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臉上一白,狠狠瞪了葉棠花一眼,咬了咬下唇,有些為難:“回主子的話,剛才這位姑娘非說要見您,可您剛才有正事兒,奴婢想著先找個人來應付一下,過後傳話也是一樣的……”
話音剛落,隻見那黑衣男子臉色一黑,身形未動隻是袍袖一揮,巧兒便飛了出去,吐了好大一灘血,癱在地上半死不活了。
“自作主張,該死!”男子身上的煞氣猶未停歇,目光又轉向了爾珍。
黑衣漢子嚇得腿一軟跪到了地上:“主、主子,這事是巧兒姐吩咐的,爾珍姐在這裏留守,她不知情啊!”
“剛才那個丫鬟引你回來的時候,可是這個叫爾珍的親口跟我說你是她們的主子的……知情不舉,應該罪加一等吧?”葉棠花拚命壓下心中的不適和驚惶,冷笑道。
爾珍臉色也是一白,她咬著下唇看向葉棠花:“爾珍固然有錯,可此事自有主子做主,姑娘不過是個被擄來的人罷了,生死尚握在別人手中,怕是沒有置喙閑事的餘地吧!”
葉棠花一挑眉:“有沒有的,你試試不就知道了?不過我可得提醒這位公子一句,她今兒是找人冒充你,明兒說不定就來個黃袍加身呢,誰當主子都無所謂的奴才,我是不敢要的!”
“來人,將這兩個人帶下去,鞭刑一百!”男子漠然開口,神色冰冷。
一聲令下,有兩個一襲黑衣,輕紗覆麵的女子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就將二人打昏拖了下去,男子轉眸望向葉棠花,冷冷盯了她半晌,方嘲諷般地勾了勾唇:“姑娘真是好定力。”
“不如此,何以立威?如今公子總算不拿媺瀅當個金絲雀了。”葉棠花冷笑,她現在身不由己,這些人看她是個弱女子,自然不會將她放在眼裏,她鬧這麽一出,不過是敲山震虎罷了。兩個人地位對等了,才有談判的可能,否則那不是談條件,是強淩弱,大欺小,她隻能被動地接受,而沒有插嘴的餘地。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膽略……隻可惜不是江湖中人,不然又是一位巾幗了。”男子見葉棠花從容,倒有些惜才之感。
“還未請教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葉棠花不語,桌子上一共四個茶盞,被她摔了兩個,剩下兩個正好一人一杯,她讓了這男子一杯,自己飲了一杯,茶湯雖然冷了,正好讓人冷靜一下。
男子猶豫了一下,倒也爽快答了:“鳳久期。”
“鳳?”葉棠花微訝,抬眸打量了男子一眼:“是斐卿的親戚?”
“嗯,和長平鳳家本是同宗。”鳳久期有些尷尬地應了。
“本家親戚,互相之間幫個忙倒要這樣麻煩,我可真是開了眼界。”葉棠花掃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
“我、我這不也是迫不得已……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做什麽……”鳳久期讓葉棠花這麽一瞟,不由得起了分辯的心思,話出了口才反應過來,他又不求葉棠花做事,說的這麽清楚做什麽?
“說說又何妨?還是你覺得,斐卿會瞞著我?你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忙呢?”
“你?”鳳久期啞然失笑,上下打量了葉棠花一眼,“你一個名門貴女,幫得上什麽忙?”
葉棠花勾了勾唇角,伸手自項上解下貼身帶著的試毒玉和魯家令牌:“憑這兩樣東西,再加上一個縣主身份,鳳公子當真覺著我幫不上忙?”
“這是……這倒是我失禮了,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竟能有這般人脈。”鳳久期顯然也是識貨的人,細瞧了兩眼東西便認出了是什麽,由不得訝然道。
“是公子太看輕我了。”葉棠花勾唇。
“話雖如此,但姑娘的勢力大多在京裏,牽扯到外敵的話,姑娘就無能為力了吧?”鳳久期笑容裏有一絲苦澀也有一絲無奈。
“外敵……是西遼嗎?”葉棠花一怔。
“姑娘怎麽會想到西遼?是南詔。”鳳久期蹙眉。
“南詔?”葉棠花一怔,繼而擰眉陷入了深思。
西遼有所動作,南詔又來插上一腳,這兩個國家在同一時間開始異動,是巧合還是有意?前世西遼入侵的時候,南詔似乎並沒有異動……是巧合嗎?
