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葉輕裘已經換好一身月白色長袍,上麵繡滿點點桃紅李白鸚鵡綠,一點也沒有冬日裏的沉悶氣息。
坐在主位上的葉輕裘看著站在下麵的劉總管和牙婆子。
劉總管:“稟少爺,這位便是當初買賣李秀麗姑娘的牙婆子。”
葉輕裘點了點頭,對牙婆子道:“本少爺已經查明,李秀麗的身份乃偽造,今日找你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想問問這李秀麗你是從何處得來?你若是老實回答,本少爺便不用送你去官府,畢竟,這件事,是你欺騙我們葉府在先。”
牙婆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神情緊張道:“葉少爺,求求你別將小人送官府,小人也隻為了混口飯吃,還望少爺你大人有大量。那個,若是少爺不滿意,小人將當初買賣的價錢盡數退給葉府。”
“本少爺說了,我隻想知道她是從何得來。”
牙婆子咬了咬唇,眉目緊皺,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是吞吞吐吐道:“其實,她,她是,是我……撿的。”
“撿的?何處撿的?”
“郊外往西三公裏的那條河裏。當時小人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快死掉了,幸好小人的丈夫會一點簡單的急救,將她死馬當活馬醫,總算是撿回了她一條命,想著,既然也是將死之人,於是就為她偽造了一份身份,想著還能賣點錢。”
葉輕裘眉頭緊蹙,不是想象當中的商業線人,而且,居然還是這樣的身份,實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是她自己投的河……?
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完全看不出她有自盡之心,那原因便隻有……
她是被害的!
葉輕裘眼眸沉了沉。
“她當初的衣物你可還留著?”葉輕裘問道。
“這……”牙婆子猶豫了一陣,終是回道:“少爺,那丫頭的衣物也是極其普通之物,所以小人一早便將她隨身衣物扔掉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小人才猜測她也許是哪家貧困丫頭活不下去了,所以大膽替她偽造了身份,想著如若能讓她有了一條活路,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善事?”葉輕裘冷聲哼了哼,“你也不過是為了幾兩碎銀而已。”
牙婆子頓時神情一緊,“是,少爺說得是。”
葉輕裘蹙了蹙眉,想到這些日子她從未提過她的身份,想必,該是她曾經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吧。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苦衷。驀地,葉輕裘心裏生出了一絲對她的憐憫。
劉總管和牙婆子都下去了,葉輕裘還坐在主位上擰眉思考。
既然,她不是別人派來的商業線人,那現在,該怎麽處置她好呢?不得不說,她有一些自己的小聰明,趕出府有些可惜,留在身邊又得時刻提防著她做出什麽不利於葉府的事情,為今之計,還是隻有暫時放置在他身邊牢牢看著才可靠。
“少爺,賬房先生易長安求見。”貼身丫鬟的聲音打斷了葉輕裘的沉思。
“哦?易長安?”葉輕裘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這個人,猛地想起,這個男人,似乎就是昨天和小八一起出去吃飯的男人。葉輕裘立即道:“傳。”
易長安一身青色鬆竹紋長袍,緩步進來,微微福身作揖道:“小人賬房易長安,拜見少爺。”
葉輕裘揮了揮手:“不用多禮,你突然來找本少爺,可是有何事?”
易長安沒有直起身子,仍舊作揖一臉誠懇道:“小人今日來,隻是想懇請少爺,不要將九九姑娘趕出府。”
“嗯?”葉輕裘蹙眉抬頭,“誰說本少爺要將她趕出府了?”
“沒有說過……”這下輪到易長安訝異了,明明九九姑娘親口說的啊,為什麽少爺不承認?
葉輕裘此時也猜到,肯定是那個丫鬟自己說出去的。可是,她為什麽要將這件事告訴這個賬房先生?博取他的同情嗎?
該死的,這丫鬟是不是見到一個男人就知道勾引?
居然還會耍這種裝可憐來引出男人保護欲的把戲!葉輕裘氣得磨了磨牙,不耐道:“本少爺從沒說過將她趕出府。”
易長安的神情頓時緩了緩,唇角微微揚了揚,道:“那還是要多謝少爺。既然如此,小人便告退了。”
說完,易長安便轉身離去。葉輕裘升起一股不悅,賬房先生專門來找他,就是為了替那麽女人求情?
那女人的魅力還真是不一般!
葉輕裘對易長安的背影冷聲道:“那個女人,你最好離她遠點,她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單純!”
易長安轉身,微微一笑:“是。”然後便再次轉身離去了。
葉輕裘看著賬房先生敷衍他的樣子,再次不耐地扯了扯領口,真是,今日怎麽總覺得煩躁得很!
眼看著這邊賬房先生剛剛離去,下一刻,大廳裏便闖進來一個少年的身影。
“裘哥,你果然在這。”
江流小跑地來到葉輕裘的身邊,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裘哥,昨天你居然直接丟下我就跑了!不過,看在你是為了九兒姑娘的份上,小弟我原諒你了!誒,說正事,九兒姑娘沒事吧?”
