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下來，章明曦不難看出蘇晟和顧惜歡之間的那點不得不說的事。
顧惜歡算不上什麽名門淑媛吧，但至少也是個小家碧玉，顧惜歡對人家的心思那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蘇晟對她……似乎也有那麽點意思。
章明曦當晚沒被陳易凜遣送回醫院，而是大發慈悲允許她在家睡一晚。
她到家的時候，陳易凜不在臥室，章明曦推開書房的門，果然看見男人的身影，她輕悄悄的進去。
“易凜……”
“回來了？累不累？”
其實在蘇晟的作陪下，顧惜歡跟瘋了似的，硬是把雲城最大的商場逛了個遍，還拖著她不讓她走，比陳易凜規定的五個小時早就超出了不知道多少。
陳易凜居然不興師問罪？還溫柔體貼含蓄溫暖？
果然，有了身孕的女人就是不一樣，還有緩刑，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這裏麵還是個金蛋？
“累倒是不累，都有司機呢。”章明曦撒了個彌天大謊，她覺得自己的腿都快斷了，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完全是靠過人的意誌力。
“過來！”陳易凜放下手中的筆，衝章明曦招招手。
章明曦心裏‘咯噔’一聲，壞了，這是要算賬了吧？
她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一步，“過去幹什麽？我覺得站在這裏說話就挺合適的。”
“我聽聽孩子的胎動。”陳易凜盯著章明曦比飛機場還平的腹部，眼底有種熾熱的光芒，“今天我聽公司的女員工說，孩子三個月之後會有胎動。”
“……”章明曦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現在才一個月啊。”
“就因為是一個月，所以才要聽聽，萬一我們的孩子不一樣呢？”陳易凜挑眉，對聽胎動這項活動十分熱衷。
“……”章明曦認命的走過去給某個第一次當爸爸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男人聽胎動。
陳易凜聽得很認真，章明曦差點就覺得他們的孩子不一樣了，她問，“聽到了嗎？”
“可能孩子睡了吧。”陳易凜扇了扇眼皮。
“……”章明曦覺得孩子的這個問題可以過了，她雖然第一次當媽媽，理智還是在的。
想到今天晚飯時的事，她試著問，“易凜，你說，蘇大哥他……還沒結婚吧？”
“蘇大哥？”
章明曦晚歸他都沒說什麽，聽到這個‘親密曖昧’的稱呼，一下子炸毛，盯著她冷笑。
“就是……蘇總，他是蘇辭的哥哥，叫一聲蘇大哥也不算過分，畢竟中間隔著一個蘇辭，再叫蘇總陳太太的就太生分了。”
章明曦四兩撥千斤，心裏咆哮：這些都不是重點啊！
陳易凜心裏冷哼，跟蘇晟生分一點才好。
他嘴上不溫不火的說，“怎麽突然關心人家的私人問題？覺得賠上人家一個兒子不好意思，所以想補償人家一個兒媳婦？”
被兒媳婦的章明曦絲毫沒有老公在吃醋的覺悟，大呼一聲，“你怎麽知道？”
陳易凜差點跳起來把章明曦就地正法，這女人還真打算送上門去當便宜兒媳婦，順便給蘇家生個便宜孫子？
他蘇家願意養，他陳家還不答應呢。
章明曦完全把今天飯桌上知道的事當成了一個不可說的秘密，然後小聲的跟陳易凜轉述，“原來惜歡和蘇大哥早就見過，而且還對人家一見鍾情，我覺得，蘇大哥對惜歡也挺不一樣的，如果這兩個人能成一對的話……”
“那簡直好極了。”陳易凜的心裏正在狂歡跳拉丁舞，下一秒正色道，“蘇家的人一向低調，別說蘇晟有沒有妻子，除了必要的幾個新聞發布會，他本人都很少因為私事上新聞，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家媒體爆出蘇晟的妻子是誰。”
“那你說……蘇大哥到底有沒有結婚？”章明曦本能的不願意相信蘇晟是個有婦之夫，還故意撩撥顧惜歡。
“這我怎麽知道？一個男人要是結了婚還不願意昭告天下，要麽就是隨時準備抽身，要麽就是愛得太深對對方的保護。”陳易凜的食指敲擊著桌麵，‘嗒嗒’的聲響規律而又沉重，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不管他有沒有妻子，這些年，蘇晟確實挺潔身自好，幾乎零緋聞。”
章明曦眼前一亮，大膽的猜測，“對啊，既然零緋聞，那肯定不會輕易對哪個女人示好，我覺得蘇大哥對惜歡就挺好的，說不定兩個人真的是相互鍾情呢？”
陳易凜這次卻沒有馬上認同，而是垂下眼簾，眼眶下一片陰影，“不管怎麽說，事關你朋友的終身大事，還是讓喬陽查查比較放心。”
對此，章明曦還是認同的，不過，她對蘇晟的人品也很放心，一個關鍵時刻可以不顧一切救別人的人，能差到哪裏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
