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離覺得現在他和伊蘭之間的對話雖然像在比試過招,但至少能正常交談了,不像之前她說要把他踩腳下時那麽仇恨,也沒有冷嘲熱諷說忘帶武器攻擊他時那麽氣氛緊張,所以他想再道歉一回,讓糾結的往事隨風散去。
明明白白知道有個人就在旁邊怨恨著自己,實在是一種非常不美妙的感覺。
伊蘭聞言沉默半晌,搖搖頭:“與你無關。”她的聲音很平和,隻是有一種淡淡的哀傷。
關離注視著她,很想問她到底失去了什麽,終於還是忍住沒多話,他隻要知道她不再仇恨他就行了。雖然瑞恩轉告過他同樣意思的話,不過他還是第一次正正式式地聽她當麵說,關離真正地鬆了一口氣,他們之間的糾葛讓他無端負疚很長時間,如今總算可以放下。
“放心,最後一天我們會放你回玫瑰一隊。”關離隨即換了話題。
伊蘭也不想多談往事,她輕笑,順口扯開去:“我不操心這個,我隻是怕明天我要陪著你們去海裏抓魚。”
“嗯?”關離會錯了意思,目露疑惑問道,“你怕水?”
“不是,我怕我會笑得不行,第一次抓魚通常會很搞笑。”伊蘭老實說道。
“是嗎?”關離想象不出抓魚會有多搞笑,機甲臂一抓一收應該很簡單,不過難得他們兩個能心平氣和地交談,因此他沒有反駁伊蘭,而是很給麵子地笑了兩聲。
伊蘭忽然問道:“你的追蹤器性能不穩定?”
關離用了三個小時脫困。那時候天光還好,甚至還沒到黃昏,怎麽他追上她用了這麽久時間?
“我開始沒注意背包。後來才發現被你換了。”關離解釋道。
伊蘭聞言有點不好意思:“你拿走的背包裏還有我的睡袋,我換回來。”
關離二話不說,從駕駛座下拖出兩個背包遞給伊蘭。
伊蘭默不作聲地把兩個背包排排放在身前,關離的背包中有不少武器,但他做得大方,就這麽放心地給了她,她倒不好有啥額外的小動作。
她打開自己的背包。赫然就是那把挖過塊莖的匕首,擦得蹭亮,匕首下是一團揉得亂糟糟的毛毯。那上麵的髒汙泥巴非常顯眼。雖然這是她心胸狹隘的明證,但她依然在關離的眼皮子底下,麵不紅心不跳地把毛毯塞回關離的背包中。
關離並未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伊蘭掏出三個野果,正待要轉移到自己包中。隻聽關離問道:“這是什麽?”
“我的晚餐。”
關離扭身拿出來一支營養劑。歉意地說道:“中午沒來得及給你。”
伊蘭心道,他這話說得真好笑,他要是來得及在她逃跑之前給她營養劑,說不定她體力好,能逃得更遠一些。這一整天她除了一頓早餐外,就靠著兩個野果頂著,沒見營養劑時倒也不怎麽樣,現在見到。她覺得很餓。
伊蘭不客氣地接過,遲疑地瞥一眼另一手中的野果。投桃報李地虛問了一句:“要嚐一個嗎?”
“好,謝謝。”關離笑道。
伊蘭表情微滯,垂眸挑揀,視線瞄到關離毛毯上明晃晃的汙漬,和她那支營養劑,隻好挑了一個最大的野果給關離。
關離含笑接過,打開隊頻:“隊長,人已安全找到。”
“好,收隊。”隊長吩咐道。
隔一會兒,關離接到視訊:“瑞恩。”
“阿離,小佟在你身邊嗎?”
“在。”關離很簡潔地說道。
“好。”瑞恩切斷了視訊。
伊蘭眨巴眨巴眼睛,瑞恩居然可以說這麽少的字?
“瑞恩去了玫瑰一隊。”關離解釋道。
“啊?”伊蘭不由擔心起來,兩隊對手見麵還不得血拚?
“他們幾個人去看看你有沒有到達那裏,順便再去抓一個活口,連你一共兩個,欠你的情兩清,正好抵我和阿海。”
伊蘭十分無語:“你們真看重麵子。”
後麵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伊蘭注意到關離和隊友在隊頻裏聯係,大意是半路會合回海灘據點。她如今準備老實做俘虜,不關心這些。回程中,她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關離操作機甲,可惜這一路都在直飛,看不大出他的實力水平來。
“到了。”
海灘上黑乎乎的,警戒值夜的機甲不知隱藏在哪裏。
“小佟,早點休息。”關離交代道。
伊蘭點點頭,她和關離還沒有達到友好道晚安的地步,她什麽都沒說,抓起自己的背包就跳下了機甲,熟門熟路地走向自己的芭蕉洞。
第二天她天還未亮就起了,不早不行,她昨晚太累沒洗漱,今天得起個大早,趕在所有人之前先用洗漱間,不能擠占正規隊員的時間,不然她就要排到最後。現在她要踏踏實實做俘虜,就要拿出做俘虜的勤快樣子來。排在最後洗漱可以,但怎麽給他們做早飯?總不能讓這麽多人幹等著她慢吞吞洗漱完,再慢吞吞做早飯。
伊蘭輕手輕腳地走出芭蕉洞,四下裏一觀察,還是沒瞧見值守的人或機甲,心中略微有些詫異,但也沒放心上,反正她不跑了。
她悄無聲息地穿過海灘,拿出新兵受訓的那套動作,盡量快手快腳地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幹淨。
她走出洗漱間時,天光微微亮,一個人愜意地站在晨光裏,似乎很享受地在傾聽海浪聲。
伊蘭惱怒地叫了一聲:“瑞恩,沒事起這麽早幹什麽?”
