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
一個穿著士兵服的官差,遠遠地指著鳳靈夜。
他身後跟著三四名官差,仿佛在滿街尋找著什麽,聽到喊聲,聞聲朝著她看了過來。
接著,他們便握著牛尾刀,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鳳靈夜看著他們,黛眉微蹙。
隻見他們拱手行了一個禮,“王妃,得罪了,還請隨屬下,暫行天牢一趟!”
鳳靈夜什麽也沒有說,更沒有拚死抵抗,就這麽平靜地跟著他們到了天牢。
幽暗的天牢中,她被關在單獨的區域和牢房中,幹淨卻很潮濕,有一床薄被卻不足以抵禦秋日的寒冷。
桃夭、宮姬月和鳳錦繡聽聞百善堂出事,也許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然後都被關了起來。
如今所有和百善堂相關的人和事,想必都在嚴查當中,她知道,這是皇上默許的,既然是皇上默許的,一切就隻是暫時的,所以她並不慌張。
每日有三餐,三餐沒有油水,甚至談不上幹淨,但好在不是剩菜剩飯。
她蹲在鋪滿幹草的石床上,望著僅有的一麵窗子,數著自己在天牢裏度過的歲月。
在第二天晚上,有人就迫不及待的出現了。
來者披著一件華麗的深紫色披風,手裏提著一個食盒,站在欄杆外,等著獄卒開鎖,半張精致的臉隱沒在鬥篷下,露出線條柔美的下頜。
不一會兒,獄卒將牢門打開了。
她走了進來,伸手將鬥篷摘了下,看著落魄卻平靜的鳳靈夜,唇角一勾,“姐姐,妹妹來看你了。”
鳳靈夜沒有抬頭,隻淡淡回道:“妹妹如此屈尊降貴地來看望,姐姐不勝惶恐。”
此時,獄卒走了進來,將一個小木桌擺在了中央。
莊南煙走到木桌旁,將食盒裏的東西一一擺在了木桌上,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酒,“姐姐客氣了,姐姐難得落難,妹妹更應該來看看才是。”
“熟悉熟悉環境也好,免得妹妹下次進來時會不習慣,”鳳靈夜抬眸,輕輕看了她一眼,“不過局外人,還是要親自體會才更深刻。”
莊南煙輕笑了一聲,“姐姐真會開玩笑,這低賤的地方,還是適合低賤的人。”
“妹妹此言差矣,這牢房既然關得了一國王妃,關一個妾室,還是綽綽有餘的。”鳳靈夜看著她,稍稍加重了“妾室”二字。
莊南煙臉色微變,但也隻是稍縱即逝,“姐姐又不是不知,王爺心疼妹妹,怎能與姐姐相提並論?”
“人,靠天靠地,最後才會發現,還是要靠自己。”鳳靈夜善意地提醒道。
莊南煙沒把這句話放在心裏,直至以後才幡然醒悟,她這句話說得有多透徹,可惜那時卻是為時已晚了。
二人不再鬥嘴皮,莊南煙將菜擺上桌,親熱地喚道:“姐姐,這些都是妹妹親手給你做的,快下來嚐嚐味道如何?”
鳳靈夜跳下床,徑直來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裏的酒,二話不說,從袖中拿出一隻灰鼠,直接將酒倒進了它嘴裏。
莊南煙麵色微變,“姐姐......”
灰鼠被迫灌下白酒,在地上走了幾步,腳步忽然發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突然腹瀉不止。
“莊南煙,這種小伎倆,還是省省吧。”鳳靈夜雙眸冰冷,直接將酒杯砸到了欄杆上。
此天牢不比王府地牢,經過上次教訓,莊南煙也不敢真把她怎麽樣,但讓她吃點苦頭,還是沒問題的。
原以為,鳳靈夜頂多不吃,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當麵拆台。
“我......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莊南煙咬著嘴唇,一副茫然而無辜的模樣,接著看向身後的貼身婢女,“賤婢,讓你準備酒菜,你就是這樣準備的?”
鳳靈夜懶得搭理她。
莊南煙見計劃沒有成功,她也沒有氣惱,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說道:“這桌酒菜有問題,是妹妹疏忽了,下次妹妹一定重新再給姐姐備一桌。”
說完,她便讓獄卒撤走了小木桌,站起身,“姐姐身子不好,那妹妹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不待鳳靈夜回話,她便轉身欲離去。
“妹妹不辭辛苦趕來看我,姐姐很是感動,”鳳靈夜雲淡風輕地說著,一手伸向腦後,取下發髻上的桃花簪,“可惜我屈居在這牢房中,身無旁物,妹妹若不嫌棄,還請收下我這一點心意?”
莊南煙停了步子,側眸看向她手中的桃花簪,目光一怔。
桃木為柄,青玉為花,銀絲為蕊,古樸而不失清新,簡潔而不失精致。
這不正是段君墨,親自去桃木齋給她選的嗎?
她怎麽......
莊南煙抬眸看向帶著麵具的她,想要看穿她此刻的心思,可卻絲毫看出一絲破綻。
難道她有事拜托自己?
鳳靈夜見她猶豫,緩緩走近了一步,執起桃花簪,清淺一笑,“妹妹不喜歡?”
莊南煙重新將目光放在了上麵,說不心動是假的,段君墨雖對她好,金銀首飾也送了無數,可從來沒有像對鳳靈夜這般上心,更不可能親自去挑選禮物。
這支桃花簪,幾乎成了她的夢魘!
