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棠花,年紀也不小了,該好好管教了,這一會兒功夫跑哪兒去了?”老夫人皺了皺眉,淡淡道。
“回外祖母話,棠兒是給外祖母摘花去了呢,外祖母大壽,這些梅花競相開放,倒好像外祖母是梅花花神一樣,棠兒是想摘梅花給梅花神賞玩。”葉棠花聽到這裏,便舉著梅花慢慢地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葉大小姐真是有孝心。”西平侯夫人微微笑了笑,誇讚道。
葉棠花腳步微頓,有些疑惑地望向了西平侯夫人,她的話雖是好話,可和剛才誇葉芸香也曇幽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明顯敷衍了很多。
葉棠花滿心疑惑,弄不明白為什麽西平侯夫人會是這種態度。
難道在她眼裏,葉家這兩個庶女比嫡女更值得巴結?
“大姐怎麽這麽看著侯夫人?都愣神了。”葉曇幽淡淡瞧了葉棠花一眼,似笑非笑地說。
“西平侯夫人太漂亮了呢,我都愣神了。”葉棠花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繼而走上前來,將手中的梅花遞給老夫人。
“外祖母瞧,這花可好看不好看呢?”葉棠花笑彎了一雙眼,方才因在外頭凍得通紅的臉頰襯著雪白的膚色愈發嬌豔,眉間一點朱砂也格外妖嬈。
“嗯,棠兒有這份心,很好。”老夫人淡淡笑了笑,就勢摸了摸葉棠花的頭。
此時眾人又三三兩兩地談笑開了,葉棠花雖然也跟著笑,但卻完全心不在此,她滿心都是疑惑,上一世分明是在今日,她被扣上了潑婦的名號,如何今日半點征兆都沒有?
葉棠花想了又想,也沒想出變成這樣的原因,難道是因為上一世她沒有阻撓李姨娘親自來宴會嗎?不,不會是這樣,雖然這一世李姨娘沒有親自來,但她的計劃應該是不會改變的,她雖然自己不能來,也一定是會交待葉芸香和葉曇幽動手的,李姨娘會那麽輕易罷休嗎?
她心裏千般糾結難以平靜,眼角瞄到傅靈陽的母親、戶部尚書夫人傅何氏在一旁與葉沐氏閑聊,便走過去寒暄道:“傅夫人好,棠花方才未曾瞧見您,少禮了,萬望您恕罪。”
葉棠花一邊說著,一邊故作天真地向兩邊望了望:“咦,靈陽姐姐怎的不曾來?”
“哎呦,是棠娘啊,許久不見,愈發出挑了。”傅何氏一張圓臉笑開,兩隻眼睛眯縫著:“靈陽那丫頭啊,一向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好容易聽說能出門,頭幾天就在家裏鬧騰開了,結果昨兒感了風寒,反倒來不了了。”
葉棠花聽罷愈發疑惑,這怎麽連傅靈陽都生起莫名其妙的病來了?難道是因為她重生的緣故,使得這一世許多東西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想到這裏,葉棠花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難道真的一切都改變了?若真是如此,那她重活一世,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棠娘這是怎麽了?”傅何氏見葉棠花愣神,心下疑惑,便開口問道。
“沒什麽……希望靈陽姐姐可以快點好起來,好起來就不用喝藥了。”葉棠花回過神來,衝著傅何氏笑了笑,低下了頭。
傅何氏隻當葉棠花聽說傅靈陽生病後聯想到喝苦藥才臉色發白,不由得暗笑這丫頭真是孩子心性,心裏愈發放鬆起來。
她想起前幾日從小廝那裏聽來的傳聞,據說這丫頭喜歡她家靈陽未成親的夫君?就這點出息,怎麽鬥得過她家靈陽?
葉棠花實在無心在這裏停留,略寒暄幾句之後又坐回了老夫人身邊,在她看來,老夫人雖然木訥刻板,不苟言笑,但為人嚴肅認真,從來不屑用詭計害人,是以留在老夫人身邊,反倒比留在那些心口不一的人身邊好很多。
老夫人大約也是倦了,倚著臥榻開始打盹,眾人也知趣地壓低了聲音,三三兩兩小聲地談論著什麽。
驀地,一陣爭吵聲傳來——
“你這小賤蹄子,敢在威遠侯府裏偷東西,你是活膩了吧!”
“我幾時偷了東西?你是沒長眼睛吧?沒瞧見我這一個鐲子都是金的?我何必偷東西?”
“哼,沒偷你往身後藏什麽呢?還不承認!”
“我哪裏有藏東西?你別平白誣陷好人!”
這爭吵聲雖然不大,但是又尖又利,霎時間傳到了每一位夫人的耳朵裏,也驚醒了一向淺眠的老夫人,葉棠花離老夫人很近,一眼就看到了老夫人難看的臉色。
她立刻站起身來,喝了一句:“什麽人膽敢在威遠侯府造次?”
