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水滸第一悲情英雄也!饒是楚毅於電視上看過很多遍這般場景,但此時真真正正親眼目睹到這一幕,心中還是感到戚戚的。
尤其是新版水滸,捉到高俅後,宋江以身攔住了想要殺高俅的林衝時,林衝那聲悲憤而又無奈的大吼:“大哥!”
那是林衝最後叫宋江大哥!
“恭正兄弟。”
隻聽見後方一個沉穩厚重的聲音傳來,楚毅回過神來,急忙回頭看去,卻見來人約二十八九年紀,渾身透著英豪之氣的漢子,手中握著一杆樸刀。
楚毅仔細一看,隻見他身長八尺,生得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眉宇間卻透著一股深深的愁思,眼神不振,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忽地,林衝發覺高順並未答話,卻一個英武的年輕男子正在打量著他,林衝神色一閃,忙避開了去,低頭迅速收拾了行李兵器,看情形便要出門。
見他躲避情狀,楚毅不禁慨歎一聲,眼見這位名動京師的林教頭,此時卻如驚弓之鳥一般,一直叫楚毅心潮翻湧,心悸難平。
雖然有高順作保,但想來楚毅還並不值得林衝信任,誰讓楚毅在京城時與王露走得親近。
林衝聽得這邊輕歎,動作稍微一停,旋即又加快了速度,三兩下收拾好行禮,倒提了樸刀,便行門外走去。
“這位客官,還沒結帳呢。”卻見楚毅往林衝處叫了一聲。
林衝一愣,也是想起,急忙掏出些碎銀,也不問多少,隻往桌上一放,道聲“慚愧”,就要出門。
“天下雖大,何以立足?天下雖闊,何以棲身?天下雖遠,何處可依?”
楚毅忽地長聲道:“可歎大雍世道淪亡,直叫英雄受辱!好端端的國家棟梁,卻叫奸人賊子害得家破人亡,到處流浪!這個世道算什麽世道!”
林衝聞言,頓時感到雙腿如灌鉛般沉重,艱難的回過身來,隻覺得眼皮跳個不停,直盯著這個仿佛能看透自己的青年男子。
“現隻有我一個酒客對著這桌殘酒冷羹發些感歎,教頭也要避麽?”
林衝強忍著心潮起伏的心境,轉身走到楚毅麵前,掃了眼立在楚毅身後的高順若有所思道:“有眼不識泰山,願求大名。”
楚毅沒有答話,隻是起身拉開酒桌對麵的凳子,示意林衝坐下說話。
林衝立了半晌,這才倚了樸刀行禮,與楚毅對席而坐。
“這樸刀用得還順手吧?”楚毅目光盯著樸刀,心緒卻飄遠開去,說了一句林衝覺得沒頭腦的話來。
林衝有些莫名其妙,便含糊一聲:“還過得去。”
楚毅忽然指著桌下那把樸刀,朝林衝望去,見林衝點頭,便起身取了樸刀在手,上下把玩。
這便是英雄末路的最後依靠了嗎?
楚毅把那刀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想前世林衝便是使這把簡陋的家夥與樸刀好手楊誌大戰三十回合的情景,又想起他頭兩日去取投名狀,結果空手而歸,忍著巨大屈辱在山上找少嘍囉討飯吃的情景,不顧林衝驚異的目光,朝高順道:“那白蠟長虹槍還在屋內吧,速去取來。”
原來林衝見了楚毅,以為是官軍來擒拿他,心灰意冷之下隻為出了客棧,卻將白蠟長虹槍落在了房內,也不是他不拿,而是這杆槍是證明他身份之物的事,他豈敢拿?
不多時,高順提起白蠟長虹槍下來,楚毅取過,見這寶槍寒光爍爍,雙手遞與林衝搖頭道:“京城禁軍槍棒總教頭,最後依仗竟是一把樸刀?莫不叫天下英雄心寒眸酸?今日兄長不想於小弟之處歇息為家,那便請拿好趁手兵器,南疆之地賊寨眾多,好作防身之用!”
聞言林衝哪裏還把持得住?這些日子以來壓抑的情緒,此時全部爆發出來,隻見他早已是熱淚盈眶,渾身顫抖著接過那白蠟長虹槍,心裏想說些什麽,卻又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楚毅卻是知道了林衝想要表達的意思,輕一鞠躬,道:“教頭,小弟在此靜候多時了。”
林衝一見,慌忙也朝楚毅拜下,兩對拜良久。
楚毅長歎一聲,當先起身,又扶起林衝,輕聲道:“教頭受苦了。”
輕輕的一句話又勾出了林衝一肚澀水,他隻覺得鼻腔發酸,兩行男兒淚頓時又衝破眼眶再次往外湧出。
楚毅再請林衝坐下,等他緩了一緩,楚毅才道:“教頭莫要傷感,王露賊子害得你如此之苦,遲早小弟必要請他喝一壺,這個仇,我們且緩緩的報!”
