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義幫眾人心中道:“幫主的確說過這番話,隻不過我們還不知道黑衣隊是什麽來頭,當時十分羨慕曹總管。”
林紅楓道:“黑衣隊乃是隻能幫主憑令暗中培養、調遣的幹將,隻是這與我丈夫又有什麽關係?”
堂中其他人聞言心中暗道:“匡義幫各分堂堂主俱是能獨當一麵的人傑,沒想到他們幫內還另有江湖中人所不知的秘密精銳,初到堂外時便見幾百號官兵被那二十個不到的漢子殺的抱頭鼠竄,匡義幫的力量果真不可小覷,難怪要招來禦寇司的圍剿。”
林老爹突然麵色略顯激動,強自壓下,回頭看了看林龍青,卻見他麵色如常,微微頷首,便接著道:“曹夫人自然不知,在四年前曹總管未經過幫主私下調遣過兩次黑衣隊。”
林紅楓道:“既然我哥哥許諾,他自然不需要經過幫主同意。”
林老爹雙拳緊握,聲音顫抖道:“不錯,這是幫主對他的一片厚愛,更可見幫主對他十分信任。”說到此他不禁又向林龍青看去,眼中有詢問之意,林龍青似乎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沉聲道:“林老爹,你但講無妨,幾年來,我心存私念,為了所謂的清譽名聲遮遮掩掩,指望四年前之事就此過去,然而這事情埋的再深再好,卻總免不了有一天要被挖出來。既然做下了,便痛痛快快認下,也算匡義幫對江湖有個交待。”
林老爹見林龍青神色堅決,咬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說了。各位武林同道都在此,想必還記得四年前江湖接連發生了兩起慘案,年初落馬寨的駱寨主和其手下一十六個好漢被狙擊於山南官道;過三個月之後,太湖旗門的何巨何旗主與同行的三個副旗主離奇死在蘇杭官道,奇怪的是,這兩樁慘案均發生在人來人往的管道之上,竟無一人親眼目睹,更巧的是,他們當時都攜有資助太湖義軍的餉銀,慘變發生後這些銀兩也皆盡消失。”
杜上清道:“不錯,這兩樁四年前的慘案我還依稀記得,他們像是遭受了圍攻,身上刀痕累累,慘不忍睹,似乎死前劇烈的打鬥過,江湖中人皆推測可能是有人買凶下手,卻始終未能解開其中迷案。”
林老爹道:“這在當年,乃是武林中一件大事,匡義幫焉能不問不管,因此也派人探查許久……唉,卻不料查來查去,竟查到了本幫頭上!幫主說他心存私念,便是他當時查到了主使之人,卻因顧及匡義幫和那人的名聲而未公諸於江湖,他對那人的一片善心,反而使得當年匡義幫陡生大變,自己被逼出幫,遠遁塞外!”
匡義幫中人俱都大吃一驚,卻覺得這事情和四年前之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此刻已越來越接近真相。其他人則大為動容,年永壽麵露怒色“騰”的一下從座位中站起,道:“聽你之言,竟是匡義幫中人下手?他們俱都是仁義豪俠,落馬寨、太湖旗門也不曾做過什麽獨霸一方傷天害理之事,卻為何被你們匡義幫所害?”他雖然年紀老邁,但氣勢逼人,滿臉蒼白的虯髯更添了他此刻的怒意,林老爹目光一低,麵露恨色道:“幫主派人多方探查,才打聽到這兩件慘案當日均有大量官兵分別攔截於前後道口,不許車輛行人過往,駱寨主和何旗主他們所走之路便成了一截孤道,他們便是在這截孤道上被人狙擊暗算!”
那黑衣人奇道:“聽你之言,又像是官兵做的好事,怎麽會查到匡義幫頭上?”
林老爹道:“憑駱寨主何旗主他們的本事,也許將眾多官兵全盡殺掉不易,但若想走脫,誰能攔住?兵勇們慣用長槍、弓箭,那遇難的各位弟兄身上卻是刀傷,必是江湖中人所為,必是這夥人與朝廷勾結,朝廷負責堵住兩邊路口,以便他們設伏殺人。”
說到此眾人皆是群情激憤,林老爹繼續說道:“以上便是幫主查證所得,再無一點頭緒。”說到此林老爹突然冷笑起來,肩膀不住的抖動,這笑聲卻是越來越大,道:“想不到,卻忘了一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幫主偶然與當時的黑衣隊隊長閑聊,卻在無意之中,得知真相!”
