然的樣子。
他在這段時間去做了什麽?
竟然有這般的自信。
蘇容意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我該回去了。”
反正白旭這人,做什麽素來都是謹慎又謹慎,她也不再追問他,免得他再難做。
他在江陰有個極厲害的大伯父。
“你最近不是在查一件事情?”
他突然道。
蘇容意轉頭:“你……知道……”
話說出口,她便知道多此一句。
杜大福也是他的人,她在莊子上,又有什麽舉動能瞞過他呢?
白旭隻說:“也不是查到多少,隻是那惡蠱……”
他知道二牛身上的蠱。
他停頓地極為巧妙:
“恐怕是朝著渭王府而去。”
蘇容意怎麽也沒料到他會吐出這樣一句話。
渭王府?!
白旭沉眸,“金陵中惡蠱之人並不算很多,但是最近的一位……是小王爺房裏的側妃。”
這樣的消息蘇容意自然不知道。
宋承韜也不會知道。
渭王府裏的女眷即便得了什麽病,也輪不到外頭的大夫照看。
但是白旭他在金陵有多少眼線,若他想知道,必然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蘇容意額邊一跳。
也有了七八分篤定。
他就算眼線眾多,也不會刻意留意他人內宅,何況是渭王府邸。
難道說……他背後的勢力,就是渭王,這是渭王委托給他的事。
“表哥恐怕不僅僅是為我查這件事吧。”
她略帶嘲諷地勾勾唇角。
白旭一愣,苦笑道:
“不論我是何動機,對於表妹來說,查清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蘇容意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尖刻了些。
白旭對自己,一向是沒有惡意的。
“抱歉,我隻是……”
“我知道。”白旭打斷她,“你隻是背負地太多,心中氣苦罷了。”
薛小姐的死,她也責怪在了自己身上。
她如今看誰,仿佛都帶著深深一層猜疑。
白旭心中忍不住感歎,明明前一陣,有些軟化的跡象了啊。
蘇容意繼續問:“表哥如何就肯定是與渭王府有關?就憑小王爺的側妃嗎?”
許清越有正妃,也有好幾位入了玉牒的側妃,暗理說發現情況不對,一個不輕不重的女子,死了便死了,渭王父子一定也不願意家醜外揚。
白旭一定還查到了些別的才敢這麽肯定。
白旭說:“中蠱那幾個人,有兩個宋大夫也診治過,隻是尋常百姓,若一定說有什麽不妥。就是一個是走街串巷的貨郎,一個是專叛西北皮貨的行腳商。”
蘇容意沉吟:“這兩人都處於魚龍混雜的市井,見過接觸過的人很多,要查下蠱之人也非易事。”
“不錯,我原先以為是這人特意為之,有意掩藏自己的行跡,可是小王爺的側妃,不過隻是上月二十五上了一趟街,買了一些脂粉首飾。”
蘇容意有些明白了,“僅僅一次出門,便叫人下了手。說明……那人並非有意找些市井之徒試蠱,很可能,他本就是處在那等環境裏。”
所以才會偶然遇到了小王爺側妃,便一時心意難平,忍不住下手了。
白旭點點頭,“此人一定不是什麽身份高貴之人,而且還有一點,他輕易認得出小王爺側妃,很有可能,他從前是見過的。”
渭王府的女眷出門並不鋪張,除了許清越的女眷,還有渭王爺的妻妾,還有懷陽郡主和她的閨中姐妹,都有可能坐著不顯眼的小馬車出門。
那人必然不敢拿王府裏幾位正頭主子和得寵女眷下蠱,他知道挑這位也不怎麽受寵愛的小王爺側妃試試刀,解一解心中憤懣。
看來果真是渭王府的仇家。
白旭繼續,“還有一點,我回到江陰祖宅去過一趟,查了一些封存多年的卷宗。得知了一件事,二十二年前,渭王府曾納了一位清客,是湘南人,一時極受渭王殿下愛重,此人相貌身家,竟是連我們都無案底,但是隱隱約約,我覺得與十九年前湘南一大族滅門有關,此後,這人也消失在世間。”
二十三年前,元化元年,皇帝剛剛登基沒多久。
三年後,這清客家人被夷了全族。
白旭道:“這家人姓虺。”
“虺?”
蘇容意重複了一遍,低頭沉思。
虺乃古書記載毒蛇,這是個惡姓,從來不是漢人常用姓,甚至連知道的人都很少。
蘇容意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湘南第一藥材世家……”
她喃喃道,陡然雙目一亮:
“莫非……實際上這家人,是以行蠱術發家的!”
“不錯。”白旭點頭,查到這一點,就大約可以與如今的事聯係到一起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