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來,一夜相安無事,伊蘭很是樂顛樂顛,心情愉悅地到餐廳準備營養劑。
這是他們在流花三號的最後一天。
按照計劃,航空艦會先去流花二號接羅隊長瑞恩那一批人,然後來流花三號,到達時間應該是流花三號的黃昏。科考小隊上午仍要出去,午間回來,花一個下午的時間拆掉營地,航空艦一來就登艦返程。
因為是最後一次,各考察小分隊都想再去探查自己的重點觀察區域,而這一條原本就列在考察計劃中。
陳霄一聽,三艘飛船三塊地方,勢必要分薄護衛力量。以前即使分成各小隊,但畢竟去的是同一塊區域,真要有什麽事,各小隊互相策應也迅速。這次科考人員卻是分得太開了,她不想在最後一刻節外生枝,要求大家選一塊共同感興趣的地方。無奈搞科學研究的人都有一股執拗勁,咬定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不改口。
機甲編隊負有保護科考人員的責任,卻不能以安全理由過度阻礙科考,這條原則是寫在聯盟的科考護衛條例裏的,不然把科考人員綁著,哪兒都不讓去,才最安全,這就失去了科考的意義。
隻有一種情況下,護衛人員可以強行改變或者中斷科考計劃,那就是有明確的證據表明,科考人員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嚴重的威脅。陳霄沒有明確的證據,她總不能跟科考人員說,我們的人覺得這個星球有古怪。
無奈之下。陳霄答應了各考察小分隊的要求,她把伊蘭和張深海留下看守營地。伊蘭管著後勤事務,正好可以先拾掇起來。準備下午拔營。其餘隊員連陳霄自己,共十八個人,分成三組,分別護衛三艘科考飛船。
伊蘭聽了安排之後,直直望向端木,她其實很想讓端木別去,甚至所有人都別去。還有半天能做什麽呢?
如果這些天考察下來,結果令人滿意,下回組隊再來詳細探查就是了。如果不滿意,這多半天的數據也說明不了什麽。大家都乖乖地待在營地,悠哉悠哉收拾東西,等航空艦一來。把防護罩一收。大家一起上艦吃晚餐不好嗎?隻是連陳霄都沒有辦法說服科考隊,伊蘭就更沒有辦法了。
端木瞧見伊蘭咬著嘴唇滿臉擔心地望過來,對她溫和地笑了笑。伊蘭的目光停頓一秒,心中瞬間作了決定,朝端木使了個眼色,走出了餐廳。端木愣一下,隨之也出了餐廳。
“端木,跟我來。”伊蘭一等端木靠近。就壓低著聲音說道。
她把端木領進隔壁放置廚具設備的營房。
她現在的習慣是背包隨身背,而端木吃完早餐就出發。背包也在身上。
把門掩上後,伊蘭迅速地把背包取下,蹲在地上打開背包,翻撿出一把離光槍。這可不是演練用的虛擬武器,這是把真槍,伊蘭自己都沒用過。
伊蘭把槍口倒轉,遞給端木。
端木驚愕地瞪著伊蘭的這一係列動作,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聽伊蘭語速極快地說道:“端木,你拿著,放在背包裏以防萬一,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很好用,你隻要按這裏,瞄準目標就可以發射,據說可以發射五百次才會能量耗盡。”
端木猛然醒過神來,立即拒絕道:“我不要。”他放軟了聲音,語速也很快地說道,“伊蘭,別擔心,隻剩半天,不會有事。”他轉身想出門。
伊蘭一把拉住他,扯過他的手腕就把槍小心放入他的手掌中,神情嚴肅地說道:“端木,如果沒事,你回來還給我,如果有事,你手中有槍可以自衛,兩種情況下都不會有人追究我私自給你武器。”
“我不要。”端木把手伸給伊蘭,被伊蘭大力抵住,他急道,“你給了我,有事你怎麽辦?”
