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邊喊邊起身,可跪的時間太久,猛一起身,雙腿發軟,身子一歪栽險些倒在地上,被蕭夏一把扶起,這時,黑衣人已趕到馬車前,同幾個家丁打在了一處,黑衣人並不戀戰,似乎隻想搶走馬車上的人。
因為上次二爺出府受傷,蕭府已加強戒備,這一次,大老爺安排的護衛雖少,但都是高手,人手雖然沒黑衣人多,但也將馬車守的緊緊的,黑衣人一時半時竟近不了馬車。
蕭夏一麵扶著二爺,一麵放出求救信號,主仆兩人邊打邊向馬車告攏,終於來到馬車邊,二爺倚著車門,兩手揉著雙腿,看著幾個黑衣人和護衛打鬥。
黑衣人似乎並不想傷人,目的隻是馬車,二爺認出,其中一人,正是上次之人,心一動,他們是衝溪兒來的!
一念至此,沒再多想,二爺飛身上了馬車,不顧身上的雨水,抱起平放在車上的夢溪,想先到頤春堂暫避一下,來到車門口,抬眼望去,隻見頤春堂不知什麽時候,已將兩扇門關的緊緊的。想是看到外麵的打鬥,怕惹禍上身,躲了起來,二爺無奈地歎了口氣。
七八個黑衣人中,除上次和自己交手的那個人還有些身手外,其他人都武功平平,蕭家的幾個護衛雖然身手不錯,一是人手少,二是剛經過烈日曬和暴雨淋,都已體力不支,尤其是他,連跪了四天,又加身上沉疾未除,已是強弩之末,兩方倒打成了平手,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看了看從馬車到頤春堂的路,不說這段路他抱著溪兒能不能過去,單說一旦叫不開頤春堂的門,離開馬車人員分散了危險更大;權衡了半天,還是留在馬車裏安全,伸手拔出刺入車門一把斷劍,抱著夢溪轉身回來,平靜地坐在那裏,注視著車外。
見二爺上了車,不用再分心照看,幾個護衛也放開了手腳,全力護著馬車;黑衣人顯然沒料到蕭府的護衛竟有如此身手,一開始本不想傷人,但久纏不下,街上已開始有了人影,心急之下,也拚了命。
一會兒功夫,兩邊都有人倒地,車篷已被劃開,車門也被來回推搡了幾次,眼見就要掉了下去,耷拉在一邊。
上次和二爺交過手的那個黑衣人,眼見二爺抱著夢溪穩穩地坐在車裏,幾次衝上來,都被兩個護衛拚死給攔下了,兩個護衛身上早已幾處劍傷,那黑衣人身手果然不凡,隻見他露出一個空檔,一個護衛趁勢撲過來,黑衣人反手一劍,整刺入那護衛右肩,飛起一腳,將他踢飛出去。
轉身再一次向馬車奔去,卻被另一個趴在泥漿裏的護衛死命的抱住一條腿不放,那黑衣人踢了兩腳,見踢不開,揮劍向那護衛咽喉刺去,被車裏的二爺甩出的斷劍震開,那護衛一滯,黑衣人就勢猛一甩腿,將他甩了出去。
擺脫了護衛,黑衣人正要撲向車內,隻聽遠處哨子聲響起,蕭家已經出動了大批的護衛,正向這邊趕來,眼見幾個起落就到了。
蕭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爬起來,手裏拿著半截斷劍,守著車門,看了眼車裏緊護著夢溪的蕭俊,黑衣人眼裏流露出一絲失望,兩個人打過一次,知道自己不如他,雖說他被折騰了四天,但真拚起命來,憑自己一時半時是打不贏的,眼見遠處已人影綽約,再看看自己這麵八個人已倒了四個,再無心戀戰。
牙一咬,打了個呼哨,剩下的幾個黑衣人,抱起地上的傷者,朝如意飯莊方向逃去;二爺這麵,五個護院也傷了三個,見黑衣人逃走,其中兩人縱身追了過去。
蕭家的人已陸續趕到,二爺長出了一口氣,分出幾個順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另幾個人開始打掃起來。
一場暴雨的衝刷,終於使蕭俊麵對了現實,加上黑衣人的一番折騰,蕭俊也徹底冷靜了。
在眾人的勸說下,蕭俊終於決定帶夢溪回府入殮安葬,回到蕭湘院,不顧眾人反對,直接將夢溪抱回了正房——他和她曾經的新房。
安頓好夢溪,蕭俊剛換洗完畢,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老太君、大老爺、大太太聽說二爺終於想通了,也都舒了一口氣,一起來到了蕭湘院,商討夢溪的殯葬事宜。
雖然見蕭俊這幾天被烈日和暴雨折騰的已筋疲力盡,應該好好休息,但夢溪已死,屍體放在那,這入葬便成了大事,刻不容緩。
老太君、大老爺、大太太見夢溪被安放在正室內,心裏大為不滿,按大齊的殯葬習俗,隻有丈夫臨終之時才能居於正室準備小殮,夢溪即使為正妻,也隻能在東廂入殮,何況夢溪的庶女出身注定不能成為蕭家的嫡妻,按規矩夢溪隻能在西廂房入殮。
大太太本想訓斥幾句,但對上兒子那張憔悴不堪的臉,強咽下去到嘴邊的話,隻在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兒子將二奶奶移到西廂,並準備明天一早小殮,後天大殮。
二爺一聽,臉霎時黑了下來,按大齊殯葬習俗,正妻小殮要停屍三天,妾小殮一天,母親這是明顯要以妾禮安葬夢溪。
見母親說完,接口說道:
“溪兒是奶奶為俊兒用八台大轎娶回的嫡妻,為何現在不能用妻禮下葬?奶奶、父親、母親,俊兒決不答應用妾禮安葬溪兒!”
