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城回來幾天後,便到了臘月二十三,這天是農曆小年,盡管製衣坊的女工還想多做幾天,可程麥香想著各家都要打掃辦年貨,女工又是做這些事情的主力軍,還是做主給製衣坊放了假。
至於眾人最關心的工資獎金,程麥香也一直在準備,並且這幾天一直在埋頭做賬,力求盡快把錢發放到每位女工的手中。
從製衣坊開張到現在,滿打滿算五個月,可是收益卻遠超過程麥香當初的想象,無論是縣供銷社還是廣市都有相當不錯的收益,當然程麥香私下從學校接到的訂單數量也很可觀,還有阮佩玲姐妹那邊也介紹了不少客戶。
這五個月下來,刨去成本,製衣坊純盈利竟然超過了七千元,除去給工人發工資一千多塊,竟然還有六千元的盈利。
按照當初簽訂的合同,程麥香這邊能分到兩千元,其餘的四千塊,則都屬於雙水村大隊的。
程麥青也不食言,雙水村大約有一百多戶人家,約莫上千人,程麥青按照每人四塊錢,把錢都平攤到每個人頭上。
至於程麥香的那兩千塊錢,她也打算一分不少得都給妹子,可程麥香拒絕了,她早就想好了,這部分錢她隻拿百分之二十,剩餘的百分之八十,她都打算用來擴大生產規模,買縫紉機和布料,聘請更多的人來製衣坊做事。
收益分配定好後,雙水村大隊很快就用紅紙貼了告示,通知村民小年這天來大隊部領錢。
雙水村頓時沸騰了!
按照這個標準,即使是村裏一個剛出生的娃娃都能領到四塊錢,而村裏每個家庭至少有四人,算起來能領到十六塊,而多的有十人,能領到四十塊。
四十塊,那比工人一個月的工資都多,足可以過個肥年了!
告示一貼出,雙水村大隊部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村民在大隊部外排起了長隊,來領自家人的錢,人人臉上都笑逐顏開,歡聲笑語不斷。
連往常見了程麥青,喜歡端架子的長輩,這會也客客氣氣地叫程隊長,驚得程麥青連連推辭,後來實在架不住村民的熱情,把發錢的事托付給了村裏的其他大隊幹部和會計,自己找地方躲清靜去了。
製衣坊裏,也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眾女工都到程母這裏來領工資獎金,程麥香說話算話,把各人沒休完的假,全部都兌換成了獎金,一並發放給了她們。
比起村裏人,這些女工更是興高采烈,因為她們也是村裏人,如今她在製衣坊領錢,家裏的男人就在大隊部領錢,分的多的人幾乎有兩百多,這可是過去幾年都掙不到的,沒想到在製衣坊不過短短五個月,就拿到了這麽多,這更加堅定了眾人在製衣坊好好幹下去的信念。
“麥子,我聽程大娘說,你這次隻拿了四百塊,剩下的錢,你都投入到了咱這製衣坊裏了,是不是?”沈青雲媳婦一邊幫著程母發錢,一邊好奇地問。
程麥香正坐在一旁跟林清菀聊天,聽她這麽問,笑笑說,“是,沈大嫂子,你也看到了,咱們製衣坊的規模太小了,一遇到大的訂單就沒法按時交貨,還要從廣市調衣服來支援。
前些天吳經理也跟我談這事了,我想著,分的那些錢,暫時也沒太大用處,跟我娘商量了之後,就這麽辦了。”
“麥子,你也太傻了,當初合同那麽定的,就該分你那麽多,如果真的要買縫紉機擴大生產,你和大隊也要按當初定的分成來出錢,你倒是大方,把錢都掏出去了,大隊這邊一分不少地全分了,你可吃大虧了!”