陳易凜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凝重，粘稠的語調像是淋了雨的泥土，厚重的堵在一起。
她問，“怎麽了？”
他說，“三天後法院提審穀海。”
三天一晃而過，章明曦堅持要親眼看著穀海得到應有的下場，她在陳易凜的陪同下去了法院。
冤家路窄，一下車就看見站在法院門口的穀思雨，比之前更消瘦了。
已經看不出當初孤傲影後的風采，比普通的路人還要不如，五官已經瘦的變形，看不出元才的風采，高高突起的顴骨顯得一雙眼睛深陷。
章明曦仔細看了這一眼，心中感歎，究竟什麽原因才能讓一個人憔悴至此？
要不是還相信穀思雨骨子裏的那點驕傲，章明曦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沾了什麽違禁品。
距離越來越近，陳易凜放在章明曦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兩人本想當做不認識，繞開穀思雨，沒想到穀思雨自己衝上來，“章明曦！”
“穀小姐，有事嗎？”
如果是以前，章明曦並不畏懼穀思雨站在她麵前，但現在不一樣，她是個要做母親的人，她有孩子了。
誰知道穀大小姐會不會在這種人生低穀做出點讓人後悔的事。
她下意識抬手護住小腹的動作深深的刺痛穀思雨的雙眼，穀思雨瘦峋的隻剩下皮包骨的臉一笑表情近乎猙獰。
她的嗓音介於沙啞和尖利之間，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你懷孕了？你居然懷孕了？哈哈哈……陳家也接受你了？”
陳易凜眯起的雙眼有一絲危險的氣息，穀思雨……還是不死心嗎？他本來是想放過她的。
章明曦不著痕跡的跟她拉開距離，無視她的話，徑自問，“穀小姐，你在等穀總嗎？”
“穀總？他不是已經被你們兩個人聯手設計成了階下囚嗎？現在說這兩個字是想侮辱誰？”穀思雨的每一個字都像能衝破一切隔膜的利劍，“章明曦，我就知道今天你一定會來，你難道不怕嗎？你不怕穀海出來之後，第一個不放過的人就是你嗎？你本來就是個該死了的人……”
“穀思雨！這是法院門口，你最好慎言！”接著把章明曦護在他身後，壓低聲音隻在他和穀思雨兩人之間，“你要是一心求死，我不介意也把你送進去。”
那一刻，穀思雨猙獰得快要變形的麵孔如遭雷劈，直白而深切的恨意頓時僵硬在臉上。
一股巨大的悲傷夾雜著憤恨湧上心頭，她的目光直挺挺的衝向陳易凜，那股狠意像是要將他狠狠貫穿。
“阿凜，你別忘了當年你接手公司的時候，我們穀家是怎麽幫你的，你不能這麽沒良心！恩將仇報，落井下石！”
“別說得這麽可憐，你們穀家這些年也沒少從我身上撈到好處，不過是互惠互利的商人合作，我怎麽就沒有良心？”陳易凜的目光倏然一冷，凝成一條冰冷無溫的線，話鋒一轉道，“倒是你們，一次一次對我妻子痛下殺手，害得她家破人亡，背負沉痛，我沒把這些原原本本的回敬你們穀家，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穀思雨呼吸一凜，雙臂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栗，頓失鮮活光澤的手指不知道因為恐懼還是憤怒攪弄在一起，指腹摩挲過掌心發出‘噗噗’的響聲，指節微微泛著白。
陳易凜對穀海痛下殺手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動了章明曦。
可是，真正把章明曦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不是穀海，正是她自己，如果讓陳易凜知道真相，那今天被提審的人就不是穀海了。
穀海不會出賣他，這件事會永遠石沉大海，誰都不知道。
穀思雨神色慌張，瘋了似的向外跑去，頭也不回。
穀海被帶上法庭的時候，下意識環視一眼四周——該來的都來了，穀思雨依然沒有來。
從他被捕一直到今天，穀思雨一直沒來看過他，他以為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穀思雨至少會出現，可是沒有。
也是，他現在已經是臭名昭著的罪犯，誰沾上一點邊都有可能是下一個被逮捕的目標，這時候，穀思雨當然會躲得遠遠地。
他也希望她躲得遠遠的。
穀海的嘴角噙著一絲苦笑，神色淡漠的轉過頭看著法官，等待對方宣讀他的罪行和審判結果。
一切如陳易凜所料，許家和蘇家合起夥來要把穀海往死刑上辯，穀家絕地反擊，找來的律師也不是吃素的，推出無數替死鬼，巧舌如簧顛倒黑白，生生扭轉局麵，把死刑辯成了有期徒刑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一個人的一輩子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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