眾人見他癲狂,心中道:“難道當時的黑衣隊隊長已經不是他了麽?他突然發笑,可別是在此瘋言瘋語吧?”隻有林龍青知他心中痛楚,麵上露出同情之色。
林老爹仍兀自發笑道:“黑衣隊本是匡義幫極為秘密的一股力量,即便是兩個護法、總堂主他們也不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做調遣,若是平安無事,幾年之中也用不上黑衣隊一次,幫主卻從那隊長口中得知,這短短一年黑衣隊卻有兩次調遣,一次是在二月十日,一次卻是在六月六日!”
眾人尚在困惑,雷汝南卻“啊”了一聲,道:“駱寨主等人在二月十二日遇難,何旗主等人在六月七日遇難!”眾人心道:“果然還是女子心細記事,看這日期,這兩樁慘案必定是匡義幫所為了。”
年永壽早已忍耐不住,飛身掠到林龍青麵前道:“林幫主,你當日既查出了真相,卻為何一句都不向我們武林同道交待?你今日讓人說出了真相,雖然時隔四年,但該罰的卻還是要罰,那調動的人若不是你還是哪個?”
林老爹卻道:“各位掌門先不必著急,聽我全部說完。幫主細細詢問那隊長,才知這兩次的行動目標俱是‘剿滅山匪’,調派他們的人,不用我說各位也應知道了,全幫中誰有這麽大的殊榮,讓幫主如此信任?駱寨主、何旗主身攜餉銀,巨資襄助太湖義軍,自然朝廷要派鷹犬將他們除去!這勾結朝廷,殘害武林同道的人便是對你們恩重如山的曹書劍!”
話音剛落,卻聽林紅楓一陣風一般衝向林龍青,一伸手重重的打了兩個耳光,尖叫道:“林龍青,沒想到你這般無恥!”
匡義幫眾人在聽這神秘的林老爹敘述之中,便隻覺得那答案呼之欲出,已經必定是曹書劍無疑了,可聽他親口說出,心中不由得均是一陣震撼,這老者雖形容邋遢,可是從剛才露的那手便可看出他武功實實不在兩位護法之下。其他幫的掌門也是一陣茫然,林龍青讓人將當年之事說的十分詳盡,想起落馬寨、太湖旗門的慘案,恨不得將那主使之人千刀萬剮,可是曹書劍卻已經亡故了四年,頓時心中空空蕩蕩。林龍青隻覺雙頰火辣辣的疼痛,看著林紅楓說不出話來。
林紅楓雙眼已經泛紅,蓄滿了淚水,憤怒的盯著林龍青,顫聲道:“青哥,你為何如此狠心,妹子拿了書劍臨死的那封血書,除了幫中之人未曾給別人看過,就算是書劍的家人都瞞的滴水不漏,你卻絲毫沒有兄妹情義,找這個什麽林老爹串通你演這一出戲,反過來誣蔑書劍,我千萬不曾想到你竟卑鄙如斯!”說罷雙眼眼淚長流,又走到那唐姓漢子麵前手中舉令道:“林老爹若不是當年的隊長,那便是你了?是不是他事先安排你們演這一出戲?當年到底是何人調遣黑衣隊殺害駱寨主他們?”
那漢子歎口氣道:“那時,我還不是黑衣隊的隊長……”林紅楓緊緊逼問道:“那麽隊長是哪個?我要親口問他!”唐隊長眼圈一紅,轉向林老爹道:“師父,我師兄他……”
此時林老爹神情已經平靜許多,緩緩走至林紅楓麵前道:“曹夫人,我是你家世代老仆,雖有一身武功,卻敵不過歲月蹉跎,不再是黑衣隊隊長之後,每日不過太陽下麵打個盹,靜靜的等死罷了,我這樣風燭殘年,又有什麽緣由要說這許多假話蒙騙於你?”