林衝聞言,定了定神,伸手揩幹眼淚,起身恭聲道:“林某何德何能,卻得將軍貴眼相看!林衝如今走投無路,托了林彬大人麵皮,相投將軍,不敢求什麽名位,隻望賜收錄麾下,當以一死向前,絕無諂佞!”
“教頭為人,天下誰人不知?到了此處,便如歸家一般,教頭切莫自輕,叫小弟兩眼泛酸。”楚毅拱手道。
林衝聞言,心中感動,又要再拜,楚毅連忙扶住,直把他拉到後院水亭之上,楚毅又吩咐掌櫃宰了一隻羊,拔出內髒,都洗淨了,整隻架到水亭上,在下麵點了炭火,又將油水蒜泥一一備齊,另取了兩壇美酒,楚毅與林衝邊上一人放了一壇,又擺了碗筷,這才都退了下去。
楚毅笑道:“閑暇時在軍營中看到兄弟們烤羊,很是手癢隻是一直沒尋著機會,天幸今日接著兄長,小弟便獻個醜,隻望兄長莫要嫌棄。”
林衝連忙道:“怎敢有福分叫將軍親手烤羊,直折殺小人。”
楚毅見狀,輕歎道:“看來教頭還是不把小弟當作兄弟。”
林衝一驚,急忙說道:“小人如同喪家之犬,四處逃亂,如今能有個安身之處,便感厚恩,豈敢與將軍稱兄道弟!”
說完也歎了口氣,直望著天際,呆呆出神。
楚毅也不催促,隻用心烤羊,卻見林衝呆了半晌,從沉思中醒來,大口喝了一碗酒,開口道:“想我林衝遭此橫禍,天佑遇三個貴人,助我脫難!頭一個林彬大人,為了小人,屢屢暗中幫助,否則林衝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林衝言罷,舉起一碗酒,朝北遙敬,然後一口幹了,又接著道:“第二個是高順高將軍,林衝不過一逃罪百姓,竟得高將軍厚待,噓寒問暖,切磋武藝,禮儀周到!”說完,又倒了一碗酒,朝楚毅一側的高順遙敬一回,又是一口喝完。
最後望著楚毅道:“第三個便是楚將軍……”
還未待林衝說完,楚毅便打斷道:“林大人忠厚良實,待人至誠,高將軍勇烈威武,平和待人,小弟也敬他們一碗!”楚毅端起酒便喝,心中卻是暗暗感激林彬,原來是林彬這老小子暗中指點,林衝才流浪至此。
楚毅心中自是如明鏡一般,林彬所做所為都是為了楚毅能與林氏綁在一塊,而與王露疏遠開去。
楚毅又教高順端坐,賜下碗筷,不顧阻擾的敬了一杯這才道:“教頭雖偶遇挫折,但不失英雄本色,今番來投,小弟恭迎還來不及,怎敢以貴人自居?教頭失言了,且自罰一碗!”
林衝見楚毅之意甚是懇切,頗為無奈的與他碰了一碗。
楚毅又替林衝倒滿酒,隻如尋常閑話般談論道:“兄長一路遊曆,不知可否識得一槍箭雙絕的青年人,名喚花榮。”
林衝正欲將林彬推薦書於胸口摸出,想了想,猶豫再三,最終卻是往下一揉,不再管它,心中暗思:將軍對我如此,還需什麽推薦書?
“林衝往南欲達天荒之時,的確遇到一個使槍年輕人,二話不說便與某大戰,林衝雖仗長槍之能將其壓製,然其手中一張弓,卻使林衝吃了苦頭,若非某久習武藝,險此被其射於馬下。後來得知,此人名喚花榮,有百步穿楊之能,一杆長槍,能舞得滴水不漏,於山上建了一個山寨,憑著一張弓,一杆槍聚了嘍囉四五百,知林衝醜名,來邀入夥。又見某誓死不從,也不加害,知某來投將軍後,更是送出銀錢盤纏,言仰慕將軍久矣,若是將軍可唯才實用,必棄寨來投!”林衝聽了,猛然醒悟,“若非將軍提起,險此忘卻。”
“楚毅亦知此人威風,還請兄長起書一封,邀來助我。必以校尉之職虛待之。”楚毅聽了,喜不自禁,他也隻是試探一問,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將小李廣收在麾下了。
林衝、朱桓、花榮!又得三員大將!
“自然。”林衝將碗中酒一口幹了,便又與楚毅、高順吃喝起來。
三人皆是武藝高超之輩,聊起武藝,說起刀槍,都是爭得麵紅耳斥,就算是林衝,也時不時的哈哈大笑。
搞得門外駐守的胡車兒、山鷹幾人好奇不已,心說這廝剛才不是一副我很傷感的模樣麽,怎麽現在與主公和高將軍開始嘻嘻哈哈起來了。
趙雲、林衝、高順、朱桓、花榮、蔣欽、胡車兒、曹純、廖化,真是將星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