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再不大的酒館,也不至於會是這般的模樣,大廳之中,可謂是十分的空曠,就連原本散落分布在其中的桌椅板凳,也都沒有了蹤跡,替代他的,卻是一盞偌大的水缸,直徑足有一米,高高的缸身映入眼簾,比起寒潭衣來說,也差不了幾分,那水麵,由於角度的原故,隻是隱隱約約能夠看得見,從這一點,很明顯,裏麵應該是盛滿了水。當然,最顯眼的,還是那一朵蓮花。一般的藍花,都是紅白色,可這一朵,卻偏偏藍得出奇,讓這個少年人,看著都有一種莫名的新鮮之感。
要說好奇,換做是誰,估摸著都有些揮之不去,寒潭衣也自然不例外,可這一刻,一種擔憂的味道,似乎想要替代這樣的感受,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空蕩蕩的,連一絲活人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什麽顧客店小二之類的先不說,就連那掌櫃的蘇老頭,這一刻也完完全全沒有了蹤跡,要知道,他可是上了年紀的人,像這樣的人,大抵是不願意做過多的運動的,更別說要離開這種生活了幾十年的故土,這種感覺,估摸著就和要他戒酒一樣難受。
其實呢,寒潭衣到這兒來的目的,大抵也是衝著這東西來的,蘇老頭釀的酒,雖然算不得什麽絕世佳釀,但入口的那種清純甘甜,也斷然不是那些尋常的酒家可以比擬的,寒潭衣不是什麽嗜酒之人,可就那麽一次,對這裏的清酒,就有了些懷念之情,這腳步,緩緩的向著那缸麵推進了幾分,離得近的時候,猛然間便會發現,在那缸麵之上,似乎寫著一行小字,再湊近幾分,這才看了個明白。
“今月十五,錦江陌路,昆吾未平,取君一物!”寒潭衣輕聲的念叨,這些個字眼,他有些懂,有些不懂,前半句,倒是很簡單,今月十五,指的時間,而今兒個就是十四,也就是說明天就是約定之期,而錦江陌路,指的地點,這裏原本就是錦江城的邊角所在,接連著祁連山,也算得上是進退之穀,說這裏是陌路,那也是合情合理,這半句,可謂就是懂的,可這後半句,昆吾未平,取君一物,那就是糊塗了,無論怎麽看,也有一種不知其所雲的感覺。
當然,這些個字眼,寒潭衣在腦海裏麵在思量了一次,卻始終還是找不到答案,他也就選擇了放棄,看得出來,這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否則這客棧之內,也不至於這麽的空曠,但這些,原本就和他沒有太大的關聯,也就用不著太過擔心,他的目光,還在四下的打量著,語氣說是在打量,倒不如說是在尋找,找什麽呢,那當然是酒,原本還沒有什麽太明顯的感覺,可進了這個地方,嘿,這肚子裏麵的酒蟲子,似乎一下子就有些不受控製了一般,讓他覺得有些莫名的難受,而且他堅信,即便是任何人都找不著,酒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全都搬走。
靜謐的感覺,可謂是異常的明顯,無論如何,寒潭衣還是決定小心一點的好,這是一種習慣,江湖人都有,而且改不了,這客棧之中,或許還是櫃台所在的地方,有那東西的可能性要大些,這是一種常識,寒潭衣是斷然不會放過的,可這人,剛觸及那櫃台,一個奇異的聲音便有些不受控製的傳了出來。
“誰?”厲聲問道,寒潭衣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身後的長劍之上,的確,這樣的氛圍之下,無論是誰,估摸著也不敢太過大意,可終究沒有人回答,他的身子又往前邁了幾步,這一下,算是看得十分的清楚了,那分明是一個人,有些蓬頭垢麵的姿態,讓人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定神一看之下,這可瞞不了寒潭衣的眼睛,不是那客棧的掌櫃,又會是誰,隻是他的手上,此刻拿捏著一壇酒,有些醉意朦朧的姿態,眼瞅著剛才那個聲響,就是由這酒壇撞擊地麵時所發出來的聲響。寒潭衣知道這個蘇老頭是個好酒的人,可怎麽也不會醉倒這般地步,用他師傅的話來說,蘇老頭無論做什麽,都極有分寸,自然也包括了喝酒。
可今兒個,他卻反常了,和平時完全是判若兩人,不用猜,寒潭衣也能想得到,這和那大廳之中的水缸有關,重要點,就在那八個字上,而順勢這麽一掃,少年人的目光,很明顯的注視到在這蘇老頭的身側,斜放著一柄長劍,上麵的雕紋細鏤都顯得十分的精致,特別是劍柄之處的那枚寶石,更是耀眼得有些異常,顯然,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劍,那劍身更是透過角度,有些冰冷生輝的姿態,入眼之間,莫名的刺骨,隻是在劍刃邊緣,有一個細小的缺口,帶動著那劍麵,也有了些不平整的感覺。
