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蘭將收集好的汁液放進采樣容器中,一臉喜滋滋地,還拍了拍背包,衷心期望這瓶汁液能無毒無害順順lì利地添加到飲料中。
“好了沒有?”副隊在她忙碌的時候一直戒備著四周,伊蘭對他倒是改觀了不少,雖然她看不出他眼神銳利地四處警惕的樣子是不是真的必要,這森林隻是樹木繁茂了點,有點陰暗,其他一qiē都很平靜,但就衝著他始終站在她三步開外,保持著一伸手就能把她抓起來開步跑的態勢,他的的確確是盡到了保護科考學生的責任。
想到這裏,伊蘭就額外多解釋了一句:“再要一會,我需要測量土質。”可開發性當然要考慮到大麵積人工種植的可行性,植物的自然生長條件就必須要記錄清楚。
“快點,還有下一個呢。”副隊皺著眉頭惡聲惡氣地催促。
伊蘭心裏不喜,什麽都不說,低頭按著自己的考察流程按部就班地做。
她圍著大肚子樹轉圈測量土質時,副隊盡管滿臉不耐煩,還是隨著她一起轉圈。伊蘭做完所有的事情後,將背包收拾好拎起來,估摸著時間肯定已經超出半小時,她裝作沒有看見副隊的陰沉臉色,很平靜對他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回去的路上副隊還是大踏步走,速度比來時更快,伊蘭聽到他在和老四聯絡:“老四,我們往回趕了。”
老四大概在那頭說了些什麽,副隊帶著火氣答道:“沒辦法,做事特磨蹭,走路也不行。”
伊蘭裝作沒聽見,抿著嘴唇,喘著粗氣,背著背包一路小跑。
上了巡航器後,她朝端木勉強笑了笑,就坐下調息。很快到了端木的目標附近,老四陪著端木下去了。
巡航器內伊蘭和副隊都沒有搭話。那個副隊還是閑適地坐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伊蘭默默地上了星網去查飲料的苦味劑種類。
一封新郵件彈出來,居然是封律師函,伊蘭讀完之後不由啞然失笑。小熊星野生植物園碰見的那個科學怪人還大張旗鼓地請出了律師,為她的投訴抗辯。
律師函寫得挺客氣,大意是指科研人員一心為科研,拿樹枝撩撥調皮小子,其實隻是在熟知藤蔓特性確保伊蘭無虞的前提下。乘機對學生進行教育,對伊蘭並無惡意攻擊的企圖。而伊蘭作為植物資源探索項目的科考學生,盡管一時不察,但從視頻中靜站不動的舉止中可以看出也熟知調皮小子的特性,應當知道此時吉布先生的舉動不會造成實際傷害。
當然吉布先生為他不夠恰當的教育行為感到了深深的後悔,願意向伊蘭道歉,如果伊蘭提出合乎情理的賠償要求,吉布先生也願意盡力滿足,希望伊蘭能夠諒解他並且撤銷對他的投訴。
伊蘭稍一沉吟,就發了回複過去。表示隻要吉布先生願意道歉,她可以撤銷投訴,不要任何形式的賠償。
對方辦事效率挺高,伊蘭回複過去沒半個小時,就有一個陌生的視訊請求,伊蘭原本猜測可能是吉布的律師,不想是他本人。
那個吉布先生眯著眼睛使勁打量了伊蘭好幾眼,才試探性地問道:“佟伊蘭小姐?”看起來他已經完全忘了被他不幸抓包當場演示說明藤蔓特性的可憐路人伊蘭。
“我是。”伊蘭淡淡地說道,眼角餘光瞥到副隊扭過頭來看她一眼,又扭回去。
“哦。我是裏奇吉布。”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接著徑直說道,“我願意向你道歉,我在小熊星野生植物園裏的魯莽行為。使你被調皮小子圍困騷擾,飽受了五分鍾的身體傷害和精神傷害,我對此深表歉意,我願意盡力賠償,希望能獲得你的諒解和寬容。”
吉布先生的聲音還不賴,有點磁性。就是整段話不帶一點磕絆,太過流利,感覺像早就背好的。
伊蘭品著話不對味,啥叫被調皮小子騷擾,啥叫飽受身體傷害?這措辭怎麽那麽讓人遐想?
但看著那個叫裏奇吉布的家夥滿臉緊張地盯著她,眼神充滿期盼,她隻好大方地說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會馬上向園方撤訴,希望你以後不要隨便拉陌生人來配合你的科學教育。”
“一定一定,不會不會。”科學怪人高興地語無倫次,而後又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問道,“佟小姐,你看,你能不能抓緊點辦這事?植物園這段時間禁止我碰觸植物,我都沒法帶隊了。”
伊蘭嘿嘿笑兩聲,心裏挺高興地,不由就拽了一句文:“如你所願。”
科學怪人愣了兩秒鍾才聽明白,高興地說道:“等你的好消息。”就下線了。
伊蘭感覺特怪異,還好消息呢,這科學怪人情商確實低。她也不為難他了,直接登錄了小熊星植物園主頁,撤銷了投訴。
端木和老四已經去了很久了,伊蘭等得有些心焦的時候,控zhì台傳出了老四惶急的聲音:“副隊,男生掉下懸崖了。”副隊騰地坐正身體,直接喊道:“說清楚,是死是活?”