此話一出,那兩個爭吵的聲音都頓住了,杜氏連忙帶丫鬟過去,將爭吵的二人壓到老夫人麵前來跪下,葉棠花定眼一瞧,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居然是她的丫鬟雨水和葉曇幽的丫鬟瑪瑙。
葉棠花朝葉曇幽望去,正和葉曇幽的目光對視,二人的神色裏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老夫人,雨水這丫頭敢在威遠侯府偷東西,您可不能饒了她!”瑪瑙斜了雨水一眼,用膝蓋往前蹭了兩步,望向臥榻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奴婢真的沒有,求您明察呀!”雨水委屈地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葉棠花眸色一冷,直接瞪了過去,低喝一聲:“都給我閉嘴,這裏容你們放肆嗎!”
此時屋中眾人看葉家人的目光都是不對的,這兩個丫頭雖然服侍的人不同,但卻都是葉家的奴婢,這是怎麽說的,葉家奴婢窩裏反了?
老夫人不說話,隻是冷冷看向葉沐氏,目光裏滿是譴責的意味。
葉沐氏抿唇低下了頭,走到老夫人身前跪下:“女兒不孝,給母親添麻煩了。”
老夫人仍舊是冷著臉不開口。
此時威遠侯夫人已經走了過來,她剛從貴婦那邊過來,隻囫圇知道了個大概,但看從前看不順眼的小姑子如今在母親麵前吃癟,心裏也是暢快的。
這般想著,威遠侯夫人走到老夫人麵前,躬身一禮,微微笑著:“母親且請息怒,小姑畢竟出嫁許久,想是已經忘了侯府的規矩,還請母親不要苛責她了。”
葉棠花咬了咬下唇,瞪了一眼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舅母,當初她因三表哥而被冠上潑婦之名的時候,她這大舅母隔日便厚顏無恥地上門,話裏話外全是對她的汙蔑,末了還想要她給三表哥做妾,被母親拒絕後就惱羞成怒,日後但凡是赴宴聚會,必定大肆宣揚她的醜事,當初她的潑婦名號,也有大舅母的一份功在裏頭!
葉棠花真是恨不得給威遠侯夫人一個耳光,但此時要緊的是轉移老夫人對母親的怒火,她斜眸瞥了一眼葉曇幽,既然是你惹的事,你就自己擔著吧!
在這氣氛僵直的時候,葉棠花驀地哭了出來,她急行幾步走到葉曇幽麵前,一麵用帕子掩著麵抽泣,一麵說道:“雨水這丫頭竟是如此不知規矩的,害得外祖母這般惱怒,連累母親受過!憑她是什麽江南的水靈美人我也要不起了,這等好丫鬟妹妹還是領回去自己受用吧!”
此話一出,屋中眾人俱是一愣,葉芸香憤憤地跺了跺腳:“雨水可是姐姐的大丫鬟,平素跟著姐姐的,她犯的錯又幹我們什麽事兒了?”
葉棠花放下帕子瞪了她一眼:“妹妹這話好生無禮,什麽就成了我的了,雨水分明是江南回來的丫頭,當初是姨娘送到我院子裏來的,我怎知姨娘送我了個什麽好丫頭?這人是姨娘調教的,倒教娘親來受罪!我倒是要問問你們,你們心裏也不是不清楚,怎的不說!”
葉芸香和葉曇幽登時語塞,她們倆當然不想說了,能看葉沐氏受罪,她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替葉沐氏開脫?
葉曇幽抿了抿唇,強辯道:“偷東西的又不是瑪瑙,怎的姐姐倒怪起姨娘來?妹妹倒想問姐姐怎生調教的丫鬟呢!”
老夫人為人雖是刻板,但並非愚笨,此時早已明白了前因後果,又瞧那兩個丫頭麵生的很,本不是侯府出去的人,心裏便明鏡一般了。
她瞪了一眼故意挑撥的大兒媳,伸手扶起了麵前的小女兒,臉上罕有地帶了些笑意:“你的品行我還是清楚的,你斷斷調教不出這般沒規矩的丫鬟,你離了我能有一個月?這一個月便是我也不能把那不知禮的丫鬟調教好了,何況你和棠兒。”
說罷,老夫人瞪了一眼葉曇幽,又看向雨水和瑪瑙,冷笑一聲:“原以為是個知禮的,如今看來竟是個南蠻子,我老了,眼神不好,心可是明鏡兒似的,凝兒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不管了!”
葉曇幽心中一頓,瞥向葉沐氏,老夫人這話雖是放手了,但卻把燙手山芋扔給了葉沐氏,客人在主人府上打盜竊官司,還當著其他客人的麵兒,這怎麽個打法?
葉沐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微微猶豫了一下,又笑了開,她看向葉棠花:“棠兒,這兩個丫頭裏有你的人,你打算怎麽辦呢?”
葉棠花瞥了雨水和瑪瑙一眼,抿唇微微笑了笑:“有什麽難辦的呢,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全攆出去就完了。”
此話一出,一眾皆驚,葉曇幽顧不得瑪瑙,指著雨水問道:“事有黑白,理有曲直,姐姐怎麽對做賊的和抓賊的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