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話,慢慢和你說。”瑞恩趕緊申明道。
他暗地腹誹這姑娘個性特不大方,兩人立在門邊說話好一會了,都不見她給個座。
“能坐嗎?老站著不嫌累嗎?”他問道。
伊蘭自己先坐下,朝對麵位置一揚下巴:“長話短說。”
瑞恩氣噎,不過現在她人虛,他決定不揪這些小事,得先把正事整明白。
他從頭說起:“你走之前,我們不是和你一堆教官聊天嗎?我頭一次聽說你沒跳進機甲,你不吭氣我理解,尷尬唄,當時覺得阿離好像也不想多提這件事,他是判你考核失敗的考官,又是你補訓的教官,按理說提起這件事時總要勉勵你幾句,人之常情嘛,但他像是要避開。所以隔兩天我想起來的時候,就隨口問了一句,誰想到他一直為這事難受著,我一問,他全說了。”
伊蘭沒想到瑞恩這麽心細,他雖然跑來大罵她一通,但起初目的是源於關心她,所以麵色就和緩下來,不像剛開門時那麽表情僵硬。
瑞恩瞧她一眼,又說道:“我把阿離揍了。”
這下伊蘭真的驚住了,忙問道:“你在哪裏打的?有沒有監控?還有誰看到?他沒有怎麽樣吧?”
瑞恩的麵色就一下古怪起來:“你好像該問我有沒有怎麽樣吧?”
伊蘭上下草草一瞄瑞恩:“你不是好端端的?有什麽好問的。你要是把他打壞了,你就要被關進去。”
瑞恩這才笑起來:“沒事。我們這是切磋,在訓練場正正經經地對招,不過他沒還手。”
伊蘭聽到這裏。心情更為複雜,低頭不語。
“怎麽了?我幫你打他,你不高興?”瑞恩奇道。
“你打他幹什麽?被人舉報,你吃不了兜著走。”私下鬥毆在基地是被嚴厲禁止的,一旦發現,就要記過處分。
“雖然他的做法沒問題,但你被關了一個月。總是他有份。沒把他弄進去也關一個月,那是因為他是我兄弟,還找不出明顯的錯處。打他一頓替你出氣總是應該的。”
瑞恩把關離揍一頓,也是希望借此讓伊蘭消消氣,時間一長,大家再相處得和順點。這段糾葛就了了。在基地裏同事間有這麽一段過不去的仇怨。總是不妥,輕則再鬧出點事端被糾察老頭抓住,重則萬一哪天一起出任務,沒有團隊合作精神就容易出大事。
伊蘭囁嚅著說不出話,她心中感動,瑞恩居然為她去揍人,半晌說道:“你這樣會不會得罪他?”他們才是一起共事的好兄弟,以後出任務說不定要一起出生入死。為她的事生了間隙不好。
“不會。”瑞恩滿不在乎地說道,“阿離是非分明。不是這樣的人,這頓打是他心甘情願受的。他對我說了,這件事他自己認為沒錯,但你因此被關了一個月,他心裏過意不去,你有特殊情況他真不知道,知道他也沒辦法。你在氣頭上要遷怒他,他也不怪你,以後你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他能幫忙的一定幫,就當向你賠罪,判你擾亂考場秩序,是他一時氣急,做事不留情麵。”
伊蘭低頭默默不語。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在遷怒,她站不住腳。
瑞恩見她沒有像之前那樣聽到關離就炸毛,決定趁熱打鐵:“阿離不是個壞人,他要是使壞,你能被他揪錯的地方多了去,可他沒有。他每次幫你調器材設置都不馬虎,你落在他手裏訓練,他認真負責,據說怕你情xù失控訓練出事,他還在更衣室外麵等了你一個小時,差點闖進去。別看我,這些是阿銳說的,他替阿離叫屈,誰碰上你的事都沒轍,你的遭遇不是阿離造成的。”
伊蘭張口就要說話,瑞恩忙見好就收:“好好好,不說了,我過線了對不對,下次一定注意。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讓你做事別衝動,想想他不是有意要為難你。你要恨就恨,他不計較我更管不著。但你得注意點策略,以後你在公眾場合碰到阿離,別使小性子,多少人的眼睛都看著,麵上該恭敬禮讓的地方,你要做得好看,免得大家為難。私底下你不搭理就不搭理,氣過這一陣再說。”
伊蘭垂下眼瞼,半晌說道:“瑞恩,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對不對?一qiē是我實力不夠咎由自取,對不對?”