“不知道,他要去測量那棵該死的樹底下的土,沒想到有一塊地方是鬆動的,人就摔下去了,我一下沒拉著,現在正往崖底趕。”
伊蘭麵色慘白地聽著,半晌才猛然想到給端木發視訊請求,可是一直沒有回應。
副隊在巡航器控zhì台上一陣搗鼓,然後打開艙門回頭對伊蘭說道:“呆在裏麵別動。”伊蘭沒應聲,看見副隊跳出去,也跟著跳出去。
“你給我進去,不想你同學死,就別搗亂。”副隊火冒三丈地衝伊蘭大聲嗬斥。
“端木不會死,”伊蘭怒視著副隊,然後語速極快地說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他,我不會拖後腿。你把我扔在這裏不明智,出了問題你兩頭顧不上。我不會看你的巡航器,我壓根就不懂操作,留在這裏毫無意義。帶上我,快走。端木等著呢。”說到後麵一句,她急得聲音都變調了。
副隊看她一眼,再不作聲,點開他的通訊器操作了幾下,巡航器的底艙緩緩打開,推出來一台機甲。
伊蘭先是驚訝,而後大喜,有了機甲速度要快多了。副隊轉頭剛要和伊蘭說話,伊蘭就搶先說道:“我學過機甲,沒問題的。”
副隊直接跳進駕駛艙,伊蘭急急喊道:“把舷梯放下來,或者你拉我上去。”她真怕副隊這時候撇下她直接開著機甲走掉。
不到一秒,在副隊的咒罵聲中舷梯就出現了,伊蘭趕緊連滾帶爬地坐進去了。
機甲迅速起飛,伊蘭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副隊的機甲駕駛風格比瑞恩更野性,不過她現在完全顧不上這些,接連給端木發視訊請求。
副隊一邊操縱著機甲,一邊和老四聯絡,然後沉聲問伊蘭:“是發不過去還是那邊沒接?”這兩者的信號是有區別的。
“沒接。”伊蘭著急地說道,也許端木昏迷了。
“那就好,說明還活著。”
伊蘭呆愣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每個人的通訊器都是一出生就植入手腕皮下的,一旦人死亡,身體的生理機能活動結束,通訊器就會作廢,再也沒法接收或發送信號,當然處於屏蔽狀態的通訊器也是如此。
伊蘭雖然感激副隊的提醒,但還是聽著刺耳,忍不住大聲強調:“端木不會死。”
副隊沒理她,兀自操縱著機甲,而此時伊蘭的視訊請求終於被接起來,伊蘭簡直喜極而泣,大喊道:“端木,端木。”視訊那端卻沒有聲音,畫麵上也是滿屏樹枝,沒有端木的臉。
伊蘭的心沉下去,抬頭對副隊說:“沒看見端木,隻有樹枝。”
“他可能掛在樹上了。”副隊對伊蘭命令道,“繼續喊他。”
伊蘭看向虛擬投影屏那頭,枝葉茂密,不見人影,她大聲說道:“端木,你別急,我們正在趕過來,馬上要接近你了。你被樹枝兜住了是不是,不要緊,不管哪棵樹,我們都能找到你。我們有機甲,很快就能過來,你一定要堅持住,你聽見了嗎?你能稍微晃一下你的手嗎?”
畫麵抖動了一下,伊蘭高興地說道:“端木,我知道了,你還清醒著,別急,我們就來了。你什麽都不要做,保持體lì,等著我們。”
她看了一眼機甲外麵,然後對著投影屏不停說道:“端木,我已經看見懸崖了,現在正順著懸崖往下飛,離心艙訓練我幸虧熬過來了,不然現在會尖叫,一會送你去醫院的時候恐怕還要治耳朵。”
她極力按下了驚懼和恐慌,強迫自己繼續說道:“端木,我看到崖底了,讓我猜猜你在那棵幸運樹上。它一定特別難看,因為枝椏都被你壓扁了。端木,我看到你的衣服了,端木,天哪,你好嗎?”
副隊操縱著機甲穿過枝葉,緩緩伸出機械臂連樹枝帶人一起抓過來,伊蘭變著聲調說道:“你輕點,輕點。”
端木整個人撲倒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衣袖都已經撕裂了,露出的手臂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傷口,露出的側臉上也血肉模糊。
副隊的機甲用機械臂捧著端木,緩緩地降落到空地上,伊蘭立即跳下去,差點摔個嘴啃泥,她顧不上自己,站穩身子後就跑去接應端木。
端木一動不動地趴著,伊蘭不敢動他,甚至不敢碰到那些樹枝,她隻能跪坐在他身邊,將頭伏在他耳邊,顫抖著聲音說道:“端木,端木,我們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