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華看到臥室窗外的防盜籠上有一根鐵柵被拉起來,留出了能容一人進出的空隙,心中一驚,剛要轉頭,就有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緊緊捂住了她的嘴。
這隻手幹燥而冰冷,微微帶著一點鐵鏽的氣味,她的嘴沒辦法張開,想要用手肘撞擊背後的人,用腳往後踢或是踩對方的腳,但是手和腳都沒辦法動彈,仿佛被什麽綁住了一樣。
就在這時,客廳和臥室裏的燈同時熄滅,整個公寓都陷入一片漆黑,臥室窗外的月光柔和而明亮,借著月光,崔華仍能看到旁邊的榻,淡黃色的榻罩上有兩個淡淡的影子,自己的和身後那人的,貼得很近。
耳朵裏回響著巨大的心跳聲,心髒跳得是如此有力,讓她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剛開始的幾秒鍾,她的視線裏甚至出現了很多白色班點。
除了內衣外,崔華身上隻裹著一條浴巾,肩膀和四肢都露麵外麵,她想低頭看看到底是什麽綁著自己,但是做不到,那隻冰冷的手十分有力,幸好沒有堵住她的鼻孔。
“冷靜。”耳旁傳來的男人的聲音,聲音很小,有熱氣噴在耳朵裏,癢得鑽心。
崔華用力掙紮了幾下,徒勞無用,反而讓手腳被勒得很疼,她突然往後一仰,撞了個空,不過嘴唇離開了對方的掌握,遺憾的是在開口之前又被捂住了。
說話聲又在身後響起:“冷靜下來想一想,我在這裏,你已經被我控zhì住,那麽是誰斷了你家的電?”
崔華又掙了幾下,猛然醒悟過來,她已經被控zhì住,那麽燈光對身後這人反而是有利的,這電斷得未免也太巧了點,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第三個人拉下了公寓的電閘,問題是第三個人又有什麽目的?會不會是來救自己的?
她停止了掙紮,深吸一口氣,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冷靜下來。
“很好,我現在放開你,如果你大叫,就會放過一個殺人凶手;如果你想說話,請盡量用最小的聲音。”身後的人仍捂著她的嘴,卻鬆開了綁住四肢的東西,似乎根本不擔心她會反擊。
抬手拉住幾乎要掉下來的浴巾,崔華再一次點了點頭。
捂著嘴的手也終於鬆開了,她徹底獲得了自由,但沒有反擊也沒有大叫,隻是回頭輕聲問道:“你是顧七?”
她聽出了顧七的聲音。
“是。”顧七把窗子關起來,拉上窗簾,將月光擋在了窗外。
“你和你妹妹說會晚點回去,就是準備闖到我家裏來?”崔華退了兩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不,我當時隻是確定有事要做,並不知道做事的地點是你家。”顧七走到牆角,拉低兜帽,融入到黑暗之中。
“你剛才用什麽綁著我?”崔華坐在床上,開始摸索自己睡覺時穿的T恤和短褲。
“我不想告sù你。”
“你是不是也像這樣闖進了金輝小區的301室?”
“是。”
“然後呢?”
“你不需要知道。”
“你徒手拉開了防盜籠的鐵柵?”
“不,我沒有碰過。”
“那你手上怎麽有鐵鏽味?”
“那是血的味道。”
“你手上有血?”崔華聽到這裏,忽然覺得一陣惡心,連忙抹了抹嘴。
“沒有,是我昨晚受的傷,傷口還留有血的味道。”
“……”
找齊了睡衣,崔華在浴巾下穿上了短褲,又靈活的套上T恤,最後才把浴巾從T恤裏拉出來,她消化著從顧七那裏得來的答案,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是誰拉了我家的電閘?”
“呆會就知道了。”顧七靠著牆角,閉著眼睛,放出一條鎖鏈,順著天花板和牆壁的夾角一直延伸到玄關,鎖鏈的第一環貼住門鎖上,能讓他感覺到最細微的震動。
“呆會是多久?”崔華坐在床上,撫了撫胸口,好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拉電閘隻是試探,如果你還沒睡,跳閘之後就會出去查看情況,出去之前可能要換衣服、找電筒,耽誤一些時間,因此他會多等一會。”顧七說著走到榻前,拉開了榻罩。
崔華連忙從床上跳起來,貼牆站著,看著顧七把床罩卷成一卷塞到被子下麵,布置了個有人在睡覺的假象,問道:“我要做些什麽?”
“躲起來,想一想該怎麽處理屍體。”顧七弄好了榻,又縮回黑暗裏。
崔華摸黑躲進了臥室的衣櫃,坐在自己的衣服上,六神無主。
她覺得很荒謬,自己明明是警察,卻在和一個闖進自己家裏來、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談論著處理屍體,刑警可是最看重保護現場的。
如果這是希區柯克的電影,對麵的住宅樓裏會不會有人正拿著望遠鏡往這邊看?