瑞恩盯著她,真想點頭說是,但顧忌著她情xù不穩dìng,想到她被關了一個月,才進基地就得了這樣重的懲罰,其後又遇到不知道什麽傷心事,其情可憫,其人堪憐,隻好委婉地說道:“你也是事出有因。”假話他說不來,幹巴巴地憋出這麽一句就沒有了。
伊蘭苦笑。
悲憤過後,連她自己都知道光恨關離冷酷無情沒用,人家不是她的誰,沒義務睜眼說瞎話,讓她通guò考核,或者開後門讓她當場補考,她得恨她自己沒實力,不能通guò考核,甚至更深層的原因是對農莊不上心,一旦身入軍營,身不由己,不是這次時間上安排不過來,也會有下次意外變故回不去,她選擇入伍就已經是放棄農莊和阿悠,因為她根本沒法同時兼顧。
她忽然想到霍斯北問她:“你後悔嗎?”此刻,她已沒有回頭路,霍斯北不是她能抓得住的,縱然她跟去了艾杜主星,該發生的一qiē還是會發生,他還是會有一個最完美的搭檔,即使他和她勉力維持,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傷心難過,終有一天她還是不得不找尋自己的出路而離開他。她不管是不是入伍,她和他的結局早已注定。
而失去農莊和阿悠,她後悔嗎?她想到她寫給阿悠的那篇悠悠我心。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是最後一天,我是否會多給你一個擁抱?她隻是想多給阿悠一個擁抱,她沒有想過要為農莊為阿悠停下腳步。即使美夢成幻影,重來一遍,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追夢而去,她舍不得他,一定要試過才放手。在離開農莊那一刻,取舍已定,她怨不得別人。
瑞恩見她低著頭長時間不說話。暗自苦惱,不知那姑娘的腦袋瓜裏又在琢磨啥,他頭疼地說道:“你別多想了。想這麽久的時間,可以用來做多少事,以後該吃吃該睡睡,該訓練的時候別叫苦叫累。對待阿離你注意分清場合。他不會為難你。有什麽傷心事,能補救就補救,不能的話就是命中注定,你想再多也沒有用,做你能做的事先。”
伊蘭點點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瑞恩。”
瑞恩反倒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姑娘能這麽快就被說動了,所以他也是隨口那麽一說。都沒怎麽注意措辭,早知道他該說些更大義凜然的話,敲敲她的木魚腦袋。全團演練迫在眉睫,她這狀態鐵定不行,時不時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訓練能有什麽成效,到時候上場就挨揍,下場就挨批。
花副團那張利口對上誰不順心,都是啊嗚一口,但凡這姑娘有點不妥丟臉的地方,她能當著全團的麵把這姑娘罵得狗血淋頭生不如死,她還能把這姑娘往野地裏一扔,來個實戰訓練,讓歪苗子速成變身鏗鏘玫瑰。就這姑娘的實力水平,稍有意外,其他人一時沒護住,就真的要變成一朵死玫瑰了。
“真的想清楚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訓練,把自己實力提上去,和阿離的事情你暫且放一邊,反正我已經揍過他了,你要是心裏不爽,等你變厲害了,我替你摁住他,讓你打,不然你現在打,沒點實質攻擊性,白疼你自己的手。隻要麵上大家過得去就行,別再把自己送進去關著。其他的事你想不著也別想。”瑞恩不放心,又叮囑一遍。
伊蘭微微笑起來:“謝謝你。”
“別光謝,給個保證,你把我這一夜全耽誤了,要不是看著我們一個學校出來,我不罩你沒人罩,就你這破性子,我都懶得搭理你。”瑞恩看著伊蘭能笑出來,估摸著她開始進入恢fù狀態,說話又開始無所顧忌起來。
“我會的,我會好好訓練,以後想不著的事情不想,對關離我也擺正心態,不是他做的事不按他頭上。”伊蘭輕輕說道。
瑞恩不防一下能得到這麽多保證,他以為最多這姑娘會說“我會好好訓練,其他的事你別管。”不想伊蘭都乖乖隨著他的思路走了。
他仔細打量了伊蘭好幾眼,才終於籲出一口氣,笑道:“美女,以後你換芯片手腳快點,這都快一夜了。”
伊蘭勉強笑一下,說道:“我心情還不好。”
瑞恩的心就提上來了,脫口問道:“你芯片隻換一半?白費我這麽多口舌。”
伊蘭嗔怪地看他一眼:“我說你該回了吧?讓我的心情平複一下,你杵在這裏,我光聽你罵,能理清自己的思路?”
瑞恩一下喜笑顏開:“開始賣弄口才了,你恢fù得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訓練上有啥難處,盡管問寄望和阿淼,他們都很厲害,要是不怕麻煩,繞個圈子問我也行。”
他起身,開門的時候又轉身,覷著伊蘭的臉色試探性地說道:“那我回去跟阿離說,你想通了,不逮著他咬了,你剛剛是這個意思吧?”
伊蘭平心靜氣地回答:“我也能分清是非,是我自己實力不夠,是我的錯,不怪他。但你的朋友不等於是我的朋友。”要她毫無芥蒂地和關離說說笑笑,她目前做不到,以後也做不到。
“切,我的朋友哪能隨便給你做朋友,我不虧死?”瑞恩嗤笑一聲。
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瑞恩放心地轉身,要開門的時候又再度回頭,照樣覷著伊蘭的臉色,遲疑地問道:“不哭了吧?別我走了,你又哭上了。”
伊蘭惱羞成怒:“你才哭,我眼睛澀,揉幾下不行啊?再不走,我和隔壁說你逼我自殘。”
瑞恩哈哈大笑:“走了走了,你回頭好好揉幾下眼睛,不然明天走出去,人家以為你已經自殘過了。”
他把門拉開,走出去後探頭進來:“晚安,美女。”
伊蘭氣呼呼地看著他,看他不依不饒地等著,隻好說道:“晚安。”
瑞恩才心滿意足地真正走了。
伊蘭回身坐到沙發上,呆呆地喃喃自語:“想不著的事情不想。”
瑞恩的話概括得多精辟啊,她有這麽多事都無能為力,件件想不著。從此以後,她往前看,不再回頭戀戀不舍。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沒有了家,以後存夠錢買個小農莊,沒有了他,以後就了無牽掛一個人自由自在天地任悠遊。
星際旅遊一直是她的夢想,等她退役了,她就旅遊去,一路遊一路找安身之所。她在這裏把實力練上去了,以後還能把農業機甲開得溜轉。
伊蘭想象著自己操縱農業機甲在蠻荒星開疆辟土,然後換上農婦裝耕地種田,不由笑了,盡管笑容中滿是苦澀,卻也含著對未來的期盼。(未完待續……)
PS:有書友催更,因為忙,做不到以前那樣三更,所以比較抱歉,今日三更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