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基地,距離孤鶩星有兩日的航程,若是搭乘軍用航空艦,最快時隻需一天。
艾杜機甲研究院的機甲實戰封閉式演練已經開始,五個年級的學生全部到位,被安置在一幢宿舍樓中。
這天是他們到達啟明基地後的第一個周末,按規定可以休息。
霍斯北早起後,瞧了一眼時間,這時候應該是孤鶩星的午後,伊蘭的通訊信號通暢了,可惜今天他不能和伊蘭視訊。
實戰演練一年一次,盡管非常辛苦,同學們卻很興奮,這樣住集體宿舍的機會很少有,前幾天要嚴格遵守宿管條例,不好聊天喧嘩,今日休息,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拘謹著,大家東一堆西一堆地聊得歡快。
霍斯北和同學們說了幾句後,就點開通訊器,靜靜地做自己的事。
隔一陣後,同學們大多到外頭走動,他仍留在宿舍中。
楚奕到隔壁和朋友聊過後,回來衝著對鋪問道:“阿北,還在忙啊?”
霍斯北正坐在床沿,低頭專注地閱讀資料,聞言抬眸,笑道:“很快就好,稍等。”
“你趕得這麽急,也太狠了吧?”楚奕開玩笑道,“給我條活路啊,我假期一回來,謝導師就把我揪到辦公室,對我說你在假期裏完成兩個項目了,問我假期都到哪裏旅遊去了。”
霍斯北修長的十指在投影屏上快速操作,嘴角噙著淺笑,隨口說道:“我後麵有事。”
“謝導師說你又開始新項目了。”楚奕長籲短歎。
“隻是前期準備,這裏沒法做,我先理一下思路,回去再開始。”霍斯北說著就翻閱完資料,起身說道,“走吧。”
“走咧。”楚奕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
他倆是機甲設計大組一年級新生實戰演練課程的引導學長,每日都需和新生開例會溝通情況,使新生能夠迅速適應這門在軍事基地開展的特殊課程。
今年機甲設計大組的一年級新生占了兩間宿舍。楚奕和霍斯北一人負責一間。
霍斯北進去後,很多新生紛紛打招呼道:“霍學長。”他們到啟明基地已有幾日,天天例會,對這位霍學長並不陌生。
霍斯北微微頷首。他崇尚簡潔,並無廢話寒暄,直接開言道:“今天周末,大家可以在營區自由活動,其他地方不要亂闖。”
引導學長的主要責任是提點新生各種注意事項。了解他們在演練課程中遇到的困難,幫他們有效梳理,該上報給研究院帶隊老師的情況就要及時上報,該反映給新生教官的問題也要及時反映。
按楚奕的話說,這些注意事項涉及方方麵麵,特別雞零狗碎,課程規矩要講透,生活規矩也要涉及,新生們若是被嚴酷的課程要求打擊到,還需適當慰問他們的情xù。
霍斯北環視四周。心頭甚是無奈。
周末可以著便裝,一年級新生按著基地的規矩來,頭一個周末就恢fù了自由狀態,人人都穿得極富個性,和他們去年剛上這門課程時差不多。
做設計的人總有些桀驁不馴的性子,其中有一個男生散著一頭披肩長發,穿著一件寬大的紮帶花袍。女孩子特立獨行的也有,長短袖管,長短褲管,滿頭飄帶。衣服的邊邊角角也綴滿反差色係飄帶。
霍斯北一點評價都沒有,直截了當說道:“周末著裝力求簡單,最好像我一樣。”他頓一下,補充道:“不論男女。”
眾人齊刷刷向他看去。他今天仍是軍褲長靴,隻上身換了件自己的短袖背心,沒一絲花哨,整個人看起來挺拔幹練,清爽明朗。
“師兄,你這身不和兵大哥一個樣嗎?”花袍男生問道。
“我們在軍事基地。”霍斯北淡淡地說道,“這是我個人的經驗和建yì。”
花袍男生瞅瞅自己身上,咧嘴一笑:“咱聽師兄的,回頭就換。”
“學長,”紮滿飄帶的姑娘遲疑地說道,“我沒有你那樣的衣服。”
霍斯北心頭倏然冒出楚奕的評語:“雞零狗碎。”簡直說得再對也沒有了。
“沒關係,突擊檢查能過關就行。”他麵無表情地說道。女生的服裝他不便說長道短,讓她自行領會。
審美觀沒有伊蘭正常,他心裏閃念。
“基地會有不定時衛生檢查,尤其在周末,大家要注意。”他繼續說道。
新生們紛紛往自己的床鋪溜了一眼。
霍斯北忍著頭大,指著一張床鋪說道:“時刻保持這樣,不管是否周末。”
好多人就“哦”一聲,明白了。他們想著周末休息,對內務要求自動寬鬆了些,既然學長提出意見,他們改進就是。
“下個星期的機甲密林飛行課程會有下機地麵行走,這個周末有空,希望大家能仔細研讀叢林防護守則,記住一點:安全第一。”
