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大的酒樓裏，李吏給李東陽賠罪。
剛才最關鍵的時刻，李吏使出了中醫最傳統的手法……掐人中，這才將李東陽給救了回來。
李東陽的身體不錯，沒被氣出什麽大毛病，若是李東陽今日被氣壞了，李吏可就真的罪過了。
趕緊給李東陽賠罪，把好話說了個天花亂墜，李東陽這才好歹原諒了自己。
叫上酒樓裏最好的酒菜，李東陽臉色才平靜了不少，叫李吏明日給自己送去五百兩銀子，當做今日對自己不敬的懲罰以後，李東陽才緩緩開口。
“今日，你來找老夫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請老夫喝酒吃飯吧？”李東陽夾了一口菜，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上一杯上好的女兒紅。
陳年的女兒紅濃稠，酒汁不能直接飲，所以必須經過類似於紅酒的發酵以後，才能飲用，這家酒樓的老板也是個懂酒之人，已經提前將酒勾兌好了，才端了上來。
李東陽滿飲一杯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大酒樓裏做的菜果然比自家做的好吃不少。”一邊吃，李東陽還一邊點頭稱讚。
李吏實在看不得李東陽這副小人得誌的表情，忍不住將臉扭了過去。
“李大人，跟你說實話吧，今天我找你來還真不是吃飯的，小子實在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你，牟指揮使回家養老，陛下想要將指揮使這個職位交給我，為什麽劉健謝遷兩位閣老不同意？”
李吏的話一針見血，沒有繞任何關子，直接問到了點子上。
聞言，李東陽沒有絲毫遲疑之色，甚至連一點點的卡頓都沒有，頭也不抬的直接答道。“很簡單，就是不同意唄。”
……
李吏現在將李東陽掐死的心都有了，吃我的喝我的不說，還要我的銀子，現在居然拿一堆廢話搪塞自己！
“李大人，你剛才說的是廢話的？我還不知道他們不同意？”李吏撇了撇嘴，隨後就將李東陽手裏的酒杯奪了過來。
“別喝了，別喝了，今天你不告訴我為什麽，這頓酒你就別喝了！”李吏嘴裏嘟嘟囊嚢的，不住的抱怨。
“哎，哎，哎！你幹什麽你，別搶老夫的酒啊！”李東陽也是個貪酒之人，難得喝上好酒，被李吏這麽一搶，怎麽也不想放手，緊緊的抓住酒杯。
見狀，李吏手裏的勁道更大了，搶著酒杯就是不放。
“唉呀，你怎麽這樣？”李東陽可惜了酒杯中剛才灑出來的酒，嘴裏不住的可惜。
見狀，李吏手抓的更緊了，任憑李東陽怎麽掙紮，就是不放手。
“我說還不行嗎？你先撒手！”李東陽實在扭不過李吏，這才無奈的跟李吏求情。
“都可惜了這酒了……”李東陽臉上有肉疼之色。
……
…………
再次飲了一杯酒後，李東陽開始給李吏分析。
“你是京城千戶，若是被你做了指揮使，那你以後就代表了錦衣衛，掌握了錦衣衛的所有實力，而通過這麽多的事情來看，你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在劉健跟謝遷看來，你這小子亦正亦邪，做事隻憑本心。”
說道這裏，李東陽斜了李吏一眼，點了點酒杯。
李吏立馬福至心靈，殷勤的給李東陽酙了一杯酒。
“至於為什麽劉健謝遷二人不想讓你做指揮使，除了你跟他們不對路之外，剩下的一個原因就是你……跟陛下走的太近了。”
李東陽一言如擲鐵，好似於平靜的湖水中扔下一塊石頭，立刻在李吏心中激起了千萬波瀾。
點了點頭，李吏看向李東陽，隻見李東陽用手沾了點酒水，在桌子上劃出一個戒尺的圖案。
“陛下如今年幼，你還是個千戶時就跟陛下交好，可以說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影響到陛下，劉健謝遷想讓陛下規規矩矩的按照老路發展，自然就不會允許出現你這個變數。”
“若是你真的成了錦衣衛的指揮使，到時候跟陛下亢壑一氣，若真的叫你成了氣候，大臣到時候還怎麽規勸陛下？依照陛下的性子，到時候整個朝廷還不叫你們幾個鬧反了天？”
“這些年老夫雖然不太理會手底下那些人的行事，但是老夫心裏也是文官那邊的，按理來說，老夫不該跟李吏說這些，但是老夫不知為何想要問你一句，李吏，你做這些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的本心到底是怎樣？”
說到這裏，李東陽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隨意，反而神色一轉，有些凝重。
聞言，李吏給李東陽又酙滿一杯酒，然後給自己也倒滿一杯，鄭重的敬過李東陽之後，緩緩開口。
“實不相瞞，李大人，這個問題曾經馬文升馬大人也問過小子，當時小子是這樣回答馬大人的，在其位謀其任，隻不過是為大明朝獻上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說完，李吏便不再言語。
聽著李吏說出自己的想法，李東陽罕見的沉默了片刻，盞茶以後，沉聲問道。“老夫問你，若是劉健謝遷二位閣老執意不想讓你做上這指揮使之位，你，會怎麽辦？”
氣氛有些沉悶，談論到這個話題，李吏也是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李東陽這個問題。
見狀，一旁侍奉陪立的邁克跟趙順趕緊退了出去。二人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但是他們不傻，接下來兩位大人談論的事情，已經不是他們應該聽的了。
雖然暫時沒說，但是遲早還是要說的。他們……不能多聽。
見二人離去，李東陽點了點頭，顯然對他們的明白事理很滿意。
“他們離開了，我托大叫你一聲晚輩，你還是不肯說嗎？”
聞言，李吏還是有些猶豫，想了想，起身朝李東陽起手鞠了一躬。
“李閣老的情意小子在這裏謝過了，但是小子可能要辜負閣老剛才的好意，若是劉健謝遷二位閣老依舊阻攔，小子隻想以自己的方式……改變這個世道，哪怕微末……小子不會允許別人阻攔我實現理想的步伐。”
說完，李吏又連著飲了幾杯美酒，然後告辭離去。
此刻，李東陽看向李吏的眼神已經不再跟從前一樣，像是歎息，又像是……讚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