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縷縷，從還在發燙的槍管裏冒出來。
開槍的是其中一個保鏢。
槍口對準的是羅伊•唐納修。
其餘的保鏢立刻將槍口對準了開槍的人。
那人轉身想跑，卻被一陣亂槍打趴在地上。黑色的西服滿是槍眼，鮮血汩汩而流，染紅了淺色的大理石地板。
羅伊抱著塞南倒下的身體，神色茫然。
倒是龍燁先反應過來，衝上前喊道：“醫院，快送晟少去醫院！”
羅伊這才吩咐手下：“快，過來把人扶到車上！”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車子飛速往醫院駛去。
途中，塞南醒來過一次。
睜開綠眸，視線對上了老爺子深褐色的眼睛。
“你當時是怎麽想的？”羅伊看著他問。
塞南發現自己正躺在車子的後排座位上，腦袋居然枕著羅伊的大腿。
他不由勾起唇角笑了笑，覺得這種事情怎麽有點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本能反應吧。”他聲音虛弱，有氣無力。
羅伊張了張嘴，終究什麽話都沒有說。
塞南閉上眼睛，又暈過去了。
他不走運，幫羅伊擋槍的時候，子彈射入了左邊胸膛，傷口與心髒的位置非常接近。
因著唐納修家族的勢力，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事先接到電話已經守在那裏的醫生和護士立刻七手八腳地將人抱到平車上，然後從綠色通道進入急救室。
手術持續了四個小時，醫生出來的時候，頗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
龍燁第一個迎上去問情況。
醫生摘掉口罩，疲憊地道；“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傷者已經脫離危險。”
龍燁鬆了口氣，回過頭，發現坐在走道椅子上的老爺子同樣露出鬆一口氣的神情。
兩人目光相遇，又都立刻錯開了視線。
別墅裏躺著兩具屍體，羅伊讓手下們都處理了。
“那個混進來的保鏢查到是誰了嗎？”羅伊問其中一個手下。
“已經查清楚了，是袁楓。因為他整容了，跟以前的樣子變化太大，我們都沒有懷疑。”手下弓著身子回答。
“袁楓？”老爺子眯起了雙眼。
原來是這條漏網之魚。
果然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想不到這小子逃掉了卻千方百計回來報複他。
“把他的屍體扔進海裏喂魚。”羅伊冷漠地道。
“那另外是……”手下不敢自作主張，硬著頭皮請示。
羅伊想了想，說：“運回研究室好好保存。”
龍燁看了他一眼，又撇開了視線。
吩咐好一切，羅伊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看向龍燁：“你留在這裏照顧他吧。”
語畢，頭也不回地帶著他的手下離開了。
龍燁目送他們遠去，直到看不見了，這才感到全身無力。
他靠在牆壁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之前的形勢有多凶險。
他跟塞南差點就死在羅伊保鏢們的槍下了。
幸虧遇上了前來複仇的袁楓。
如果袁楓的那一發子彈打在了羅伊身上，目前的狀況也會截然不同吧。
逆轉？還是更糟？
不得而知了。
龍燁長出了一口氣。
總歸一句話，運氣好的人，有驚無險，逢凶化吉。
好像也挺不錯的。
……
塞南感覺自己睡的這一覺仿佛有點漫長。
因為睜開眼睛後，他發現自己的身份從唐納修•塞南又變回了夏晟。
他左看右看，依舊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晟少，我們現在已經在雲城了。”龍燁不等他開口，主動替他解疑答惑。
夏晟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右手下意識地摸向左胸，但除了感到有一點點悶痛外，再無更多的不適。
他驚訝地扯開自己的領口，低頭往傷口處看去。
身上居然沒有纏繃帶，接近心髒的位置多了一個醜陋的彈痕，看上去已經是舊疤了。
“怎麽回事？”他跳了下床，揪著龍燁的衣領問，“我到底昏迷了多久？現在是什麽年份？”
龍燁任他揪著，笑笑道：“就過了三個月而已，別緊張。”
“三個月？”夏晟不相信，“我的傷口能好得那麽快？你們給我用了仙丹？”
“不是仙丹，但也差不多了。”龍燁說，“你是不是忘了唐納修家族的那個神秘研究室？”
“他們拿我去研究？”夏晟瞪大了雙眼。
龍燁掰開他的手指，然後強迫他坐下，一邊整理衣服上的褶皺一邊解釋：“不是研究，是治療，采取了最高端的治療手段。顯然很成功。”
“我一直昏迷不醒？”夏晟問。
“他們對你用藥了，因為在睡眠期間能夠痊愈得更快。”龍燁不緊不慢地解釋。
夏晟剛醒來還不覺得什麽，現在活動了一下，才發現手腳軟綿綿的，還有點僵硬。
龍燁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笑道；“你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就算每天都有人幫你按摩，但肌肉也還是會僵硬，你需要慢慢習慣和複健。”
夏晟對於自己傷勢的事已經沒有了好奇，他現在有數的疑問。
“你剛才說我們現在在雲城？老爺子的意思？”最後一句其實有點多餘，若不是老爺子首肯，估計他們不可能回得來。
龍燁說：“老爺子說了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幹脆把你扔回天朝自生自滅，而塞南總算是家族培養多年的人，比你這個桀驁不馴的家夥好駕馭，所以Liam押送他回去了。”
