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歌要住進梧桐書院,這是沈家一等一的大事,自然是有人喜有人憂。
沈老爺子是要親自送沈傾歌進去梧桐書院才要離開,沈傾歌卻堅持待沈老爺子們走了再去。
老爺太太這幾天被沈傾歌的無視氣得一天天掐著珠子,聽到紅梅回了信兒,氣惱道:“想不到這孩子的性子跟他姑姑一樣執拗,若非她鑽了牛角尖也不至於早早的香消玉損。”
“嶽父,小婿還是接了影兒回去吧,傾歌這心結,就在這兒。”
梅淩峰擔憂的說。
“不,影兒不要回去!”
梅疏影突然跪倒在沈老爺子的腳旁仰著小臉抽泣道:“影兒自幼跟外公外婆親近,如今這一年半載的相處,影兒舍不得離開,外公,不要趕影兒走,影兒回去後搬到外公外婆的院子裏侍奉著,任何事都聽三姐姐的,絕不會讓三姐姐生厭……”
沈老爺子歎口氣,影兒也算是個苦命的孩子,難得她如此乖巧懂事。
承歡膝下一年多,他是有些舍不得這丫頭。
“好了,影兒不走。外公還要幫影兒定下一門好親事,還要給影兒備一封大嫁妝。起來吧,夭兒隨她母親是個嘴硬心軟的主,指不定是負氣呢,畢竟……唉,不說了,你先起來,去收拾一下,我們今日啟辰會京。”
“老爺……”
沈老太太氣結的站起身,沈老爺子擺擺手拂袖走了。
“真正是反了天了,這個家裏到底誰說了算?她就算再怎麽才高八鬥,一個女兒身早晚要嫁出去,她這般冷心冷清,還指望她提攜我們沈家不成?”
梅疏影抹了淚勸慰道:“外婆不要生氣了,說不定日後我們都得仰望姐姐提攜了。”
梅疏影嘴甜伶俐,看事兒很準,也就這點也得沈老夫人的心,遂投去詢問的目光。
“姐姐這般才氣,日後的親事可不是什麽人家都能定,要配得起姐姐的,需是人中龍鳳。”
“咳!影兒,不得胡說。”
梅淩峰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一聲,示意梅疏影噤聲。
沈老太太也是大風大浪裏過來的,梅疏影這句話她入了心,手中的珠子轉的更快了。
那晚,她依稀記得二皇子派來的使者也來了莊子上。
可是……二皇子是什麽人?
別說母妃身居皇後之下的貴妃之位,頗得盛寵,就是此番祁疆接連捷報,倘若大勝歸來,有軍功在身,日後可是跟大皇子相提並論的人……沈老太太越想越心驚。
“算了,有她去吧。哼!這人中龍鳳豈是她相配!”
沈老太太鼻子裏哼了一聲嘟囔道。
梅疏影嘲諷的揚揚唇角,沈家再怎麽富貴,和皇室說親原本就是高攀了!
隻可惜她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沈傾歌,你可一定要嫁給軒哥哥!
梅疏影心裏嫉妒惱恨的扭曲著,眼底迸出可怕的怨憤恨意。
沈老爺子去了沈傾歌的院子要和她在書房單獨談談。
沈傾歌任由沈老爺子打量著,心裏卻涼透了。
她這叫什麽事,重活一世,還是沒娘爹不疼,祖父奶奶向著外人身世,就算是梅淩峰他們暗中搗亂,可他們也狠得下心讓自己隻身來這莊子。
前世就算沒有二皇子,她一樣也很難活下來。
“我知道你怨恨著我們。”
沈老爺子突然開口,隻說了一句又歎了口氣,似乎還在掙紮著要不要說下去,沈傾歌也不問,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昭帝曾遺留一本通今曉古、工、農、商,兵的‘天書’,新君登基三十年未有子嗣,天師卜算出帝君乃異世遊魂,有傷天命,需焚燒‘天書’以敬天命,然而‘天書’一夜間被盜,牽連數千人為此喪命,史稱“千人斬”。至此,‘天書’被後人視為‘**’,再後來,被人們視為不祥之物,幾百年過去了,朝代分分合更替至今,‘天書’也好,‘**’也罷,都成了久遠的傳說。隻是,當年傳出當年千人斬中逃過一劫的除了九公主的小女兒之外,還有梅家的一名庶子。”
沈傾歌心中一驚,目光緊了緊,注視著沈老爺子,而沈老爺子好像陷進了對往事的追憶,目光有些空洞。
“我聽‘驚鴻’先生講起過。”
“嗬!那不過是野史傳記。當年的天師乃是新君的結義兄弟,原本也是肝膽相照出生入死的兄弟,卻因為一個女人翻了臉,他心中懷恨,原本是想要借此奪得‘天書’引起天下大亂。九公主是昭帝最小最寵愛的女兒沈瀾,昭帝晚年病重撰寫‘天書’時,九公主長長代筆,所以她去求新君,不要聽信他人之言將昭帝心血毀於一旦。新君被天書蠱惑,九公主隻好將盜了‘天書’藏在幼女的夾襖中,托付梅家最不起眼的庶子梅六郎隱匿於江湖。”
“公主怎會認得梅六郎?”
