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八)
趙成棟滿懷豪情的出門買馬,決意東山再起,卻意外遭遇寒流。
好象是要故意跟他做對似的,馬市裏最多的就是小馬和公馬,母馬那是一匹也沒有。的人聽說他要育齡的母馬,反倒笑了,“這位兄弟,你到底是不是養馬的?這個時節,母馬不是在等著生小馬,就是在準備**了,有誰家舍得拿母馬出來賣?縱是有,我在這兒也不怕告訴你句實話,多半不是老得不行了就是有問題的,你就別費那工夫了”
趙成棟頓時猶如給人兜頭潑下瓢冷水,母馬買不到,那他可?錯過了春季繁育小馬的季節,縱然是下半年給他買到了,那豈不是也白耽誤了一年的工夫?那他這一年吃啥喝啥去?
這人倒黴,真是連喝口涼水都塞牙滿懷豪情化愁緒的趙成棟白忙活了半日,仍是兩手空空。鬱悶之中尋了個飯館借酒澆愁,這杯兩盞一下肚,人就有點暈乎了,暈乎之後反而喝得更凶了。可再怎麽暈乎,心裏頭有事,就象堵著個什麽似的,總也撂不開。
到最後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隻模糊看到夥計過來請他結賬,那是掌櫃的怕他喝得多最後收不到錢。
連酒館都不收留他啊趙成棟歎息一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從懷裏也不知掏了多少銀付出去,就這麽稀裏糊塗往外走了。倒是那小夥計額外發了一注大財,歡天喜地的送他出門。
天已經黑了,街上萬家燈火,家家戶戶都團圓在一處,不管是說笑還是吵鬧,都是熱熱鬧鬧的。隻趙成棟越發覺得自己孓然一身,孤寒冷清。
騎在馬上,他也不知道要往那兒去,醉眼朦朧的信馬由韁,不覺走到一戶熟悉的人家麵前,下了馬正要敲門,卻乍然驚醒過來,自己怎麽又回到爹門口了?如今這副生相,如何進去麵對二老?
他撥轉馬頭正要離開,卻聽後頭有人在喊,“成棟?”
驀然回頭,卻是姐姐趙玉蘭,拎著個籃和田秀秀一塊兒過來。她是想著趙王氏大病初愈,身必是虛的,趙老實雖然願意照顧老伴,畢竟手藝不佳,於是精心燉了點藥膳,又做了些熟食來給他二老開胃,沒曾想卻遇到弟弟了。
“你怎麽到了家門口還不進去?”趙玉蘭上前一聞,頓時皺起了眉,“你究竟喝了多少?這麽大的酒味”
趙成棟怪沒意思的訕笑兩聲,“呃,那個我還是回去了,免得娘看到又罵”
見他似乎有什麽心事,待要不管,趙玉蘭可做不出來,關切的問道,“你這樣怎麽還走得了?要不秀秀你回去喊你哥一聲,讓他來送送”
“不用了真不用了”趙成棟擺手就想走,他這狼狽樣兒還不想昭告於世,卻醉後無力,腳步虛浮後退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摔著沒?”趙玉蘭忙上前攙扶,卻聽屋裏趙老實已經隱約聽到屋前的動靜了,問了一句,“誰在門口呢?”
“噓”趙成棟慌了,立即跟大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拚命往角落裏躲。
趙玉蘭會意,扶著弟弟過去,先應了一聲,“是我呀爹”然後悄聲囑咐,“那讓秀秀在這兒陪著你,一會兒我出來再跟你說話。可不許就這麽悄悄走了,萬一上出什麽事怎麽辦?”
趙成棟沒吱聲,他現在是想走也走不動了。一屁股癱在地上,便似有千斤重,兩眼皮止不住的打架。秀秀在一旁幫著牽馬,小心不露出痕跡。
趙老實剛開門,趙玉蘭就迎了上去,堵住了他的視線,“爹”
“玉蘭來了,快進屋吧你方才是跟誰說話呢?”
“隔壁的王大嬸,她家小孫淘氣,摔了一跤,剛抱回屋了”
趙玉蘭隨口扯了個謊,趙老實也不疑有他,讓女兒進了屋,“你也是的,都這麽忙就不要再來跑去的了。我能照顧你母親”
趙玉蘭笑了,“我樂意孝敬你們,難道不行麽?”