“大家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謝謝學長。”
周末確實沒有什麽事,霍斯北交代完,走出新生宿舍,站在過道上等楚奕。每一次例會,楚奕的用時總要比他長。
“阿北,我好了。”楚奕出來後直搖頭,“引導學長不好當啊,我覺得我突然變老了。”
“剛開始比較繁瑣,後麵他們適應了,應該要好些。”霍斯北其實也有種無力感,學弟學妹頭一次參加封閉式演練,總要多費些心。
若是大學期間加入機甲戰隊訓練過的新生,倒還好些。但設計專業有大半學生專攻設計,機甲操作實力平平,平時都不太訓練,冷不丁進入軍事基地進行實戰演練,各種狀況百出。這門課是研究院的必修課,沒人避得開,他自己要做得好,額外又花了不少時間在新生引導工作上。
此時正值午餐時間,兩人往營區的餐廳走去。周末的用餐隻需按時進行,方式鬆散,不需要集體排隊前往。
這片營區很大,除了機甲研究院的學生占了一幢宿舍大樓外,還有很多幢樓,住著啟明基地自己的士兵。
霍斯北這一路上就見到了不少士兵,即使他們也身著便裝,但那種被軍營生活浸淫過的氣質一望便知。
去年他在奉安基地參加實戰演練,他是新生入學,彼時他忙著應付演練課程,忙著和同學們議論即將開展的研究院項目,還忙著掛念伊蘭是否到達艾杜主星,對那些士兵並未多加關注。
而今年,他一到啟明基地,隻要有機會,就會仔細觀察士兵們的精神樣貌、訓練情況和生活作息,他想以此來推測伊蘭的境況。
他對女兵尤為注意。
啟明基地也有女兵,何靈秀就是其中一名。她排在霍斯北的隔壁一個隊列取餐。
霍斯北四處逡巡一番,目光下意識地盯住了餐廳外麵正要走進來的兩個女兵。
她們有說有笑並肩走著,心情很不錯。
短發中裙,行動間很輕鬆活潑。
麵色紅潤,看起來並不艱苦。
霍斯北收回視線,微微籲氣,伊蘭大概能和她們差不多。他其實更想關注基地餐廳的女營養師,隻是他們每次都是在配餐機qì人那裏取餐,並無機會見到餐廳的工作人員。
他隨著隊伍慢慢往前挪,不經意間也瞧見了何靈秀。兩人的目光甚至恰巧撞上過,但一瞥之下瞬即交錯而過,正如所有不相識的人視線相匯時一樣的反應。
何靈秀樣貌清秀,身形卻比一般姑娘高挑,乍一眼有點像偏瘦的男兵,氣質上剛強多於柔美,霍斯北隻瞅了一眼,覺得這女兵一定能勝任軍伍生涯。因為她和伊蘭不太具有可比性,他沒有怎麽注意。
生活的惡趣味在於,它悄悄地給了驚鴻一瞥,卻無任何提示這是苦求的機緣。
霍斯北一直想知道伊蘭過得好不好,她在軍中的生活是如何的,在離他八步之內,有一個人就是伊蘭新兵受訓時的舍友,如果他能攀談上去,他立即就可以了解伊蘭過去半年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
何靈秀也不知道剛剛一錯眼瞥到的人是伊蘭的男朋友。
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他們認識同一個人。
很快,霍斯北取到營養劑,和楚奕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阿北,下午去逛逛嗎?”
霍斯北搖搖頭:“我們可以活動的地方有限,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了,你找其他人吧。”
“你不會又要準備你那個新項目吧?”
“時間有些緊,我十月底前要完成,前期構思隻能趁現在抽空做。”
“阿北,你珠玉在前,我怎麽辦?謝導師已經問過我玩得愉快嗎?”楚奕愁悶道。
“我後麵會停工一段時間,所以前麵隻能抓緊。”霍斯北解釋道。
“你敢停工?小心謝導師天天騷擾你。我幸虧在這裏,可以輕鬆兩個月,等演練結束回去後,他鐵定第一時間讓我去他辦公室聆聽教誨。”楚奕學著導師的腔調,“年輕人,時光不等人,要抓緊啊。”
霍斯北輕笑,出於對導師的尊重,他沒有附和楚奕,不過,他想如果他真的停工,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時不時去謝導師的辦公室品鑒這句話的真諦。
但聽聽也沒什麽,他是一定要停工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