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治軍有方,愛兵如子,在朝中大家忠心於朕,在軍中,自然要忠心於大將軍。若是士兵不聽從將令,還談什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楚昭恒淡淡說了一句。
朝臣們聽到這話,隻能低頭恭維,“聖上英明!”至於各自心中怎麽想的,那就隻有自己知道了。
武將將軍們聽到這話,卻是暗暗點頭。
楚昭恒這次迎接王師,特意讓人帶了宮中珍藏的好酒。
他見無人再說話後,讓人抬上了一壇壇好酒,“王師凱旋,應該痛飲慶功酒!朕今日請大家喝喝宮裏的酒,嚐嚐這酒怎麽樣?”
隨著他話音落下,薑嶽帶著幾隊侍衛們,一排排將酒倒到每個將士的碗中。如今,薑嶽已經是宮中侍衛統領了。
宮中珍藏的佳釀,當然不是普通烈酒可比的,酒香濃鬱,香氣撲鼻。
圍觀的百姓中,有好酒的,忍不住踮起腳尖狠狠吸了幾口,“這酒可真醇厚啊,喝上一口,死也值了。”
“那你也去打仗啊,打贏了就能喝上了。”邊上有人聽不過去,刺了一句。
“咳,這不是說說嘛。將士們能喝上這酒,是他們拿命換來的。”那人嘀咕了一句,怕犯了眾怒,沒再敢開口了。
楚昭恒也端起一碗酒,雙手平舉前伸,含笑說道,“這杯酒,朕敬大家,謝謝大家為國浴血殺敵!”
“謝聖上!”顏明德帶著將士們謝過聖恩,一飲而盡,那酒味,直入咽喉。宮中的好酒,果然香醇。將軍們還不稀奇,那些士兵們,可是第一次喝上宮中禦釀,一碗下肚,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招福上前又倒上第二碗酒,楚昭恒肅然道,“這杯酒,敬大楚所有的將士們,有大家在各地守土保平安,才有大楚的太平盛世。”
這次,連楚謨都大聲回道,“這是臣等本分。”
大家很快又倒上了第三碗酒,等著入口。
招福也幫楚昭恒倒上了第三碗酒,遞上,楚昭恒卻沒有馬上喝。
他看了眼前的將士們一眼,又看向了遠方,“各處邊關,無不是白骨謊墳。朕雖然未能走過大楚的邊關,但是也一直聽人說起,將士們在邊關苦寒之地的辛勞,還有禦敵的英勇。這第三杯酒,要敬那些埋骨邊關、不能還鄉的將士們!”楚昭恒舉起第三杯酒,並未入口,而是緩緩倒在了地上,“朕不會忘了他們!百姓們不會忘了他們!大楚――也不會忘了他們!”
這話出口,卻是一陣沉默。
有風拂過臉頰,帶來春日的一點點溫暖,甚至還有花香,這些,那些兄弟們,卻再也看不到了。
“敬不能還鄉的兄弟們!”軍陣中,將士們高聲呼著,高舉了雙手,也跟著將酒倒在了地上。
一時之間,原本在空中飄蕩的酒香,更是四溢了,隻是,無人再有心去聞這酒香。
據說三日後,京城北郊這塊地上,還有酒香飄蕩,這塊地方,後來就被成為將軍坡。
楚昭恒敬了三杯酒後,放下酒碗,跟顏明德等人說道,“舅舅,下午朕在宮中為大家擺了慶功酒,您帶諸位將軍們進宮來。士兵們都放假三日,讓大家都歇歇吧。”
以前聽顏寧提過,凡是打了大勝仗,軍中都會停三日操練,讓將士們休息休息。
顏明德聽了後,帶著大家謝恩領旨了。
葉輔國等文官們,此時不論品級高低,走到軍陣前,衝這些將軍們行禮,這是將士們用血汗換來的敬重!
這場被史上稱為玉陽關大捷,也稱天順大捷的大勝仗,讓大楚國力一下遠超了北燕和南詔,最後,大楚能打下這兩個國家,也是因為北燕和南詔在此次大戰中傷了元氣,國內又爭鬥不休。
當然,現在,大家都還不知道這將來的事,他們隻管眼前,該回家的回家,該領功的領功。
楚昭恒一馬當先,帶人率先回城去了,其他大臣們也跟著回城。
顏明德則帶著大軍回到安營處,這十來萬人,有京郊兩營的,有京畿道的,有處州兵,也有顏明德從北境帶回來的顏家軍。
顏明德讓夏仲天等將軍們各自帶兵回他們各自的駐地,又安排了暫時不能回防地的士兵們,然後,才帶著將軍們回城。
回城路上,鄧宇催馬趕到了顏明德身邊,“大哥,你可得小心安國公那孫子。我覺得他對你不懷好意。剛才喊那屁話的,我查過了,是京郊南營那幫孫子先喊的,然後西營的跟著叫了。”
顏明德苦笑了一笑,“我知道了。”
“我看聖上還不錯,到底是你親外甥,應該沒往心裏去。”鄧宇又安慰了一句。
其實,這些將軍們還是第一次接觸楚昭恒這個新君,對楚昭恒的印象都不錯。別看這新皇帝看著文文弱弱的,說話上道,做事夠氣魄啊。
顏明德想到楚昭恒今日的表現,也是與有榮焉。今日之後,將軍們對楚昭恒這個新登基的皇帝,應該會忠心了。
李敬跟在將軍們身後,被若有若無地孤立了。
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殘酷的搏殺。在玉陽關守城後,他才知道,北燕人竟然是如此凶殘的。他親眼見過一個士兵,被砍了半個身子後,抱著敵人跳下城樓同歸於盡。
所以,那日要出城搏命的時候,他怕了,他跑去跟顏明德說自己想要留下守城,而顏明德也答應了。
自那以後,李敬一直覺得有心病,那些將士們看自己的目光裏,分明帶著蔑視。
但是,他是安國公長子,是未來的安國公,怎麽能隨便搏命呢?自己又不像顏煦,顏煦有了兒子顏文彥了,自己卻隻有女兒啊。
回京路上,他接到了父親的密信,讓他安排人,在聖上犒勞三軍時,喊幾句話。隻要顏家倒台了,憑他是皇後娘娘的大哥,是當今天子的大舅子,自然有機會獨領大軍了。
可是,喊是喊了,他怎麽覺得,聖上好像沒有在意呢?李敬有了心事,對別人若有若無的孤立,也沒發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