葉輕裘蹙了蹙眉,前一刻的煩躁還沒有完全散去,又來了一個為那女人來的男人!
那女人果然就是個勾人的狐狸精!勾得這些個男人一個二個都圍著她打轉。
“沒甚大礙,就是吃壞肚子了。”
……
金洛洛如往常一般來找易長安。
“長安,昨日不好意思哦,肚子不舒服,先走了一步,丟下你一個人。”金洛洛不好意思地笑嗬嗬道。
易長安一雙溫柔的眸子全然看不見的責怪之意,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遞到金洛洛的麵前:“時候估得正好,還熱著呢,喝了吧。”
金洛洛疑惑:“這是?”
易長安一臉柔和道:“我向大夫打聽了,大夫說你體質濕寒,需要好好調理,我讓大夫把調理身子的方子開給我了,這是我按方子為你熬的藥湯。”
金洛洛愣愣地看著眼前易長安,那嵌滿關愛的眼神,此刻正溫柔地將她包裹住,她怔怔地接過易長安手裏的藥湯,內心仿佛拂過一陣和煦的春風,吹得心房微微蕩漾。
“你一早起來,就開始熬了?”金洛洛問道。
易長安微微一笑:“嗯,向廚子借了個爐子,一邊熬藥一邊做事,並沒有耽誤什麽。”
金洛洛捧著湯藥,溫熱的觸感讓她禁不住眼眶一熱,“長安,謝謝你。”
易長安笑了笑:“九九姑娘客氣了,快趁熱喝吧。”
“嗯。”金洛洛捧著湯藥一飲而盡,微微發苦的澀味讓金洛洛忍不住蹙了蹙眉。
易長安一眼看穿,笑了笑,道:“良藥苦口。以後每日,長安都會為九九姑娘熬一碗藥湯。九九姑娘隻要堅持喝,體質定會有所好轉。”
金洛洛的眉頭隨即舒展開,笑道:“長安,有你真好。”
喝完藥,金洛洛如往常一般又在易長安這裏練起了字。
易長安閑暇時,則又會捧起那本春試題庫,看一會兒,微微歎氣,然後又再合上。
沒過一會兒,便有丫鬟來賬房處,“九九在這裏嗎?”
金洛洛疑惑地出門。
“你果然在這裏,府外有一個小夥找你。”丫鬟道。
金洛洛更是疑惑了,她在這裏認識的人也不多,哪有什麽小夥找她?難不成,是江流?
可江流要見她,直接進府啊,為什麽會在府外?
金洛洛正準備出去,在一旁的易長安,眼神默了默,突然快步跟上,說道:“長安和九九姑娘一起去吧。”
金洛洛訝異了一瞬,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和易長安一起往外走去。
自從昨日後,易長安突然意識到,九九姑娘如此美好的女孩,不僅他惦記,肯定也會吸引別的男子惦記,比如昨日那位少爺的朋友,他看起來似乎就和九九姑娘關係不淺的樣子。
是以,易長安也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如若他不把九九姑娘抓牢了,她很可能就會被別的男子搶走了。
出了府,隻見門口站著一位約莫十六七歲的小夥,穿著簡單的粗布棉襖,一雙幹淨的眸子裏,帶著憨厚的質樸,
金洛洛在腦海裏搜索,她好像並沒有見過這個小夥吧,而且很顯然這個小夥也不認識她,因為當他的眼神觸及她時,那雙幹淨的眼眸毫無波瀾。
金洛洛走上前,問道:“你是?”
小夥的眼眸才終於有了一絲波瀾,連忙作揖道:“姑娘可是九九姑娘?”
金洛洛點了點頭。
小夥微微笑了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根繁複掐絲蝶紋的珠釵,道:“我是小春的哥哥,此次前來是特意感謝姑娘上次幫小春賣魚,還讓葉府這麽大的府邸定了我們一個月的魚。本來早就想來感謝姑娘的,奈何我一直身體不適,今日才剛剛好些,便立即想著來感謝姑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九九姑娘能收下。”
說完,便將手中的珠釵往往金洛洛的麵前遞了遞。
金洛洛訝異,原來是那小男孩的哥哥。隻是,這珠釵……
金洛洛連忙拒絕:“不用客氣,都是隨手幫忙,而且最後買魚和定魚的都是葉府,和我也沒有多大的關係。況且,你這個珠釵,看起來蠻貴重的,你還是收起來吧,以後若有用的地方,還可以拿去當掉。”
小夥微微一笑:“九九姑娘不用客氣,這支珠釵其實不怎麽值錢,隻是我用幾條魚換回來的。還望九九姑娘不要嫌禮輕。”
“不會不會,隻是……”金洛洛蹙了蹙眉,這珠釵看起來,不隻才值幾條魚的價值啊,難道她看走眼了?
金洛洛蹙眉思索,人家小夥大老遠地跑過來,特意感謝她,若是拒絕人家的好意,怕是會傷了他的心。思及此,金洛洛還是伸出了手,接過了小夥手中的珠釵。
“如此,那便多謝公子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