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雪瑤連同那名法師等人一起被關入王府地牢。
當下人的話傳到了兵部段君墨的耳中以後,下人隻見他手中的筆掉落在地,眨眼便消失在了房間,他們第一次看見一向沉穩鎮定的戰王如此失措。
出了兵部,段君墨沒有立刻回王府主持大局,也沒有去問罪席雪瑤,而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百善堂。
此時,百善堂房門緊閉,原本絡繹不絕的大門前,竟無一人。
所有跑堂的下人都守在鳳靈夜的書房前,等待主子的吩咐,十多人站在院子裏,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書房內,段懿軒站在閣樓下,負手而立,神色凝重。
就連大病初愈的翠紅,也抱著波妞等候在一旁。
“自己給自己診治,鳳老板真的可以嗎?”李二不禁擔心地問道。
他這句話,正是所有人心中都想問的。
醫人不可自醫,她這般冒險不讓別人插手,難道是有自己獨特的辦法嗎?
可鳳靈夜本就特立獨行,她說一不二,雖然麵上溫和善良,但性子倔強要強,不容置疑。
所以就連聞訊趕來的段懿軒,也隻得配合地在書房裏等待,尊重她,沒有上樓。
翠紅寬慰道:“鳳老板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在世神醫,不會有事的。”
宮姬月把守在閣樓與書房之間,雙手交叉環抱與胸前,閉著眼,神情嚴肅。
自打他認識鳳靈夜起,她就嚴禁別人進去打擾圍觀,這一條規定,從未因任何人而打破。
閣樓上。
鳳靈夜趴在床頭,雙手撐著床沿,一次又一次劇烈地嘔吐著,烏青的嘴唇,一片慘白。
渾身虛脫得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一般,無力地顫抖著。
吐不出來時,她就稍稍停了片刻,接著繼續喝一口杯子裏的液體,胃部頓時一陣痙攣,肚子裏很快翻江倒海起來。
她死死咬著下嘴唇,頓了一會兒,又劇烈地嘔吐起來。
如此反複了不知道多少回,隻覺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她軟得像泥一樣的身子,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床頭。
與此同時,段君墨已趕到百善堂,掌櫃的一看,連忙上去阻攔,“王爺,王妃正在閣樓解毒......”
段君墨根本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把推開書房,看了一眼裏麵的人,鳳眸深沉如海,立刻走上閣樓。
宮姬月一看,當即擋在他前麵,“王爺,王妃吩咐過了,誰來也不許上樓。”
段君墨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冷鳶瞬間從暗處飛身而來,當即就和宮姬月打了起來。
段君墨立刻走上樓梯,來到閣樓一看,隻見昏暗的屋子裏,鳳靈夜躺在簡樸的床頭上,麵無血色,雙眼微閉。
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重刺鼻的味道。
他的心裏頓時一緊,快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下閣樓,眾人一看她已經昏迷,紛紛大驚失色。
“鳳老板!”翠紅痛心地喊了一聲,連忙追過去查看。
段懿軒眸色微訝,略過一絲悔痛,情不自禁地走了兩步,伸出手想要接過她,卻見段君墨已抱著她走出了書房,很快消失在了百善堂。
他眼裏閃過一抹落寞,緊緊蹙著眉頭,僵在半空的手一點一點收緊成拳。
景瀧軒。
段君墨抱著鳳靈夜一路狂奔,鳳眸深邃而陰沉,緊繃著臉,火速趕到了自己的院子,然後將她輕輕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去請莊太醫!”他立刻對身後的冷鳶說道。
冷鳶一點頭,迅速飛身離去。
不一會兒,下人將熱水送來,段君墨親自接過來,替鳳靈夜擦掉嘴角的汙漬,動作輕柔而小心。
周邊的下人隻快速地瞟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心中無不感到震驚。
雖然王爺對沁妃也是溫柔而體貼,但他從不留人在錦瀧軒過夜,更不會讓任何一個女人沾他的床。
沒想到卻讓王妃睡在了上麵,還是滿身黑血,髒汙難聞......
看到她渾身是血的衣裙,他想要替她換下,但手伸到半空,腦海裏情不自禁地閃過她對他充滿嘲諷的神色,僵了片刻,朝身後的婢女吩咐道:“給王妃更衣。”
說完,他便站起身,背對著她。
婢女們不敢耽誤,立刻將幹淨合身的白色裏衣為鳳靈夜換上。
他神色凝重,走到門前,“冷鳶回來了嗎?”