“梅六郎在外人眼中是個小混混,其實是個江湖殺手,曾被九公主救過一命……”
“祖父怎會知道的如此詳細?沈瀾、梅六郎……”
沈傾歌其實心中早已猜測過,但聽祖父說出來還是震驚的站了起來。
沈老爺子搖搖頭,隨即又欣慰的點點頭,沈傾歌連他這個祖父都如此警惕,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家有規矩,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傳女不傳男!夭兒,因為幾個丫頭中就你最後見了你姑姑,回來後又生病,之後又鎖在院子裏不見人,當時祖父便懷疑已經到了你手中。所以趁著那個天師的胡言亂語,就把你送到莊子上了。沈家先祖曾用過血咒,身價子孫不能擅自破解‘天書’,否則將大禍臨頭,必遭火焚!”
最後一句話,沈老爺子說得語重心長,他又繼續道:“按照傳下來的族譜,當年小公主長大後嫁給了梅六郎,可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是沈家,但梅家決不是那個梅家。你不必對梅淩峰父女有太多的敵意。隻是,從你姑姑出嫁後家裏總時不時的來小毛賊,你姑姑去世後有人翻了她的棺木,我就怕有人發現了我們沈家的根源。將你送到莊子上希望你被他們忽視,長大後嫁個尋常的家,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卻不曾想,竟然會出現這等狗奴才欺主的事,而你……”
沈傾歌突然嗬嗬笑了兩聲。
必遭火焚,她好像已經遭受過了!
她記憶力非凡,前世‘天書’的內容今世一字不差的記著。
所以重生後再得,她便毫不猶豫的扔進了炭火,這樣的是不是破解了沈家的血咒呢!
“夭兒,你……”
“祖父放心,夭兒焚燒了‘天書’,早已破了先祖的血咒!”
什麽?
沈老爺子有些站不穩,踉蹌走到沈傾歌麵前,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手指指著沈傾歌,卻半天憋著氣說不出一個字來。
“祖父不用擔心,沈傾歌並沒有違背先祖的遺願,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沈家守護了幾百你啊,總不能因為一本死書最後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先祖既然是昭帝之後,天書為我沈家所用豈不名正言順!”
沈老爺子再次用怪異的目光打量著沈傾歌,她做了什麽?
全背記了下來?
“你,你是三丫頭?”
“如假包換!”
沈老爺子走出院子時快到了正午,原本晴空萬裏,此時一大片陰霾遮住了太陽,天色有些暗沉,遠遠的有滾雷聲。
這天,要變了?
沈傾歌備了膳踐行沈老爺子一行。
和沈老爺子開誠布公的談話後,沈傾歌心情很愉快,那種原來並沒有被遺棄的感覺很舒服,很溫暖。
現在想來,前世祖父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她好,隻不過她像是服了趙睿軒的毒,被蒙蔽了眼睛。
飯桌上,沈傾歌對自己的祖母也稍微的緩和了許多,不管她熱風冷嘲,自己盡量裝作聽不到,不過對著梅淩峰父女還是和往常一樣冷冷淡淡。
“祖父,我,我難受!”
梅疏影突然捂著胸口,臉色蒼白,慢慢的趴在桌子上。
“影兒,影兒,呀,隻孩子身子發燙!”
沈老太太有些驚慌,梅淩峰也探了下梅疏影的頭連忙求沈傾歌看看。
沈傾歌起先以為是梅疏影不想回去故意呢,可是一把脈,再察看梅疏影的眼睛,心中疑惑的脫口而出:“猩紅熱!”
猩紅熱!
沈老太太第一個收回了手。
因為猩紅熱傳染致死的不再少數。
沈傾歌鄙夷的揚揚唇:“猩紅熱一般發病在幼少年,不會傳染大人,姑父還是先將表妹先抬進屋子,我去寫個方子,你讓人到城裏去抓藥。”
“三丫頭,謝謝你!”
梅淩峰感激涕零,沈傾歌心中卻嗤之以鼻。
有其女必有其父,這對父女,以為她沈傾歌還是前世般好騙嗎?
因為梅疏影的病,沈老爺子等人隻好又住下了,沈傾歌隻好讓天五快馬加鞭的去一趟梧桐書院,告知寒溪先生家裏有了病人不能如約而來了。
一聲聲滾雷由遠而近,發布了半天的雲雷,這個時辰暴怒了般傾瀉而下,雨幕似一張厚重的網罩住了杏花村。
咚咚咚――敲門聲急促而猛烈,還夾雜著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