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四點,一陣刺耳尖銳的鈴聲響起,同時屋內大亮,伊蘭的通訊器也在微微震動。
伊蘭一下驚醒,先是茫然地眯著眼看牆壁,而後身體自然而然地舒展躺平了。抬手看一眼通訊器,才四點,她順勢把鬧鈴設置給關了。
她把雙手覆在臉上,耳膜裏似乎還有刺耳的鈴聲在回蕩,怎麽這麽早就要提醒起床?似乎還有摸摸索索的走動聲哈欠聲,她糊裏糊塗地想著,忽然一個激靈坐起來,這是新兵訓練第一天。
急慌慌一抬頭,就對上對麵床鋪的人,那個男生正要撩開毯子下床,聽到伊蘭的動靜,頭也一抬,兩人視線對上,男生的手就一頓。
伊蘭麵無表情地扭頭避開視線,心裏大罵這糟心的男女混住的破規矩。尷尬有點,氣怒更多,誰願意一大清早起床就和一個陌生的男子眼對眼?而且即使不想去看也不行,地方太小,頭轉哪兒,眼角餘光都能瞄到。
還沒等她吐槽完,上鋪開始震動起來,那動作可不輕,估計也是像她一樣猛地坐起來的。人家估計在疊被子,手法特別不利落,感覺滿床都在晃動。
伊蘭嚇得趕緊下床,她一站起來,就看到上鋪男生果然在可勁折騰他的毯子,他還居高臨下地朝伊蘭笑著打招呼:“嗨,早安。”
“早安。”伊蘭幹巴巴地回道,老盯著別人也不好,她彎下腰把自己的毯子快速疊好,回頭遙望向盥洗室,男生那邊開始排隊,葉眉妝正走向女生那間,何靈秀不在她的床邊,看來已經進了盥洗室打理。
伊蘭索性坐下,差點視線又對上對麵男生,他也正好坐下,伊蘭一瞄他的毯子。疊得很齊整。她眼睛盯向盥洗室方向,左手無意識地捶向右胳膊,昨晚靠牆側著睡把胳膊都壓酸了。
“早安。”對麵男生很友好地說道。
伊蘭的手一頓,回道:“早安。”手就不好意思捶了。抬起來習慣性地撩了一下頭發,手指摸了個空,一愣怔,才想起來頭發已經剪短了。
對麵的男生似乎有些笑意,將頭微微避開了。
何靈秀出來。葉眉妝進去,她回頭還朝伊蘭招了招手,大概怕伊蘭不知道。伊蘭衝她一笑,起身就往那邊走。
上鋪男生趕緊跳下喊道:“佟伊蘭,我排你後麵好嗎?”
伊蘭詫異地一回頭,隨口說道:“好。”
然後她看見對麵男生也跟上了,對麵的上鋪也跳下來了,口中說道:“算我一個。”
左右床鋪的人也都跟上了,說道:“也把我算上。”
伊蘭呼啦啦領著一隊七八個男生排在另一邊盥洗室。
她心裏直吐槽,她就說這些人怎麽都不緊不慢地坐著。人家都排隊去了,敢情這些人都不笨,知道女生會讓給他們用,還知道伊蘭是最後一個女生,跟著伊蘭就等於排隊了。
伊蘭等著的時候,另一邊的男生隊伍就有人吹了一聲口哨,她眯著眼睛看過去,不知道是哪個發出的聲音。
這年頭,輕佻的人到處都存zài,想到瑞恩也是亂吹口哨。真結識了卻發現人很好,看人不能看表麵,她也就沒放心裏去。
等葉眉妝出來,她笑著道聲早安就進去。這次因為知道外頭還排著不少人。她的動作快了不少,前後不過花了三四分鍾就搞定,然後環顧了四周,挺幹淨,就出來了。
淩晨四點半,訓練場燈光大開。亮如白晝,教官開始點名正式列隊,葉眉妝、伊蘭和何靈秀依次排在第一排最邊上。伊蘭發現這個教官就是在新兵運輸艦上領著他們這一宿舍人的士官,教官姓李,以後就他一個管他們四十個,一直到新兵訓練結束。
點完名,雙方就算正式認識,李教官一點廢話都沒有,直接把他們拉去餐廳吃營養劑,然後又拉回訓練場。
淩晨五點鍾,訓練正式開始。
大家鴉雀無聲地肅立著,等待教官下命令。
“你,”教官手一指伊蘭,“沿訓練場跑十圈。”
伊蘭一愣,看著教官,他嚴厲地說道:“快去,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是,教官。”伊蘭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暗自叫苦,她在新兵集合點去得最晚,穿了裙子,還在教官望向她後點了通訊器被誤認為挑釁,樁樁件件都得罪了這個小心眼的教官,他這是光明正大地打擊報複來了。
這教官畢竟看著挺年輕的,心胸不寬廣。可是以後都被他管著,考評也經他手,伊蘭還真隻能委曲求全,她還指望著表xiàn好點留在艾杜衛二呢。
這塊訓練場真大,一個個方陣東一塊西一塊地在操練,這時候隻有伊蘭一個人在跑步,她經過人家旁邊時覺得特丟臉。