守在門外的侍衛搖了搖頭。
“換好了,王爺。”婢女小心謹慎地退到了一邊。
段君墨這才返身走到她身邊,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一言不發,鳳眸複雜。
這時,一名下人過來傳話,“稟王爺,沁妃在外求見。”
段君墨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鳳靈夜,一言不發,仿佛置若罔聞。
下人好奇地抬了抬頭,看了看他的臉色,以為他沒聽見,正欲再說一遍,卻見屋子裏的婢女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並搖了搖頭。
他立即會意,退了下去。
沒多久,冷鳶便帶著莊太醫,運用輕功,一路飛奔了過來。
這一路上,莊太醫嚇得夠嗆,趕到時,早已麵色慘白,雙腿打顫,但也不敢含糊,趕緊走到段君墨身邊,行了一個禮,“見過王爺、王妃。”
“莊院判不必多禮,突然將你請來,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段君墨為他讓出路,好方便他為鳳靈夜看診。
莊太醫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然後走到床邊,坐在小凳上,迅速為鳳靈夜把脈,似乎診斷到了什麽,麵色頓時一變。
接著,他又看了看鳳靈夜的麵色、五官,確診以後,這才走到段君墨麵前回話,“王妃麵色發黑,嘴唇發紫,確實為中毒之兆,若臣沒有斷錯,此乃世上最常見也是最陰毒之物——鶴頂紅,不過王妃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逼迫自己將體內的毒素完全排出,隻剩下擴散到四肢百骸的少許毒素,還無法排解。”
這麽說來,鳳靈夜算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段君墨一直壓抑的心,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莊太醫接著走到桌案前,寫下一個藥方,“毒也是病,尤其是滲透到身體各處的,還需要慢慢調理。臣為王妃開一副排毒的方子,待王妃醒了,王爺再煎藥讓她服下,這藥乃清理腸胃所用,不能多吃,一日隻需一小碗即可。”
段君墨接過單子,“多謝莊太醫了。”
莊太醫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朝他拱手道:“臣宮中還有事務,若王妃有異情,王爺再命人轉告臣,臣就不多留了。”
段君墨微微頷首,轉身向一旁的冷鳶,“送莊太醫回太醫院。”
莊太醫一聽,當即嚇得連忙罷手,“不不不,臣自己步行回宮就好,不必勞煩這位小公子了。”
“這次我用馬車送你。”冷鳶知道他怕什麽,於是好心地添了一句。
莊太醫這才放鬆了一些,笑道:“那就勞煩了。”
冷鳶笑著轉過身,走在了前麵。
莊太醫朝段君墨微微頷首,便跟了過去。
當二人走出景瀧院,莊太醫這才看到了守在門口的莊南煙,她驚喜地低聲喊了一聲,“爹。”
隻見莊俞言看到她以後,不禁皺起了眉頭,“你怎麽在這兒?”
莊南煙微微一怔,“我......我擔心姐姐。”
“王妃中毒,王爺焦心她都來不及,你就別在這兒添亂了,趕緊回屋吧。”莊俞言直言道。
莊南煙抿了抿唇,“爹爹教訓的是。”
“你雖為嫡女,如今卻是庶妃,可不能再像自家府上那般任性妄為了。”莊俞言苦口婆心地勸道。
莊南煙微微垂首,“女兒都記住了。”
“好好伺候王爺和王妃,莫讓王爺為難。有空常回家,你娘和我都惦記著你。”他滄桑的目光,無奈地看著她。
莊南煙眼眶微紅,乖巧地點了點頭,“爹放心,女兒知道了。”
莊俞言點了點頭,然後跟隨冷鳶離開了。
莊南煙回頭看了一眼錦瀧軒,神態惆悵而充滿了憂傷。
“沁妃,咱們還要等嗎?”簡蘿問道。
莊南煙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回吧。”
錦瀧軒中。
傍晚時分,鳳靈夜才虛弱地睜開了眼,她朝著屋子裏看了一圈,很陌生的一間臥室,單調而沉悶,除了桌、椅、床、櫃,便沒有多餘的陳設。
她再朝窗台看去,隻見一個熟悉而高大的背影坐在書案前,手執狼毫,手指修長而有力,根根分明,側臉棱角分明,宛如刀刻,鋒利而冷酷。
淒美的晚霞從窗台灑了進來,照在他書寫的紙張上,柔和而迷離,為他增添了一許暖意。
他認真地批閱著,神情專注而執著,一筆一劃下筆有力,動作協調而自然,放下一本,他又拿起另一本放在麵前,仿佛不知疲倦,隻是手中拿著的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醒了?”他頭也沒抬,嗓音低沉黯啞,充滿了磁性。
她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床上,聞著被子上清冽而陌生的味道,微微蹙眉,隻輕輕地“嗯”了一聲。
“餓了嗎?”他又問。
她實在是太累太虛弱了,如果腹中有食物,恐怕明天晚上也醒不來,於是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中了毒,嗓子也啞了?”他偏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轉過視線不看他,神情淡漠,嗓音難聽而沙啞,“餓了。”
他回頭,放下毛筆,起身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抿了抿幹得起皮的嘴唇,撐起軟軟的身子,正欲起床去拿水杯,不料他已經去而複返,手裏端著一碗熱粥。
見她起了身,一副想喝水的樣子,於是快步走了過去,放下手裏的碗,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了她。
她接過以後,咕嚕嚕地一口就喝光了,然後將杯子還給他,“還要。”
“你指使本王倒還挺自然了。”他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接著又去給她倒了一杯。
等她喝完以後,他又細心地給她倒了一杯。
她也沒客氣,一股腦門就喝了下去。
接著,他端起粥走到床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然後放到她嘴邊。
看著這情景,她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腦海裏忽然就閃過那一夜他親自喂藥給莊南煙,也是這樣的溫柔和體貼,心中略過一絲厭惡,她當即一手接過碗,拿過他手裏的勺子,“我隻是中了毒,手沒廢,王爺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他也沒有強求,隻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喝完粥就吃點藥。”
“我是大夫,吃藥不吃藥,我自己知道。”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也沒有為她的不領情為惱怒,隻等著她將粥喝完以後,接過碗,然後走了出去,沒多久果真端了一碗藥上來。
鳳靈夜看著這碗藥,立時眉頭一緊,“我說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王爺就..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