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段裏其他鋪位的人都已經睡了,駱千帆怕影響別人,爬上鋪位就沒再說話,仰麵躺下來,枕著雙手,思考著暗訪的事情。
白露趴在上鋪探出頭來,倆個人臉對臉。白露低聲說道:“師兄,你去過U城嗎?”
“噓!”駱千帆讓她噤聲,囑咐道:“火車上不要談U城的事。”
“哦。”白露很聰明,立刻明白了,火車上人雜,怕隔牆有耳,說著無心,聽著有意。
“師兄,嫂子也是虹城人嗎?”
“以前是,現在不是,現在在柳城。”
“你們是大學同學?”
“高中同學。”
“哇,高中碰到一輩子人生的另一半是最幸福的事情,初戀就是終戀,人生的彼此隻有對方,好浪漫啊。你們結婚了嗎?”
“還沒。噓,別說話了,他們都睡了,我們也睡吧。”
“哦。”白露縮回頭去,不大會兒又探出頭來,“師兄,嫂子是不是特別漂亮?”
駱千帆沒理她。白露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隻好翻身睡下。
一夜顛簸,時睡時醒,天亮以後反而睡得很熟,直睡到八點多才徹底清醒。一睜眼,白露正趴在上鋪對著他輕輕吹口哨。
“師兄啊,火車上你也能睡這麽死?”
“你多咱醒的?”
“早醒了,哪能睡得好?一會兒有人下車,一會兒有人下車,都快下完了。”
駱千帆上下看看,可不是嗎?隔段裏的人已經下去了三個,隻剩下下鋪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年人正在吃泡好的方便麵,特有的衝味直往駱千帆鼻子裏鑽。
中年人衣服破舊,臉上帶著憨厚的笑,他抬頭望望駱千帆,問道:“你倆去U城?”
“你怎麽知道?”
“你們上車的時候,聽這孩子說了一句。”
“哦……噢……”駱千帆含糊了一聲。白露吃驚地望望駱千帆,心說真是隔牆有耳,昨天就說那麽一句就被這男的聽了去,幸虧師兄昨天及時提醒,要不然不知道說出多少暗訪的事情出來。
駱千帆起床洗漱,一個多小時後火車到站。兩人下車後隨便吃了點早點,馬不停蹄趕奔長途汽車站,坐汽車還要6個小時左右才能到U城。
汽車要一個小時後才發車,駱千帆把一堆的打印好的U城資料遞給白露,說:“你去找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熟悉熟悉這些資料,最好能有個了解,看完之後,直接撕掉。”
白露看了看,很驕傲地說:“不用看了,我都看過三天了,現在去U城可以直接給你當導遊!”
“是嗎?”這倒出乎駱千帆的意外。
白露說:“你不信?不信我給你講講,U城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古縣城,一山兩湖三座廟,戶籍人口65萬……”
“好了不要講了,不錯。”
被駱千帆誇獎,白露很高興:“怎麽樣,我不會拖後腿的,我……”白露說著說著突然止住聲音,拍拍駱千帆:“師兄,你看,火車上碰到的那個人。”
循著白露的目光望去,果然見到火車上遇到的那個男人。他背著一個破帆布包,過安檢的時候,帆布包太大,卡住了差點兒進不去。好容易通過了,拉鎖壞了,露出裏麵的破棉被。在他收拾帆布包的時候,擋住了後麵人的路,後麵的人吵吵起來:“哎呀你幹嘛,到一邊收拾去。”
“哦哦……”那人哦哦連聲,把帆布包拉到一邊。拉鎖徹底壞了,怎麽也拉不起來,那人隻好把兩個帆布帶子一捆,打了個結。
進入候車區以後,那人對照著車票茫然四顧,終於看到去往U城的發車點,背起帆布包往這邊走來。
駱千帆和白露就在這邊兒候車,那人到了近前,瞅見他們,笑笑打招呼,透著憨厚:“是你們,你們也在這裏等車?”
駱千帆笑了笑:“是啊?你去哪兒啊?”
“我去U城。”
“去U城做什麽?探親還是工作?”
“我外甥在U城工作賺了錢,讓我也去。”
“是啊,你外甥做什麽的?”
“做工程的,說是開山挖礦,當了個工頭,不用幹活就能掙很多錢。”
“是嗎?這是接你享福去?”
“啥享福,他說能給我找點活兒幹,我這就來了嗎?你們也是去U城嗎?”
“是,我們也是。”
“你們去U城做什麽?”
“我們去……”白露剛想說話,駱千帆拉了拉他,搶先說:“我們也是去找點活兒,你也是坐這輛班車嗎?”
那人點點頭:“是的,到了地方之後我外甥去接我。”
“正好同路,剪票了,上車吧。”
發車以後,駱千帆、白露和那人都上車,駱千帆和白露坐在了前排,那人的位子坐在他們後麵一排。那人從手裏拎的袋子裏掏出兩個蘋果,問駱千帆:“蘋果你倆吃嗎?”
“不用,謝謝。”
“洗過了,幹淨的,吃吧。”
“真的不用,謝謝。”白露擺擺手,那人還是很熱情,駱千帆索性接過來,說:“謝謝叔叔,我們倆吃一個吧。”
“倆都吃吧,一人一個,來,這個也接著,給她。我在火車上聽她喊你師兄,你們倆……”
“哦”,白露說,“我們倆以前是同學,現在他是我男朋友,喊師兄喊慣了。”白露說著,挽住了駱千帆的胳膊,扮演情侶是兩個人早前就商量好的。
中年人會心地笑了,“嗯嗯,看著就像,般配。”
汽車出城,進入山區,車窗外山巒起伏,一個小時後客車行駛在盤山路上,一邊是山,一邊是崖,汽車拐陡彎的時候軋得石頭子四處迸濺,飛下山崖的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這種場麵,駱千帆突然很擔心,並非擔心山路行駛,而是想到了這次暗訪,這次暗訪遠離虹城,人生地不熟,會不會像這山路一樣危險重重?
“師兄,你在想什麽?”
駱千帆低聲耳語道:“沒什麽,到那之後,多用眼看,少用嘴說。”
“嗯。”白露點點頭。
走出兩個多小時,白露困了。她在火車上沒睡好,這會兒有點支撐不住了,不久靠在駱千帆的肩膀上睡著了,胳膊還扣著駱千帆的胳膊,頭發散發著好聞的味道。
時間長了,駱千帆也困了,強撐著觀察著車窗外的環境。這幫搞傳銷的,竟然從那麽發達的虹城千裏迢迢趕到U城來,他們怎麽想的?
不管是機會、資源、環境,U城連虹城額腳趾頭都趕不上,怎麽就相信在U城就能發財呢?也許越是偏遠,越容易產生夢想,越是閉塞,越願意相信謊言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