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想說私自出府的事兒,哪知話說了一半,就被二爺打斷,揪著她的稱呼不放,夢溪還真沒將這事兒放在以上,回來一起張羅知秋的傷,早忘了這個茬,現在二爺提起,竟也一時語塞,有些發呆地看著二爺。
看著夢溪吃癟表情,蕭俊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許多。見她不說話,咳了一聲說道:“念你是初犯,這次算了,下次再自稱婢妾,別說我不講情麵。”
“婢、婢,妾知道了”
夢溪也不知二爺今天發了什麽瘋,竟對一個稱呼這麽較真,今天的一番折騰,已讓她把這些都看淡了,不過一個稱呼而已,隨便叫啊貓啊狗的都無所謂,犯不著別扭,但叫了這麽長時間,猛地改口,總有些不習慣,有些口吃地應了下來。
聽夢溪磕磕巴巴的總算改了口,二爺的臉色柔和下來,看了看夢溪溫聲說道:“溪兒,今天在母親那,傷著了嗎?”
“都是知秋給擋住了,知秋傷得很重,二爺再晚去一會,怕是知秋,知秋……,妾謝謝二爺成全”
“知秋倒是難得的忠心,明個兒找個大夫過來瞧瞧,用此藥,讓她在屋裏好好養著”
“謝二爺關心,已經用了二爺送過去的藥,不礙事的,大夫就不用找了,麻麻煩煩的”
二爺聽了這話,看著夢溪半晌不語,最後咳了一聲說道:
“溪兒,今天母親罰你,確實有些重了,你恨她嗎?”
“今天是妾犯了規矩,大太太教訓得對,妾怎敢心生怨恨:”
聽了夢溪言不由衷的話,蕭俊心底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她還是不信任他。良久,像是勸夢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百事孝為行,就算母親錯了,也是不容忤逆的,畢竟,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隻有不孝的兒孫。”
夢溪聽了二爺的話,恍然間覺得有一絲看不見的無奈在二爺的眉宇間蕩來蕩去,是為她和他母親水火難容的關係嗎?大太太一心要休她下堂,就算他心裏有她又如何,在這百事孝為先的古代,他也護不了她的周全,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一條不個逾越的鴻溝——蕭家祖訓。
此情此景不由得她想前世看過的南宋著名詩人陸遊和唐婉淒婉哀怨的愛情故事,心心相印的兩個人,因為婆婆的不喜,最終勞燕分飛,許多年以後,陸遊再見唐婉竟淒然淚下,春困奮筆寫下那首千古絕唱《釵頭鳳。
如此這般的深情不也是:東風惡,歡情簿,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何況他和她本就是不交心的兩個人,一念至此,夢溪內心深處竟生出一絲徹底的絕望,讓她感到陣陣心痛,和二爺對視良久,輕輕地說道:
“二爺說得及是,妾從不敢忤逆大太太,惹大太太生氣,妾以後會謹記二爺和大太太的教訓”
聽了夢溪的話,二爺歎了口氣,夢溪想起出府的事兒,剛想開口解釋,卻聽二爺說道:
“對了,溪兒,還記得前年我們去淨雲寺還願時遇到的陶公子嗎?”
“二爺說的是詩仙陶俊東陶公子”
“對,就他,們還提起太子幕僚李瓚,不知溪兒記不記得他”
見夢浮橋點頭,二爺接口說道:
“今日李瓚做東,在鳳來閣設宴款待平陽四公子,本來是求了太子做中間人,約藥神一見,可惜藥神沒去,席間陶公子和李瓚特意提起溪兒,很欣賞溪兒的詩,並約好下月初六去鹿鼎山踏青,要我一定帶溪兒去,溪兒可願意一起出去?”
一聽遊玩,夢溪眼睛一亮,但隨即想到李瓚見過她,上次兩人在淨雲寺畫軒門前險險地擦戶而過,後來李瓚似有所覺,一直目送他們很遠,今日他特意提起她,是不是想印證什麽,尤其太子那天似乎發現了她是女兒身,想到這,夢溪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想也不想脫口說道:
“二爺,婢、婢,妾隻是深宅中的小女人,沒見過世麵,不堪大雅之堂,平陽四公子都是高雅之士,與他們在一起怕丟了二爺的臉麵,倒不好了”
聽了這話,蕭俊的臉上頓時五彩繽紛,那真是赤橙黃綠青藍紫輪番上陣,一時噎在了那,夢浮橋瞧見二爺尷尬的臉色,猛想起他下午在大太太那兒說她難登大雅之堂的話,剛剛的話,竟似有些和二爺賭氣的味道,一時臉色有些發熱,她可真沒有那個意思,見二爺不語,開口說道:
“那個,二爺,妾不是那個意思。”
聽了夢溪的解釋,蕭俊的臉色緩和了些,接口說道
“鹿鼎山的風光不錯,現在正是踏青的好季節,我原也想帶溪兒出去散散心的,既然溪兒不想出去,就算了”
停了一會,蕭俊又想起一事兒,抬頭對夢溪說道:
“溪兒,以後想要出府……”
二爺話說了一半,隻見紅杏敲門進來說道:
“晚飯已經送過來了,二爺是否現在擺飯”
蕭俊聽了,打住說了一半的話,看了夢溪一眼,說道:
“擺飯罷”
說著起身準備更衣,紅珠伸手拿起搭在一邊的長衫,抬頭瞥見二爺正看著二奶奶,便明白二爺想讓二奶奶伺候,很明顯向她示好的意思,看看後院的姨娘,哪一個和肯讓丫鬟近身伺候二爺的,這樣想著,紅珠便拿著衣服立在那沒動。
二爺見夢溪隻低著頭研究著地板,像那地板上有花兒一樣,心裏不覺暗歎一聲,她終是不肯親近他,伸手接過紅珠手衣服,自己穿戴了起來。
夢溪偷眼瞥見二爺扣好盤扣,紅珠立豐一邊隨手將束帶遞給二爺,二爺伸手接過,似乎有意看了她一眼,隨手放在了一邊,說了聲:
“在院子裏,不用係了”
二爺說著已經走了出去,夢溪這才起身,由知春扶著隨二爺走了出來。夢溪此時臉上還有些微微發熱,二爺更衣的一幕讓她想起那天給二爺的那個熊抱,二爺拿著束帶看她的那一眼,一定是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吧?