林紅楓指著那唐姓漢子和林老爹憤憤道:“當日之事也不是你們親眼所見,卻為何同林龍青一並狗血噴人構陷書劍!空口白牙的誰信?”
林老爹不易察覺的苦笑了一下,道:“既然曹夫人不信,我便找個人證來……”說罷回身向門外走去,卻被林龍青攔住,麵露擔憂之色,卻聽林紅楓道:“可別是心裏發虛,這一出去便不敢再回來了!”林老爹看了一眼林龍青,道:“幫主,該來的還是要來。”仍是向外走去。
在座的各人本是前來援助匡義幫而來,卻不想林龍青在曹書朋逼問之下捅出了四年前的那段迷案,又見一環套一環,竟是十分錯綜複雜,他們當年隻知曹書劍中毒而死,對於林紅楓所提血書卻是絲毫不曉,見匡義幫眾人也俱是神情肅穆,林紅楓卻是神智大變,又不便多嘴,隻屏住呼吸,靜靜等著那林老爹回來。
此刻夕陽漸落,餘暉慢慢灑落在大堂的門口,堂內卻已十分昏暗,幾個小廝悄聲而進,見堂內眾人俱是神情肅穆,將堂中十數個燈籠盡數點明便躡手躡腳的退下。片刻那門口出現了一個被拉的極長的影子,正是林老爹去而複回,那身後卻跟著四個人,手中抬著一個擔架。那擔架中躺著一個人,卻看不清容貌,眾人張目觀望,見那擔架被抬進門來,那唐姓漢子一見便撲了上去,跪倒在那擔架旁,淚珠簌簌而落,哽咽道:“師兄!”
林老爹此時似乎極為虛弱,低聲道:“曹夫人,這擔架上之人便是親曆當日之事的黑衣隊隊長,你若還有疑問,問他便是。”
林龍青望向林老爹,見他神情極為委頓,心中大為擔心道:“這無異於向林老爹的傷口上再劃上幾刀,今日當著這幫內外的眾人將當日之事揭開,也不知是對是錯。”
林紅楓慢慢走到那擔架旁,卻見上麵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身上蓋著一層薄被,麵色極為蒼白,眉眼卻酷似林老爹,那唐姓漢子兀自在旁邊落淚,那男子卻似乎不能轉頭,隻能將眼珠盡力向一旁斜著看去。見林紅楓走至麵前,方望向林紅楓道:“屬下待罪之身,行為又十分不便,恕不能見禮了。”
林紅楓道:“你是林老爹的什麽人?”
林老爹剛要上前回話,那人卻用眼神示意,道:“爹爹,我自己說便好。曹夫人,屬下姓林名鵬,黑衣隊素來隱秘,想必這名字對夫人來說甚是陌生。”林鵬的目光又望向林老爹道:“他是我的爹爹,也是我的師父。”頓了一下又道:“可是在黑衣隊中,他隻是我的上任隊長……身邊這位唐兄弟,他便是我的下一任了。”林紅楓低頭看向那唐姓漢子,見他也正抬眼看著自己含著淚點了點頭。
林紅楓又道:“林老爹說你親曆當日之事,那你便將整個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到底和曹總管有沒有關係。”
林紅楓語氣極為平靜,林鵬聽了卻麵色突變,神情極為激動,眼中似乎冒出火來,全身都在薄被下暗自抖動,片刻方道:“既然夫人要聽,屬下自然會講的一字不差,那兩次行動,我一輩子都記得。二月十日,曹總管聯係我道……”卻見林紅楓神色一變,道:“你騙人,原來你也是和他們一並誣陷書劍!多說幾次也是無用,把他抬出去,抬出去!”
林龍青搖搖頭,走到林紅楓身後,伸手穩住她肩膀痛聲道:“妹子,你可否先聽他把話說完?”
林鵬卻已將目光從林紅楓身上移開,直視屋頂,道:“曹總管對我言道,最近有一夥兒江洋惡盜,聚斂了一筆數目不小的不義之財,從山南官道經過,要黑衣隊前去剿除。我言道,這小小的盜匪何必用黑衣隊出動,曹總管道,江湖中其他門派早已躍躍欲試,若是匡義幫出手,少不得他們要過來分一杯羹,但若是黑衣隊出手,便誰也不知這批財寶被何人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