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檬檬,怎麽了?”林小碗慌忙爬起來問。
“是我媽,情況不好。”周檬哭著跑回來扶林小碗。
“姑姑她怎麽了?”揪心不已的林小碗早已掀掉了被子,跳下床。
“在醫院急救。”
“我和你一起去。”
“好。”
周檬慌慌張張地扶著林小碗,坐上小飛的車,來到母親所在的醫院,趕到急救室門口。
周大力雙手抱頭,蹲在一邊,周洲則直直地站在急救室門口,一動不動。
“爸爸,怎麽回事兒?我走的時候醫生不是說媽媽沒大礙嗎?”周檬衝到周大力麵前哭問。
周大力緩緩抬頭,擦了擦眼淚,沒接話。
“是不是被哥哥氣得?”見周大力沒吭聲,周檬馬上衝到周洲麵前,一邊拚命捶打著他,一邊哭吼,“是不是把我們都害死你就舒坦了?你的良心早被狗吃光了是不是?”
周洲沒動身形,像個木頭人似的任由她打。
“檬檬,別鬧。”周大力啞著嗓子上前拉周檬。
林小碗也趕忙跟著上前拉周檬,同時也恨恨地瞪著周洲。
“您幹嘛還護著他?我說的不是事實嗎?您和媽媽辛苦養他25年,你們是怎麽對他的?他又是怎麽對你們的?他但凡有一點點……”
“檬檬!”
“安靜!安靜!”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護士滿目惱火地訓斥。
周檬頓時噤聲,轉身掩麵而泣。
林小碗雖然還沒聽懂她話中的意思,不過見狀連忙把她拉到一角安慰。
“不是因為你哥哥,是因為你媽知道了聞總的死訊——之前不是沒確定她就暈了嗎?”周大力低聲道。
“聞總死了?”林小碗吃驚地問道,“怎麽死的?怎麽回事兒?”
周檬瞥了眼周洲,沒再吭聲。
林小碗意識到了什麽,也沒再多問。
周洲木然地看了眼她倆,突然在周大力麵前跪下,不停地拿頭碰地麵,一邊咬牙痛哭:“我該死!我確實該死!我今天就應該跟他一起掉下七樓,向你們所有人謝罪……”
“小洲,不許說這樣的話!”周大力慌忙上前緊抱住周洲,老淚橫流,“他拚死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啊。”
周洲雙拳緊握,滿目悔恨:“我真的是害蟲,真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不!”周大力生怕周洲想不開,死死地抱住他哭道:“你這麽想不是要你媽和我的老命嗎?”
“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碗碗,對不起所有人……”
“知錯能改就行啊。”
“我都走到了這一步,還能改嗎?”
“能!能啊!”周大力見周洲不信服自己的話,馬上向周檬和林小碗求助,“知錯能改就行,是不是?”
周檬看著周洲額頭上的血漬,心疼不已,連忙上前掏紙巾,一邊幫他擦血漬,一邊哭道:“哥哥,我說的都是氣話,你永遠都是我哥哥。”
林小碗也跟著點頭啜泣:“哥,姑姑姑父都還在,家還在,一切就還不晚啊。”
“碗碗,對不起……”
“哥,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對不起姑姑姑父還有檬檬,你就快點兒改邪歸正,好好孝敬姑姑姑父,好好疼我和檬檬。”
“我會的,我會的!”周洲說這話時,目光看向了急救室。
“姑姑一定會沒事兒的!”
“對,媽媽一定會沒事兒!我們都在,她不可能放下我們!”
“對,小蘋放不下你們仨!”周大力紅腫的雙眸中也漾開了希望,作勢要扶周洲起來。
周洲不肯起來,懇聲道:“讓我跪著吧,這樣我才能心安一些。”
“小洲……”
“姑父,由著哥吧。”林小碗和周檬扶周大力在一邊坐下,然後深深地看了眼急救室,心裏默默祈禱。
半小時後,急救室門打開了,聽到醫生宣布病人已脫離危險時,眾人才鬆了一口氣,慌忙趕向病房,一並圍在病床左右。
看到林蘋臉色蒼白,閉目沉睡的樣子,林小碗又心疼又心酸。
“爸,檬檬,碗碗,”周洲突然再次跪下,“媽就托付給你們照顧了。”
周大力惶恐地上前拉住他,顫聲道:“不許做傻事兒!”