瑞恩這副樣子就是明晃晃地監視,也不知他哪隻耳朵聽到了動靜。她起身時都沒怎麽發出聲音。
“早安,佟三恨女士。”瑞恩轉身麵對著她,目光快速地打量她一圈。取笑道。
伊蘭一挑眉,口氣溫和地頂回去:“笑兩句就適當收手,打擊太深了,我就對你們的夥食沒法盡心。”
瑞恩嘖嘖搖頭笑道:“精氣神這麽好,戰鬥力滿值,看來林子中的小怪物對你不感興趣,把你完好無缺地放回來了。”
伊蘭笑一聲。沒搭這茬:“我準備乖乖做俘虜,你不用看這麽緊。”
“你早就該這種態度。”瑞恩踱過來,壓低聲音笑得幸災樂禍:“聽我一句良言。回去做好心理準備。”
伊蘭微訝,沒等她問明白,瑞恩已經往洗漱間走,頭也不回地命令道:“快去做早餐。”
伊蘭隻好氣咻咻地自覺離去。早餐其實就是昨天她挖的塊莖。野外條件簡陋。也沒法好好處理,她弄成糊糊放些調味料,一人一碗管飽就行。
大家陸陸續續地起床,看見在海灘上忙碌的伊蘭,表情都挺怪異,趙銳他們還特特走過來打招呼:“早安,小佟。”
“早安。”伊蘭心裏頭叫苦,一早上已經回應了七八次了。這些人今天非常熱情,大概是想把她這個俘虜安撫住。讓她別再跑了。
張深海過來領早餐的時候,盯著伊蘭看了很久,才說道:“早安。”
伊蘭心中打鼓,硬著頭皮微笑回道:“早安。”
張深海還不走,問道:“你很懂植物學知識?”
伊蘭忍不住哀歎,他和關離受過調皮小子的刺激後同一個反應,都想問她懂不懂植物,她又不是森林中的精靈女王,哪裏很懂什麽植物,她立即訕笑道:“隻是湊巧,湊巧。”
張深海顯然不信,長歎道:“處處皆學問,昨天我認栽。”
伊蘭趕忙道:“你別介意。”
張深海嘿嘿直笑,沒表態,端著碗走了。
伊蘭有些懊惱,吃不準張深海是什麽態度,對著他的背影揚聲說道:“鍋裏還有,吃不飽我給你再添。”
把張深海逗得直樂,回頭大聲說道:“好。”
瑞恩對她那副卑躬屈膝的求饒樣很是看不過去,似笑非笑地說道:“美女,你和昨天真是天壤之別,昨天那樣凶猛,今天一點氣勢都沒有了?看來小怪物拜訪過你,把你嚇破膽了。”
伊蘭瞪他一眼,低聲說道:“你別妨礙我工作。”
“工作?”瑞恩笑道,“你不是在工作,你是在討饒加諂媚。”
伊蘭氣道:“你說這麽直白幹什麽?心裏清楚就行。”
瑞恩哈哈大笑。
“我要在你們這裏待三天,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要稍微友好點。”伊蘭沒好氣地解釋道。
“我懂,我懂。”瑞恩樂不可支。
“瑞恩,小佟,早安。”關離走過來領早餐。
“早,阿離,剛剛我們的俘虜對阿海說吃不飽可以再添,你也可以享受這待遇。”瑞恩笑著對伊蘭擠擠眼,調侃道,“美女,開始工作吧。”
伊蘭惱怒地看了瑞恩一眼,暗恨他盡幹些拆台的事。她轉頭對著關離微笑道:“早安。”而後雙手捧了一碗糊糊過去。
關離笑著稱謝,雙手接過碗後,就和趙銳他們一處去了。
他倆的對答太過正常,表情也太過正常,瑞恩盯著伊蘭仔細看了一會,忽地笑道:“真的和解了?”
伊蘭手一頓,微微歎氣,卻沒言語。
“這樣才對嘛,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瑞恩滿臉讚許。
“這麽庸俗,朋友這種難得的情誼都被你說成什麽了?”伊蘭斜他一眼,終究忍不住好奇,反問道:“瑞恩,你幾條路了?”
“很多很多條。”瑞恩洋洋得意地說道。
伊蘭看著沐浴在晨光中肆意張揚的紅發青年,不由心生羨慕。
瑞恩瞧著伊蘭,笑得特奸詐:“美女,你也是其中一個,以後發達了,記得關照。”
“庸俗透頂。”伊蘭嘲諷道,話音落下,口風一轉,“記得彼此彼此。”
兩人相視,均搖頭而笑。
半晌,伊蘭微笑道:“謝謝。”
瑞恩瞅瞅她,大言不慚地批評道:“別說虛的,我能來兩碗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