聽閨女這話,趙老實心裏可比蜜還甜,“你這孩”
趙王氏在屋裏也聽到動靜了,“玉蘭呀,快進來吧”
“噯”趙玉蘭進去,正好也想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弟弟家到底出什麽事了。
卻未料趙王氏一見著她,就開始倒苦水,“你那個弟弟,可把我們給氣死了”
啊?趙玉蘭愣了,娘是最心疼這個弟弟的,動這樣大的氣可真是少見。
趙老實擱好了東西,忍不住過來抱怨著老伴,“成棟就是給你慣壞的”
“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趙玉蘭坐下,聽爹娘你一言我一語,大概把事情聽明白了。
這下也禁不住咬起牙來,“他這也不爭氣了就不說別的,嫂多辛苦才養出那麽些馬來,結果到他手裏,就這麽糟蹋了。人家扔水裏還有個響呢,他倒好,不聲不吭就給人偷了怨不得他沒臉進來”
呃?趙王氏一聽這話有異,“成棟來了?”
趙玉蘭到底厚道,弟弟都弄成這樣了,就是再打他罵他又有何益?畢竟是這麽大的男漢了,總得給他留點麵。當下替他遮掩了過去,“我才在門口遇到的其實是他喝得爛醉,想進不敢進的,見了我就跑了”
“那你怎麽不把他給留住?”趙王氏畢竟心疼兒,“都這麽晚了,他身邊有人跟著沒?是騎的馬麽?萬一摔了怎麽辦?”
趙老實忿忿的道,“那樣的不孝,就摔了也活該”
趙王氏知道老伴正在氣頭上,也不好相勸。
趙玉蘭這回不幫著娘了,還幫著爹添油加醋,“娘,爹說得沒錯,成棟真是該受點教訓的。您想想,這樣的事情要是擱在我或是哥的身上,您要怎麽對我們?不打斷我們的腿才怪偏就成棟,您從小就護著,總怕他吃虧。如今可好,吃大虧了吧?”
“就是”趙老實又接過話來,“前兒阿慈來,跑兩步摔了,我要去扶,你還說我,說對孩不能嬌慣,阿慈又是男孩,得讓他自己爬起來。可你又是怎麽對成棟的?”
趙王氏給這父女倆批得低頭不語,不過趙成棟這回的所作所為,對她心裏確實觸動不小。
從前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不明白,隻是被母愛蒙蔽了眼睛,看不出究竟。可這回出這麽大的事,就象是在重重迷霧之中點了一盞燈,讓她看清楚了一些真相。
但是,趙王氏卻更加憂心,“成棟現在讓他怎麽辦?難道不過日了?”
“他怎麽不能過日了?”趙老實生氣歸生氣,也還是有想過這個問題的,“他哥不還給他置了兩畝地麽?還有幾匹馬,這養不了馬,種地總會吧?眼下也快開春了,讓他自己回去好好核計核計著要怎麽幹,總是餓不死的”
這倒也是一個主意,趙王氏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又發起愁來,“成棟那心高氣傲的性,現在還能好好種地?”
“娘,您這話就不對了”趙玉蘭嗔了她一眼,“成棟怎麽就不能種地了?咱們家祖祖輩輩不就是種地的?”
“對不讓那小流點汗,他怎麽得會乖?”趙老實也正是這個意思。
“他這回吃這麽大虧,應該會乖了”趙王氏到底有些不忍,現在一家都過上好日了,獨讓他一人還去土裏刨食,顏麵上有些過不去。她心裏另有個主意,這會斟酌著開口了,“玉蘭,你不是跟你張大叔他們都熟麽?能不能請他們幫幫忙?”
趙玉蘭明白了,娘這又是打上嫂馬場的主意了,可這怎麽可能嘛
她沒表態,趙老實先嚷嚷了起來,“也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說到這兒我真得好好說說你。從前成材媳婦是怎麽行事來著?最早讓成棟去絕味齋幹活,你攛掇著他偷東西,偷了東西還不承認,讓人家金寶無辜挨了打,差點把小命都弄丟了。等著做馬場了,你們又是嫌這嫌那,咱這回不說金寶了,就連小蝶一個姑娘家,都成天跟馬屎馬尿打交道,卻圖好看,讓成棟了獸醫。
可你現在好好看看,人家小蝶一人在永和鎮那麽大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幹得咋樣?你再看看成棟,分家時給他這麽多好東西,他又幹成啥樣了?你現在讓玉蘭去求媳婦,讓她再分多少東西出來?就是給了成棟他能守得住麽?
人家媳婦能做成今天這樣,也是她一個汗珠摔八瓣辛辛苦苦掙回來的,就說當年水淹馬場的時候,她帶著她親弟妹不要命的在那兒守著的時候,成棟在哪裏?”
這話著實觸動了趙王氏最不願意麵對的難堪往事,低頭不語。
趙老實還不解氣,說得激動起來,“你想想,雖說你不是成心,但確實是你讓成材和離,把那麽好的媳婦給趕出去的,你現在又憑什麽讓人家幫你?她是上輩欠你還是怎麽著?玉蘭,別去開那個口咱一把年紀了可以不要臉皮,也不能讓孩幹這不要臉皮的事”
趙王氏徹底熄火了。
(今天桂難得起了個大早,趁著涼快就多碼了一章,偶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