“我看姑娘拿了這玉,還當姑娘已經知道了……這試毒玉對某些毒物是試不出來的,姑娘不知道嗎?”鳳久期哭笑不得,原來是他自己想多了,但他已經說漏了嘴,再瞞著也沒什麽意思了,還不如和盤托出呢。
“我大約知道一些……比如朱砂?”葉棠花咬了咬下唇。
“嗯,包括朱砂在內,但朱砂還比較特殊,因為過了火之後的朱砂是能夠被測出有毒的,試毒玉真正的破綻,在於香料,這玩意兒對於很多香料中的毒物都沒反應,尤其是那種不能夠對人的身體造成傷害,隻會控製人的神智的迷香。”
“迷香……”葉棠花不語,有什麽在心頭一閃而過,但還沒等她想透,那些東西就都消失了,她也隻能搖了搖頭,壓下心中的不安。
“姑娘提到了朱砂,是有什麽發現麽?”跟試毒玉有關的事,很多都能和南詔的異動聯係起來,因此鳳久期對此事顯得格外關心。
“也不能算,最多能跟西遼扯上關係……比起這個,還是說說你到底要托斐卿做些什麽吧。”猛然發覺話題已經離題萬裏,葉棠花不得不把話題扯回來。
“這個……且不急,還是待鳳九歌那邊給了消息之後再說吧。”鳳久期沉吟了一會兒,臉色一冷,掃了葉棠花一眼,站起身來,“如今一切皆是未知,姑娘還是不要太自信的好,我固然有要用著姑娘的地方,但並不一定要姑娘配合。”
葉棠花一怔,而此時鳳久期已經站起身來走出門外,他回頭望了一眼,側首吩咐道::“把人看牢了!”
望著兩扇已經關閉的門,葉棠花也隻能苦笑而已,到底是被識破了……
她從一開始的摔茶盞,罵下人到後來向鳳久期提出合作,都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誠然她在鳳九歌心中地位不凡,誠然她是朝廷的清商縣主,可是那又如何呢?就算權傾天下如太後,不是一樣隻能管著眼前的方寸之地?太後尚且如此,她一個未嫁的女子又能如何呢?
試毒玉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已,真想要試某樣東西有沒有毒,抓隻老鼠塞點東西下去一樣可知,皇宮裏的嚐膳太監就做的是這個活計,至於那魯家令牌更是個雞肋,查些市井流言,這些乞丐倒還用得上,可事情已經和長平王府,南詔西遼扯上了,京城裏的乞丐又能幫上什麽忙?說不準鳳九歌的暗衛都比他們有用,至於她,更是個擺設而已,清商縣主固然名頭好聽,可論起名聲和權勢來,比得過長平王嗎?鳳久期若是有了鳳九歌的幫助,要她這個縣主來做什麽?
她故意表現的狂傲,不過是要鳳久期不敢輕視她,從而自亂陣腳,無暇細想她的底牌罷了,隻可惜功虧一簣,到底還是讓鳳久期窺出了破綻……
此刻,走出門外的鳳久期也長歎了一口氣,微微垂下了眼睛沉思。
葉棠花的情報他是預先收羅過的,這丫頭長於威遠侯府,幾個月前回了自家,此後開始展才,半個月前晉封清商縣主,上元節奪得上元花魁之位,聽著像是個有些手段的大家閨秀,但也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罷了。
他是打聽了再三,才敢放手讓人在長平王府裏頭擄人的,原想著拿這小姑娘去要挾鳳九歌,沒想到這丫頭反而差點將了他一軍,若不是那丫頭太心急也太想當然了,反而露了馬腳的話,他還真著了道兒……
鳳久期目色微冷,唇畔卻勾起一個有些興奮和譏誚的笑意。
南方邊地,是鳳戰的故將在鎮守,而西北卻是沐家軍在守著。小丫頭,聽到外敵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西遼。提到鳳家和邊境,你不念著南邊的鳳家軍,卻第一時間想到沐家去了?嗬……鳳九歌固然拿你當做心頭上的寶,可是,你真的如他喜歡你一般喜歡他嗎?斐卿,叫得倒是好生親熱,可是你又知他多少?愛他多少?
似這等心機深沉的小丫頭,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尚要搏上一搏,硬要造出一個分庭抗禮的局勢來,為此不惜讓他手下兩個無辜婢女受罪,那麽她為了脫身,賣了鳳家又有什麽稀罕?若是他當真信了這丫頭,回頭這小丫頭捏著鳳家的背景,隨隨便便往皇家手裏一遞,就能踩著鳳家一步登天!
此時,長平王府。
鳳戰拈著自己的胡須,眉頭深鎖,身邊立著鳳九歌鳳九幽和鳳久吟,祁素月被他們尋了個借口支開,此刻整個屋子裏都是鳳家的人了。
“伯父……您的意思呢?”鳳久吟猶豫了半天,還是戰戰兢兢地問了,他也沒見過這個伯父,但當初的事情他略知一二,若不是自己祖父一意孤行,又怎麽會迫得長平這一支離開蒼梧本家?而且現在這個情況,也幾乎可以說是由於祖父的糊塗造成的……越是這麽想,鳳久吟就越發的覺著在鳳戰麵前抬不起頭來。
鳳戰放下手,瞅了鳳久吟一眼,歎了口氣:“九歌,去救人吧!”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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