劉家嬸子一向與程母交好,自從知道此事後就一直替程麥香打抱不平,比起村裏一些領了錢還暗地裏嘀咕程家人分的多的人,她算是真的明白事理的。
程麥香笑笑不語,不過她很是欣慰,這幾個月來,她經常在這些嬸子大娘麵前提合同,成功地給她們砸下一個堅實的認知,那就是契約精神,合同要麽不簽,既然簽了就該好好遵守,否則就是違約,要負責任的。
劉嬸子這一開頭,坊裏的女工都紛紛附和,一個女工說,“我剛在來製衣坊的路上,聽到有人說麥子領得錢太多,當時就忍不住開罵。
沒有麥子,能有這個製衣坊,能讓你們大過年的,什麽都沒做就白白領錢,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還在那裏得了便宜賣乖,他聽我說的有道理,也沒敢回嘴,就灰溜溜地走了。”
“可不是,這五個月來,麥子為了製衣坊,跟供銷社吳經理談,一個小姑娘跑去廣市跟大製衣廠簽約,又各處拉單子,到底付出了多少,別人沒看見,咱製衣坊的人難道瞎嗎?還敢在我們麵前說她的不是,這種人就不該分給她錢。”
“還有呢,我鄰居還故意在我麵前說風涼話,恭喜我們家拿了一百多,這次能給兒子討個好媳婦。
哼,不就是看她家人少,隻拿了二十塊心裏有氣嘛,咱們當初在製衣坊拚死拚活的時候,她還在家裏睡大覺呢,隻看見別人有錢,卻沒看見別人吃苦。這樣的人才可惡!”
程麥香笑著說,“大娘,一次你鄰居再這麽說,你千萬別生氣,還要笑著跟她說,對啊,這次我沒怎麽努力,才能隻給自己兒子討個好媳婦,明年我再多努力,你還能分更多的錢,倒時你家兒子也能討個好媳婦了!”
“哈哈哈……”
製衣坊的人頓時哄堂大笑,林清菀低下頭笑著搖頭,連那個抱怨的大娘也忍不住笑著說,“好,下次我就這麽懟回去,讓她知道她能拿錢,不過是沾了我的光,看她還有臉說什麽。”
程母伸手在程麥香頭上輕輕一戳,“這孩子,就是會胡說八道。”
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所有員工的錢都發完了,程麥香特地給每個人的工資袋都做成了紅色的,取個好彩頭。
眾女工都高高興興地離去了,程母也鎖上門離去了,家裏的年貨還沒辦完,她今天下午還要去鎮上的市集和供銷社看看,今年除了村裏給的工分,再加上她和程麥香從製衣坊拿到的分紅,收入不少,她打算多置辦點年貨,好好過個年。
林清菀和程麥香走在最後,兩人邊走邊聊天,不知為何,程麥香突然提到了幾天前收回林家老屋的事。
“大姐,我提你和嘉餘自作主張,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怎麽會呢,麥子,說實話,十年前我們一家從省城離開時,我做夢都沒想到能有歸還房子的一天,在我心裏,這房子我就權當丟了。
如今政府主動歸還,我還有什麽可說的,而且我覺得你比我有見識,這麽做肯定有你的道理,至於小嘉,他自始至終都沒把這房子放在心裏過,回來連提都沒提。”
程麥香點點頭,她是從後世來的,聽說過這個年代政府歸還老房子的事,基本上隻要申請,政府都會批準,但是具體到落實上,這樣那樣的難題就都出來了。
因為很多人的房子被占,都是挪作公營單位的辦公室或是員工宿舍,要他們接到批文立即騰出來並不現實,很多人為了這個房子甚至跟一些單位都鬧翻了臉,單位生氣之下,故意拖延歸還時間,原本一年能歸還的,硬是又拖了一兩年才歸還的。
程麥香曾記得,她聽過從拿到批文到最後拿到房子,有人竟然整整折騰了十年。
程麥香那日一聽到黃經理的話,就明白紡織廠的章廠長隻怕也不願意立即就把房子騰出來給林家,所以她自作主張,隻收回一部分,既替林家拿到了好處,又賣了個空頭人情給紡織廠。
程麥香相信,等一年後再去要房子,縱使紡織廠無法全部歸還,至少林家不會開罪他們,畢竟承了人家的情,還是要給點麵子的。
而她之所以內心設置了一年這個期限,是因為按照她的計劃,明年她要住進林家老宅裏。
如果不出意外,國家明年就會恢複高考,她的目標是省城大學,到時來到省城念書,她不想住宿舍,距離省城大學很近的林家老宅就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她那時應該已經跟林嘉餘結婚,住在林家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