夏晟沒想到羅伊居然放過了他。
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龍燁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歎息道：“好險啊，我們當時真的差點就死了。不過你怎麽看出來那保鏢不對勁的？”
夏晟剛醒來不久，還很虛弱，幹脆爬回床上躺著。
他眯縫著眼睛說：“我沒有發現誰不對勁，那時候劍拔弩張，我哪裏有心思注意其他細節。”
龍燁本以為他臨危不懼，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其他人的舉動，心裏本來一直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的，但現在聽他這麽一說，瞬間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你沒有注意？那你怎麽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替老爺子擋了拿槍？”龍燁還真不太相信他是出於本能反應。
幫人擋槍的本能反應，這得是多坑爹的本能。
夏晟舒服地躺在床上，聳聳肩道：“不是什麽事情都能有合理的解釋的，我隻能說，當時看見有人移動了槍口瞄準他，我下意識就想過去將他推開，誰知道自不量力，沒推成，直接擋槍了。”
龍燁：“……”你是不是傻？
“我這算因禍得福嗎？”夏晟笑了起來。
龍燁看著他，手指交叉放到腦後，忍不住也笑：“算吧。”
夏晟還有疑問：“我們回來多久了？塞南被綁回去了？他回去多久了？”
龍燁知道他擔心什麽，笑笑道：“塞南是三天前回去的，你是昨天才來的雲城。我本以為你會繼續昏睡個一兩周，所以連酒店都是訂長住的。”
夏晟聞言，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我失蹤了那麽久，必須立刻回家。”
龍燁站起來，走過去把他按了回去：“別急，反正花桃小姐已經回娘家住了。”
“回娘家？為什麽？”夏晟想要起來，龍燁卻牢牢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亂動，他活像一尾擱淺在沙灘上苦苦掙紮的魚。
龍燁說：“具體我不清楚，得問Liam。”
夏晟掙紮未果，幹脆不動了，就那樣躺著。
他盯著龍燁，不信地道；“你會沒問Liam是怎麽回事？就算你沒問，Liam也肯定有交代。”
龍燁見他乖乖聽話了，這才把手收回來，然後在床邊坐下。
“簡單交代了幾句，隻說他們之間鬧冷戰，後來沒過多久，花桃小姐就收拾衣物回娘家住了。”
夏晟狐疑地皺緊了雙眉：“陶盛磊就沒有過問這事？”
老婆回娘家得多大的事啊，以陶盛磊的脾氣，不可能不聞不問。
龍燁說：“Liam沒提過陶盛磊有找上門，所以具體的事情，你問我我也不清楚啊。”
夏晟心裏更急了。
“你不清楚不要緊，我現在就去她娘家把人接回來。”
龍燁看到他又要胡鬧，趕緊再一次把他按住。
“晟少，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槍傷是好了，但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複健才能外出。”
夏晟問：“複健要多久？”
龍燁其實也拿不準：“這個要問醫生，不過以你的體質來看，應該不會很久。而且花桃小姐在家裏一切安好，你無需擔心太多，不如趁這段時間想想怎麽把她哄回來，以後怎麽不讓他對你起疑。”
被龍燁這麽一提醒，夏晟想起了花桃被郭天趣催眠過的事。
花桃的記憶已經被修改過了，對“夏晟”這個人的認知也有了不一樣的看法，現在變成是他要扮演她印象中的“夏晟”了嗎？
誰知道那是怎麽樣的人啊，他手上連一點塞南•唐納修的資料都沒有啊。
而且花桃印象中的人應該是融合了塞南和夏晟的主要特征，這個人本來就是不存在的啊。
“對了，郭果呢？”夏晟突然想起了郭天趣的家屬，不知道他的父母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擅長催眠術。
龍燁說：“郭果跟著塞南一起去愛爾蘭了。”
“什麽？！”這事完全出乎夏晟的預料，“老爺子允許這樣的事情？”
他還以為羅伊會給塞南安排一段對家族有利的政治婚姻，好鞏固唐納修家族的地位。
龍燁聳聳肩膀道：“聽說郭果懷了塞南的孩子。”
夏晟：“……”
“而且Liam已經找人查過了，郭天趣的催眠術不是家傳的，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學回來的，反正是門心術不正的技法。”龍燁的話無疑斷絕了夏晟唯一的希望。
夏晟有點垂頭喪氣。
看來以後若是自己做出了什麽跟花桃印象裏不一致的事情，還要不斷地找理由找借口來圓。
想想都覺得情路坎坷。
“對了，我們都走了，Cian沒有被老爺子為難吧？”夏晟問道。
龍燁笑道：“Cian是戴利家的乘龍快婿，老爺子那裏會為難他。你昏迷期間，兩大家族已經正式言和了，還談成了一個合作項目。”
夏晟：“……”
“其實晟少你對唐納修家族還是有很大貢獻的，關鍵時刻還有情有義，替老爺子擋了一槍，所以老爺子對你這個外孫應該是既怒其不爭，又欣賞疼愛。”
夏晟：“這是老爺子親口說的？”
龍燁：“不，這是我猜的。”
夏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