跑完第一圈經過自己的隊伍,大家正在聽李教官訓話,葉眉妝卻在旁邊地上做俯臥撐,伊蘭同情地瞄了她一眼,她寧願跑十圈也不要俯臥撐。
可是當她跑到第五圈時她就不這麽想了,她快到極限了,這還是托她以前在農莊堅持跑步鍛煉的福,她這才能堅持這麽久。
伊蘭的手腳幾乎都是在機械式擺動,粗重的喘息聲在耳膜內回響,喉嚨生疼。她盡可能按照霍斯北教她的法子控zhì吸氣和呼氣,調整呼吸,腦中一片空白,眼前全是虛影,心底隻有一個念頭不停地對自己說:“堅持、堅持。”
在農莊時霍斯北陪她晨跑,節奏一直是他帶的,她也就到微喘微汗的狀態,偶爾幾回把自己整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必定是打打鬧鬧間她把霍斯北擠下田壟,霍斯北不敢踩壞她的土蘋和菘菜,硬生生把他自己栽倒在田坎邊,把伊蘭給逗笑逗得氣喘籲籲。
他沒法對她生氣,隻好揉亂了她的頭發,還要幫她拍背,等她氣息平順後,繼續陪她跑。
“伊蘭,慢慢來,調整呼吸。”霍斯北跑得輕鬆,總是會在恰當的時候指點她。
伊蘭拖著沉滯的雙腿不停邁步,她想象著現在她和霍斯北一起在晨跑,才覺得還有力量支撐著她不癱軟在地上。訓練場上的人在幹些什麽,她已經全然不關心,就隻剩下跑步,她幾乎有種感覺,她會一直這樣跑到地老天荒。
從第六圈起她就不再數圈了,教官愛叫她停她就停,不叫她停她就跑,她沒力氣去記圈數了。
“站住。”李教官看著跑近的伊蘭。伊蘭跑得暈暈乎乎的,一點都沒有反應,繼續往前跑。
“佟伊蘭,站住,聽見沒有。”李教官大喝一聲。
伊蘭聽到自己的名字,總算回神了。她喘著氣停下,看見李教官凶神惡煞的臉,衝著她喊道:“歸隊。”
她小跑著站回自己的位置。
“還有一圈,下午接著跑。”李教官盯著她冷聲說道。
“是,教官。”伊蘭的嗓子幹澀生疼,火辣辣地難受。
“到那邊去拿營養劑,每人兩支,原地就餐,不準浪費。休息二十分鍾。”
大家把營養劑領回來後就地坐下,教官們則另外聚一處去了。葉眉妝手抖得都拿不穩營養劑,伊蘭看著她,心想她也受了大折磨了。何靈秀幫葉眉妝扶著手臂,看見伊蘭動也不動營養劑,擔心地說道:“伊蘭,你最好吃下去,教官說過不準浪費。”
伊蘭微微頷首,閉上眼睛把營養劑塞自己嘴裏慢慢吸著,其實她現在什麽都吃不下,但剛剛體能消耗很大,不補充能量的話,不僅要受到懲罰,下午的訓練也會熬不過去。
把營養劑吃完,她覺得有些活過來了,不過還是沒睜眼,她要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周圍的人切切綽綽地小聲說話,伊蘭覺得正好是閉目養神的背景音。
“伊蘭,你要是累,就靠我身上。”何靈秀好心地說道,她怕伊蘭就這麽睡著了身體穩不住栽下去。
伊蘭聞言睜開眼睛,勉強笑著搖搖頭,她瞥一眼遠處的教官群,開口啞聲問何靈秀:“李教官把眉妝怎麽了?”
旁邊幾個男生就看過來,這話問得特有趣。
“四十個俯臥撐。”何靈秀苦笑道。
“我啥都沒做。”葉眉妝有氣無力地說道。
伊蘭伸手過去,輕輕捏捏她的手臂,葉眉妝就嘶的一聲。
“晚上回去用溫熱水多衝一下手臂手腕,會好一點。”伊蘭好心說道。
葉眉妝感激地嗯了一聲。
下午伊蘭跑完了一圈後,跟著大家進行隊列訓練,上午沒訓練到,下午動作生疏,被李教官嗬斥了好幾次。
她就隻有一句回答:“是,教官。”沒有抗議,沒有委屈,讓怎麽做就怎麽做,態度非常老實,而且確實看得出她在努力按照教官吩咐的做。
黃昏的時候,隊列訓練結束,李教官讓大家跑三圈後吃營養劑。他就站邊上冷眼觀察著,發現伊蘭盡管累得夠嗆,但一點都不叫苦叫累,跟在隊伍裏跑得很乖順很賣力。
他反而有些看不懂了,明明這個女孩挺聽話,但給他的感覺就是她不是真的服從。這樣的人最難調教,表麵糊弄一套,心裏另有主張。今天他是特意給這女孩一個下馬威,穿著長裙施施然地掐著點來到新兵集合點,當這裏是旅遊景區啊?賣一天乖就想得個好,把錯誤圓過去?必須讓她明白士兵是個什麽職業。看來明天得繼續。
伊蘭哪知道教官心裏在打小九九,她真是拚了命地爭表xiàn。(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