來到廳裏,飯早已擺好了,蕭俊看了一眼夢溪,想了想說道:
“今天已經晚了,溪兒就在這一起用吧,也沒外人,就不用講那些規矩了”
“妾的飯來沒有傳過來,妾回東廂用就好”
“左右這些菜也夠,溪兒先坐下來一起用吧,讓紅珠、知春伺候就行,紅珠,吩咐人把二奶奶的晚飯傳到這來”
紅珠應了聲,朝一邊的紅杏示意,紅杏轉身走了出去。
夢溪看了二爺一眼,真心來說,二爺也算是個好人,隻是他和她沒有修上三世,今生無緣而已。
如果他們放在現代,即使不做夫妻,也可以是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亦或盟友,人不常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嗎?不如趁出府之前這段時間,試著和他相處一下,也許他日市井中相見,不做夫妻了,反會成為真心朋友吧,想到這,隨口說道:
“妾謝二爺成全”
夢溪說完,便在蕭俊的右手邊坐了下來。蕭俊見夢溪坐下,竟似長出一口氣,嘴角微微抽動,恍惚中竟有絲絲笑意,古代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大婚兩年來,這是他們坐在一起共進的第一個晚餐,沒有相互說一句話,但連紅珠都感覺到,那個晚上,二爺似乎拔了頭籌,一直神采飛揚。
夢溪和知春回到東廂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擦黑了,一進屋,發現知秋還沒有休息,斜趴在北屋的軟塌上,和知夏知冬聊著天,見二奶奶和知春進來,三人都站了起來。
“不是說讓你用了飯早些休息嗎,怎麽這麽不聽話,還在這靠?”
夢溪見知秋等在屋裏,責備道。
“奴婢擔心二奶奶,睡不著,今天私自出府的事兒,剛剛二爺罰您了?”
聽了這話,夢溪和知春相互看了一眼,這二爺,光顧讓她改口了,竟忘了她們私自出府的事情,夢溪笑著說道:
“二爺提起的時候,被紅杏進來給打斷了”
“奴婢聽二爺的語氣,不像是在責怪二奶奶,倒像是提醒您以後別私自出府,想出府的話,跟他說一聲”
知春在一邊聽了二奶奶的話,接口說道。
知秋聽了白了知春一眼,沒說話,知春見了,凶神惡煞似的看著知秋,張嘴想說今天就是二爺救了她,但猛想起知秋後背趴著的那幾條血凜子,硬生生地住了口。
沒理知春,知秋轉頭看向二奶奶,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把屋裏的四個人都驚住了,不知她要做什麽,隻聽知秋說道:
“二奶奶,奴婢剛剛在這等著您,回想起下午的事情,現在還心驚膽戰,二奶奶本是群中的人,是蕭府用八抬大轎抬進來的主母,再怎麽著也犯不上動家法的,奴婢今天總算看清了,大太太是容不下二奶奶的,二爺是個孝子,就算對您有些感情,大太太要罰您,二爺也護不了您的周全,何況還有秀姑娘梗在中間,就算我們千小心,萬小心,也防不了這些人日日夜夜的算計,休您下堂還算是保全了我們,奴婢就怕哪天我們一不留神,二奶奶便被她們害了,那天奶奶千萬別被二爺的感情蒙了眼,奴婢求二奶奶還是聽歐陽公子的話,我們出府去,這一輩子隱姓埋名也好,二奶奶被休下堂也好,我們都不在火坑中呆著了,奴婢發誓,如果二奶奶被休下堂,奴婢也一生不嫁陪著您伺候您,如違誓言,天打雷劈”
聽了知秋的話,夢溪竟出廳的冷靜下來,良久,緩步來到知秋麵前,今日伸手攙起她說道:
“好,就按你說的,如果要不到休書,我們逃也要逃出這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