理智告sù自己,這並不是一場夢,但崔華還是咬了一下右手食指的指扣,很疼。
“來了。”顧七的聲音響起,之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
尚興拿出萬能-鑰匙包,抽出墊條塞進鎖眼裏,又拿出抬鉤插進去,熟練的撥弄著。
在一個朋友那見過一次後,他就喜歡上了這種本身並不精巧,而是考驗手指技巧的工具,自己弄來一套,整天在家裏玩,從沒想過還有真正發揮作用的那一天。
回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他的手顫抖了一下,心跳加速,呼吸有些紊亂,虎口用力壓迫咽喉環狀軟骨時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那種感覺之後就再也沒有體驗過,每次回想都會怦然心動。
此行的目的不是再次體驗那種感覺,但尚興的心裏還是有些期待,或許最終會進展到那一步,也可能不會,他沒有製定任何計劃,這個目標也是今天才找到的,畢竟,如果一qiē都按照計劃進行就太無聊了。
萬能-鑰匙緩緩轉動,幾圈之後門鎖徹底被打開,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尚興輕輕推開門走進室內,掏出一個很小的手電筒按亮,電筒的光很暗,能讓他看清房間的布置,又不會照醒熟睡的人。
客廳裏有一股黃瓜的清香味,電筒的光照出了很多生活的痕跡,也照出了牆角那個黑發遮麵、白衣晃眼的人影。
微弱的光柱一晃而過,離開牆壁角一秒種後,尚興才意識到牆角有個人,急忙把光柱移回去,但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心跳的速度急劇加快,手不聽使的顫抖著,手電筒的光也跟著晃動不已,那個畫麵揮之不去,人影非常清晰,但是臉被頭發遮住了,看不到。
“一定是因為我太緊張,看錯了。”他這樣想著,站在客廳裏一動不動,直到心跳平緩。
“看來得盡kuài結束今晚的行動。”尚興覺得胸口有種說不出的難受,轉頭看向了臥室。
他並沒有看到剛才在牆角的那個人影此時就在自己麵前,那雙漆黑的眼睛與自己四目相對,距離隻有幾厘米。
抬起手電照了一下臥室,他看到了榻上的被子隆起,興奮的感覺立即壓過了不安,立即往臥室走去,可是剛走了一步,手電筒就熄滅了,怎麽搖都無法亮起。
離那個紮著馬尾的女人隻有幾米之遙,此時怎麽可能放棄?她雖然沒有中午盯上的那個女警可愛,卻是他喜歡的類型,尚興把電筒裝回口袋,憑著剛才的印象,輕手輕腳的走進臥室,摸到了榻邊。
厚厚的窗簾完全遮住了月光,他鼻息越來越重,微微顫抖的右手撫過被麵,摸到了枕頭邊。
就在這時,“嚓”的一聲,角落裏有火光亮起,臥室的門猛的關起來,“嗒”的一聲鎖住,接著門把掉落在地,骨碌碌滾到衣櫃前。
尚興猛的抬起頭看向火光,他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接著火光熄滅,隻剩下一個圓圓的紅點。
“王夢婷托我向你問好,花了一個月,她終於找到了你。”顧七低沉的聲音響起。
尚興根本不知道王夢婷這個名字,他隻是單純的被顧七嚇到,急忙起身貼著牆走到門旁,但是一轉頭,卻發現牆角的人影此時正站在門後,身體和臉龐散發著微弱的白光,歪著頭看著他。
她的臉仍有一半被頭發遮著,但露出了另外一半,尚興尖叫一聲,急忙退後,腳一軟摔在地上,縮進了牆角。
“你現在感受到的恐懼,和王夢婷臨死前相比,還差得很遠。”顧七吐著煙,充當著旁白的角色。
“我……我……”尚興的聲音嘶啞,呼吸急促,心率超過了一百三,他看到白色的人影向自己走了一步,想要爬床逃到另一邊,卻發現肩膀被什麽東西按住了,站不起來。
“對……對不起!我一直在後悔,別別……別過來!”他驚慌失措的大叫著。
“這話說出來連你自己都不會信,如果你真的在後悔,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顧七說到這裏,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放心,我不會動你,你不會受到任何外來傷害。”
尚興縮在角落裏,身體確實沒受到任何傷害,但心髒卻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王夢婷一步步的走向他,每走一步,他的心跳都會加快幾分,等她走到麵前,蹲下來時,他的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浸濕,身體顫抖不已。
崔華把衣櫃的門推開一條縫,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