“你......有事要我幫忙?”她看向鳳靈夜,帶著一絲警惕。
“妹妹真是冰雪聰明。”隻見鳳靈夜一頭青絲垂落,直接披在不盈一握的纖腰下,昏黃的燭光下,泛著溫和而柔美的光,“我想托妹妹轉告王爺,邀他一見。”
莊南煙看著桃花簪,緩緩平息了自己的喜悅心情,說了一聲“好”,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這時,鳳靈夜握著桃木簪的手忽然一緊。
莊南煙眉頭一緊,抬眸看向她。
隻見她一手握著桃木簪,一手拉著莊南煙的手,朝身邊一扯,莊南煙沒有防備,當即就朝著她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鳳靈夜拿起桃木簪,猛地刺入了她的右眼。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天牢。
莊南煙跌坐在地,捂著鮮血淋漓的右眼,滿麵驚恐地望著一身肅殺的鳳靈夜,不斷朝後退去。
跟在她身邊的貼身婢女大駭,跟著失聲尖叫了起來,嚇得躲在牢房外,麵色慘白。
獄卒們聞聲趕來,天牢瞬間亂成了一團。
隻見鳳靈夜站在牢房中,身子筆直如楊,一手握著染血的桃木簪,露在麵具外的雙眸,冰冷而嗜血,嗓音陰沉如鬼,“立刻讓段君墨來見我!”
獄卒們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兩個都是位高權重的人,雖然鳳靈夜身處牢獄,卻隻是暫時,於是將莊南煙扶出了天牢,立刻去通傳段君墨。
一炷香時辰不到,段君墨就趕到了天牢,處理完莊南煙的傷口,見沒有生病危險,這才來到了鳳靈夜的房門前。
此時,鳳靈夜正側身坐在石床上,青絲灑落在床上,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恰好傾瀉在她身上,清冷而聖潔。
聽到腳步聲,她亦沒有回頭,隻輕輕地問了一句,“你來了?”
“離開他,我護你。”他站在石床前,聲色黯啞,高大的身影將瘦下她完全籠罩在暗影中。
“護我?”她癡癡笑了起來,麵具下的她,竟讓人覺得森然和陌生。
站起身,她緩緩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眼中的悲憫和隱忍,竟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觸手粗糙、炙熱,“為什麽要動百善堂?”
“百善堂不是我動的手。”他一口回絕,冷冷看著她,任由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她低下頭,手也跟著放了下來,幽幽走到窗前,聲音哽咽,“天牢的另一邊,不分男女,那裏無人管製,囚犯們為所欲為,每晚淩晨,我都能聽到翠紅的尖叫和哭喊......”
段君墨鳳眸一沉。
她緊緊握住身邊的欄杆,指甲幾乎都要嵌進其中,指節顫抖,眼眶微紅,“李二......李二死了。”
一滴清冷從麵具上滑落,緩緩落到了冰冷的地麵上,“昨晚,我聽到了翠紅的痛哭聲,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段君墨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緊緊抱入懷中,聲音沙啞低沉,“靈兒,對不起,我不知道......”
鳳靈夜突然掙出他的懷抱,一把將他推開,一雙漆黑的眼死死盯著他,絕情而冰冷,“段君墨,我告訴你這些,不是來求得你的憐憫!”
說罷,她拿起染血的桃木簪,狠狠將之扔到了地上。
桃木簪落地,一聲脆響,青玉花瓣當即破碎,濺了一地。
“從今往後,你我一刀兩斷!”
她狠狠看著他,決絕而毅然,“我鳳靈夜在此發下毒誓,今生今世,絕不會愛上你段君墨,除非我死!”
段君墨雙眸愕然,震驚地望著她,雙拳緊緊握在一起,渾身發顫。
“我與莊南煙不共戴天,你若護她,那我便踏著你的屍骨殺過去!”她雙眸嗜血,一字一句,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插入他的胸口,“拿著你的桃花簪,收起你的愛,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連日來隱忍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爆發,看著眼前這個尊貴高大的男人,卻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要不是他將她關進地牢,她又怎麽會強撐,直至昏迷了三天三夜,錯失了補救的時機?
要不是他毀了她的眼線,宮姬月又怎麽會如此被動,保不住百善堂,保不住李二和翠紅?
沒有他,她一樣可以伺機而動,達到今天的榮耀。
沒有他,她不會這麽狼狽。
段君墨容顏憔悴,鳳眸深不見底,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桃木簪,他緩緩蹲下身,撿了起來。
鳳靈夜冷冷看著他看著蹲在地上,如同跪在她麵前,尊貴傲慢如他,就算跪在皇上麵前,也依舊是那麽清貴漠然,此時此刻,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憂傷和落寞。
她杏眸濕潤,聲色啞然,“我最後悔的,不是嫁給你,而是當初我就不該站出來,承認自己是庶女。”
他握著桃木簪的手指,輕輕一顫,隨即站起身,帶著一絲狼狽,默默離開了。
鳳靈夜在天牢中度日如年,段懿軒在天牢外度日如年。
鳳靈夜出事的當天,他就去了禦書房,可惜皇上和皇後二人皆沒有辦法,隻說讓她吃吃苦頭,過幾日出獄,就權當曆練了。
如今是皇太後插手,既然皇上和皇後都保不住鳳靈夜,段懿軒隻好去了太上皇的寢宮,奈何太上皇昏迷了數日,中途雖然有醒,但吃了一點東西以後又睡下了。
他一門心思都在鳳靈夜身上,卻不知道鳳靈夜最掛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百善堂裏的人,以至於發生了那樣的慘事,他卻不知情。
第四天,一直等候在太上皇寢殿中的段懿軒,終於等到了太上皇清醒,他循序漸進地將鳳靈夜的事情說給了太上皇聽。
太上皇聽完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