昆吾未平,這四個字突然間就閃現在了寒潭衣的腦海裏,他忽然就明白了些什麽,所謂的昆吾,應該就是指的這柄長劍,那取君一物,這個君字,自然是指的蘇老頭,否則他也用不著這般的模樣,可這一物,難不成是,想到這兒,寒潭衣不敢接著往下想,這可是一趟渾水,沒有人願意去趟,行走在江湖,要想這命長,必須得記住兩個妙訣,少管閑事,杜絕好奇。所以他這一刻,腦子裏第一下冒出來的思緒,那就是走,偌大的錦江城,難不成還沒有一個住的地方不成,可這腳步剛邁開幾分,他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這目光也順勢的落回了蘇老頭的身上。
一個人若是上了年紀,再流露出這樣的一幅光景來,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可憐的姿態,這一點,或許也隻是輕微的觸動了一下心房,還可以說是影響不大,可蘇老頭終究還是祁連山麓中的人,和他的師傅,也算得是舊相識,更何況,上次來的時候,對方也是殷勤的款待,情義濃濃,那有這般拋棄就走的絕情,再說了,他還有一個必須停留在這裏的理由,那就是,眼下的仇婉兒,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這人山人海之間要想找到她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所以現在,他還需要在這裏等待,等待著這個小妮子玩夠了來匯合的那一刻。
既然沒有辦法,那就輕輕的歎了口氣,他朝著那蘇老頭走了過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壇,放在那櫃台之上,又將他整個人抱到了客房之中,安排他睡下了,這個少年人這才折返會了大廳,蘇老頭終究也不輕,雖然寒潭衣是練過的人,但也覺得頗為費力,一個人依靠在那櫃台前的時候,甚至還有一絲輕微的喘息從他的口鼻之間滲透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離那酒壇子近了,殘留在其中的酒水散發出來的香氣,讓他感覺特別的明顯,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抓起那酒壇,便猛的喝了一口。
那絕對算不得什麽好享受,至少入嘴入喉的時候有一種很強烈的刺激感,比起上次喝的那清酒,明顯要烈上幾分,很顯然,這東西更加的讓人容易迷糊幾分,寒潭衣又將那壇子放了下來,他可不習慣喝這般的烈酒,一時間,隻覺得那原本就有些因為氣喘而泛紅的臉頰,刹那間就有著火燒的感覺,熱辣辣的,難受得很,當然了,這點還是能夠忍耐的,他的目光,自然是落在那水缸之上,藍色的蓮花,漂浮在期間,雖然知道那不是什麽真花,畢竟這個時節,還不到蓮花盛開的時候,但越看,卻越覺得那花越真實,而且和一般的蓮花比起來,少了幾分清新素雅,卻多出了些妖媚的情調來。
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反正就有一種時間由它過,我自巋然不動的姿態,而那原本已經是夕陽下的光景,也慢慢的推移成漆黑的模樣,這個時候,那蓮花才有些看不清了,寒潭衣很容易的在這客棧之中找到了蠟燭火石之類的東西,總不能這般的一直處在黑暗之中吧,而當他的身形,再一次回到大廳的時候,借助那顯得有些微弱的燭光,勉強的能夠看見那水缸,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少年人有了一種想要向那蓮花靠近幾分的衝動,或許是因為太過漂亮的原故,總覺得它的周圍彌漫著一種神秘的氣息,人嘛,終究是喜歡美麗的東西的,可往往越美麗的東西,越發的帶有致命性,所以這一刻,寒潭衣的動作放得很慢,而且十分的謹慎,原本算不得太遠的距離,他居然花費了不短的時間,眼看著就離那蓮花隻有數尺的距離,而也幾乎是在同時,他的目光餘角,一下子掃到了一張臉上,這突來的光景或許太嚇人了些,一下子讓這個少年人的身子,猛然的向後倒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