由於過於激動,二爺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紅珠忙遞上一杯茶,二爺接過,喝了一口,咳嗽緩了些。
見蕭俊如此,老太君也知不能用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勸道:
“溪兒剛去,俊兒的心情奶奶理解,但俊兒也知道,溪兒畢竟是庶女,如果她活著,奶奶絕不逼你休妻,你不做家主就不做了,但現在溪兒去了,人死不能複生,俊兒總得為活著的人、為家庭著想,今天真用妻禮葬了夢溪,把她的牌位請進家祠,俊兒就再做不了家主,否則便違背了祖訓,烈祖烈宗都看著呢。”
老太君說完,大老爺接著說道:
“你奶奶說的對,俊兒,不是我和你奶奶逼你,溪兒雖說庶女出身,但活著的時候,我們蕭家一直以妻禮待她的,她也該滿足的,現在以妾禮安葬,也不過是一個形式,以溪兒的大度,她也不會在意這些虛禮,我和你奶奶都商議了,除了牌位不能進宗祠,將來不能和俊兒合葬外,也同意將她葬入祖塋,俊兒不要再說了,這已經是破例了,畢竟大齊還沒有妾進祖塋的風俗。”
他和夢溪生沒能同寢,死了怎麽也要同穴!
就是這個家把溪兒害死的,聽了奶奶和父親的話,蕭俊對這個家從心底生出一股失望,抬頭定定的看著老太君、大老爺,繞是老太君,看到蕭俊此時的目光,也不覺生出一絲陌生的感覺,心不由得顫了一下,剛想再開口勸說,卻聽蕭俊說道:
“常言道生尊死諡,溪兒雖一介女流,死後沒有封諡,但溪兒自嫁入我蕭家,不說三番兩次的救了俊兒和女兒的命,單說她每日晨昏定省,晚寢早作,從沒有差池,更沒有違反婦德之處,溪兒如此勤勉,卻被自家人所不容,不得善終,我蕭家本已對不起她,死後得不到褒寵也就罷了,怎可再被貶為安,奶奶,父親,請恕俊兒不孝,俊兒絕不答應!”
“俊兒糊塗,我和你父親也沒說溪兒有過,無奈,溪兒庶女出身有違祖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完全沒有慢待她的意思,你父親已知會了親家,給了李家幾處產業作補償,李府也同意以妾禮安葬溪兒,隻等我們這邊報喪,李府便會派人過來吊唁,俊兒是男人,是大丈夫,早就立業了,要處處以家庭為重才是,怎可在這種小事上糊塗!”
見蕭俊固執,老太君的語氣已有些嚴厲起來。
“祖訓隻約束家主,奶奶和父親早已同意俊兒不做家主,怎麽又用祖訓來約束俊兒,夢溪是俊兒結發的妻子,一定要用妻禮來安葬。”
大太太聽了這話,忍不住渾身發顫,她處心積慮的害死夢溪,本以為她死了,兒子就會安心的做家主了,沒想到,隻為了一個殯葬的規格,兒子竟一意孤行不做家主,如果今天真按妻禮葬了夢溪,那兒子與家主之位也就徹底無緣了。
這個狐狸精,生前折騰得蕭家雞犬不寧也就罷了,死後依然陰魂不散,纏著俊兒,讓蕭府永無寧日;大太太此時牙齒咬得咯蹦蹦直響,把個夢溪恨得就差闖進東屋去鞭屍了。
強壓下怒意,耐心地勸道:
“俊兒糊塗了,你奶奶和父親都說了,溪兒活著,隨你折騰,不做家主就不做了,如今她已經死了,俊兒難道還要為一個死人,忤逆父母,做出讓長輩傷心的事情,落個不孝的罵名嗎?”
“母親,請恕兒子不孝,夢溪可以不進祖塋,但必須以妻禮安葬,兒子發誓不再續弦,這一生隻有這一個妻子,生要同寢,死要同穴!”
聽了二爺的話,大老爺麵色已是鐵青,衝門口喊道:
“來人,把西廂收拾出來,去正室將二奶奶請出,安放在西廂,銘旌、沐浴、設重……明天一早小殮!”
西廂早按大太太的吩咐收拾出來了,一應物事都已準備齊全,聽了大老爺的話,早有幾個婆子進來,應了一聲,就要進入二爺的臥室。
隻見二爺怒視著婆子猛喝一聲:
“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