“我今天待在營地,這裏有防護罩,再說我還有機甲,還有很多武器,你看我這包都是。別再爭了,你們馬上要出發。”伊蘭發急,伸手要去取端木的背包。
端木堅決不要,一側身躲開伊蘭,攤著手把槍遞回來。伊蘭又氣惱又無奈地盯了端木一秒鍾,才伸手接過槍。
端木鬆口氣,剛想露出笑容說句安慰的話,不想伊蘭快速地旋身繞到他身後,手搭上了背包。端木馬上想轉身,隻聽伊蘭低呼:“槍撞上我了。”嚇得他全身僵住,伊蘭已經迅速拉開他的背包,把槍放進去了。
端木回神,就要把包取下,伊蘭一個箭步把門打開,催道:“端木,快出來,你們要上飛船了。”說完,她跨出門外。
再還槍給伊蘭已不現實,門外有集結的聲音傳來,端木默然一瞬,跟著出門,經過伊蘭身邊時,聽她壓低聲音說道:“背包怎麽動都沒關係的。”他看了伊蘭一眼,輕輕嗯一聲,快步朝飛船走去。
伊蘭隨即跟上,到門口送行是她的老項目。
端木上飛船前,回頭朝她看,伊蘭笑了一下,端木卻不像以往那樣回個笑容,他神情肅穆,凝視著伊蘭好一會,才進了飛船。
伊蘭暗自吐吐舌頭,端木大概生氣了,他一個沒有用過槍的人,被硬塞了一把槍擱在背後,那感覺沒法說,伊蘭自己體會過,整個背部都會僵硬。她想著,等中午端木回來,趕緊主動去要回來,不然端木會坐立不安。
把人都送走後,防護罩合攏,伊蘭又在營地門口感受了一番,仍舊啥感覺都沒有,她大鬆一口氣,不禁暗笑自己杞人憂天,不但把自己嚇壞了,還把端木嚇著了。
她轉身,腳步輕快地去監控室找張深海聊天。
兩人打地鋪做了兩個月舍友,從流花一號到流花三號都是如此,早晚哪怕道個“早安”、“晚安”,這關係也親近了不少。
張深海在三個女生的營房中屬於弱勢群體,他官階大不過陳霄,經常對陳霄畢恭畢敬;說話直不過慕容,經常順著慕容不敢違逆;自覺腦瓜機靈不過伊蘭,經常謙讓著伊蘭。盡管五大三粗,在營房裏卻自動地縮在一角,叫他才應聲,不叫他就當壁板。
伊蘭除了起初有點不適應,後來習慣自如,甚至漸漸感覺張深海有做男閨蜜的潛質,他能聽人說話,還能好脾氣地附和應聲,還能一起守著科考隊看熱鬧,回來一起嘀咕兩句他們的狂熱,可不就是最佳閨蜜模式嗎?
“阿海,”在瑞恩的一班兄弟中,她也就敢對張深海這麽稱呼,“晚上到航空艦上你想吃什麽點心,我給你去拿。”
張深海前一陣子說起,老吃營養劑膩味了,當時伊蘭答應,上艦後給他推薦幾樣合他口味的點心。
“小佟,你給我挑幾樣,別讓瑞恩知道,不然他也要吃,他吃起來比我多。”張深海一邊眼睛盯著監控屏,一邊開著玩笑。
防護罩外頭安安靜靜地一切正常,自打伊蘭疑神疑鬼之後,張深海心裏一直懸著,眼瞅著下午就收東西回去,他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好,我們就不讓他知道。”伊蘭笑道。
她湊過去瞅一眼三個監控小分屏,機甲上的記錄儀把各個分隊的活動畫麵傳回來,都挺正常,這群科考隊員還在起勁地挖坑采樣。她細細地分辨了一下,看到屏幕的邊角上顯示端木正和同事在一起,身上背著背包。
伊蘭嘴角微微一彎,放下心來,話題轉到流花二號:“瑞恩他們應該已經拆好營地了吧,快的話說不定都上艦了。他們那環境真是不好受,估計每天都盼著航空艦。”伊蘭說得有些幸災樂禍。
“環境比我們是差了點。”張深海嗬嗬笑道,這就是他的好處,聽人說話能附和,和他聊天不鬧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過得還挺快。
伊蘭起身說道:“我去餐廳看看,備點營養劑。”大家夥兒出門準備著中午回來,但還都按著習慣帶上營養劑,隻不過沒帶多,光帶了午餐的量。伊蘭怕他們回來得早,到營地用餐,準備在餐廳也放些營養劑。
她從監控室出來,快到餐廳的時候,忽然腳步一頓,心中沒來由地一緊,目光迅速朝防護罩外麵看去。
防護罩透明,視線暢通無阻,籠罩著營地方圓十來米離地高度也十來米的一個半圓形空間。防護罩外麵是一大塊平坦的荒地,隻有極矮的不知名野草,東一簇西一簇地長著,再過去就是一片樹林。
伊蘭極目遠眺,什麽都沒有看見,外麵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草叢樹木都靜悄悄地兀自隨風搖曳。
可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她緊張地四處亂瞄,突然心有所覺般將視線凝注在前方的樹林中。
樹梢上似乎有些不一樣,伊蘭心如擂鼓,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很多樹的樹梢有一段顏色特別深,遠遠望過去,仍能分辨出這段和整個樹幹有些色差。伊蘭使勁回憶著以前幾次不經意瞄過樹林的情景,似乎不曾注意到這個現象。
他們的營地駐紮在這裏,頭一天陳霄就帶隊搜過樹林,科考隊也是就近先到那裏看過,沒人特別提起過這片樹林,那就是沒有異常。
伊蘭轉身想到監控室讓張深海把遠景放大,剛轉了一半就瞬間回頭,此刻她慢一拍反應過來,似乎剛才瞄到有一棵樹的樹梢顏色變淺了。
伊蘭摒著呼吸,將目光沿著樹幹一寸寸下移,倒吸了一口氣,寒意自腳底升起,那段色差移到了底部。
那是活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