“爸,您放心,我不會再有這種不負責任的念頭了,等我戒毒回來,我一定會好好侍奉您和媽,讓您二老盡享天倫之樂。”
周大力等人才發現周洲臉色奇差,似乎極盡隱忍之色,慌忙要扶他起來。
周洲給他和林蘋叩了三個響頭,說了句“等我回來”,便快步往外走。
“我送你去。”林小碗連忙跟出來。
“我之前打了戒毒所電話,車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醫院門口。”周洲說到這頓了頓,拍拍她肩膀,正色道,“碗碗,我們都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
林小碗重重地點頭,目送周洲進電梯後,又飛快跑到走廊盡頭,探頭往外看,果然看到有部麵包車停在醫院門口,不多時就見周洲上車,然後緩行而去。
“我想哥哥這次也許真的能改過自新。”周檬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希望如此。”林小碗深深地歎了口氣。
“以前總覺得爸爸過於寵愛哥哥,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裏麵還包含著爸爸對媽媽的愛。雖然方式簡單得有些過分,表達卻最直接啊。”
“什麽?”林小碗麵露不解。
周檬遂把從楊遠處得知的有關母親與聞煥東及周洲之間的複雜關係簡單告知了林小碗。
林小碗詫異至極:“哥竟然是聞煥東與姑姑的孩子?!姑父他,他知道真相嗎?”
“爸爸知道哥不是他親生,不過並不知道哥的親生父親是聞煥東,個中曲折我也不清楚。現在聞總死了,也許隻有媽媽一個人清楚了。”
“碗碗,檬檬。”周大力的話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剛剛接到律師電話,讓小洲去處理聞總的遺產問題,小洲去戒毒所了,剛剛給我打電話,委托我去處理,我不放心小蘋,你們倆去幫處理一下吧。”
林小碗覺得不妥:“聞總沒別的親人嗎?”
“律師說聞總昨半夜找他立遺囑,將名下所有的產業都留給了小洲。”
“哦。”
“等等,”周大力再次喊住兩人,“聞總的遺物你們也幫著收拾一下吧。”
“好。”
“我去收拾就行。”
“小蘋?”
“媽媽?”
“姑姑?”
三人一並跑向病房門口,緊張地圍住林蘋。
林蘋還穿著病號服,臉上一點血絲都沒有,人也仿佛搖搖欲墜的,看得三人揪心不已。
“我沒事兒。”林蘋強擠了個笑容,吩咐周大力道,“我們兩天沒管養種殖場了,你回去看看吧,有碗碗和檬檬陪著我就行。”
“可是……”
“別擔心。收拾完我和檬檬會一起回去。”
周大力憂心地看著妻子,卻沒再說半個反對的字。
在林蘋的指引下,林小碗和周檬來到了聞煥東家。林蘋推開她倆,說了句“你們去那邊坐坐,我會收拾”,便沒再說話,而是慢慢地在屋子走動。
林小碗和周檬相互看看,都沒吭聲,默默地在沙發前坐下,靜靜地望著林蘋落寞的身影。
“我突然很同情爸爸,雖然他和媽媽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不過從媽媽今天的表現來看,似乎她心裏隻有聞煥東,根本沒喜歡過爸爸,雖然她對爸爸也不錯,但我覺得這應該是對親人的那種好。”待林蘋進書房後,周檬低聲歎道。
林小碗搖頭表示不讚同:“姑父知道哥的身世,說明他也知道姑姑不幸的愛情,但因為他愛姑姑,所以甘心情願當後補。能和心愛的女人過一輩子,盡量疼她愛她,讓她快樂,對於姑父來說,也許是另一種幸福。”
“就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來,媽媽心裏是怎麽樣的。”
“也許姑姑她……”林小碗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書房傳來隱隱的哭泣聲,馬上和周檬往書房跑去。
“媽媽(姑姑),你怎麽了?”驚見林蘋癱坐在地上,兩人大為緊張。
懷中抱著一本筆記本的林蘋沒理會她倆,隻是低頭啜泣。
林小碗見勸不住,隻得收她,抬眼見鑲嵌在衣櫥裏的保險櫃開著,好奇地往裏瞧去,見裏麵還有一大摞筆記本,馬上拿出來瞧。
底下幾本筆記本的紙張泛黃,有些年頭,仔細一看,卻是聞煥東的日記本,林小碗馬上細細研讀。
周檬見狀也抽了幾本看。
這是聞煥東二十來年的日記本,詳細地寫著他對林蘋感情的糾結與不舍,怨恨與思念,以及因為她而改變的人生曆程。看著看著,兩人不禁淚流滿麵,又痛惜不已。
原來聞煥東當年因為找不著林蘋,遷怒於父母,不但和他們斷了關係,還改了名換了行業,不遠千裏來到蘭城,一直未娶,一呆二十年,就是為了找林蘋,要她給自己一個解釋,找林蘋成了他唯一的生活目標。他在周大力家見到林蘋後,誤以為周洲就是當年林蘋與周大力勾搭而生的孩子,所以各種看不慣聞煥東。從林蘋口中知道了當年的許多事情,他以最快的速度找人驗證,才知道原來這二十多年來他錯恨了她,對自己對周洲的所做所為,他更是悔恨不已,打算將自己名下所有財產都贈與周洲,然後離開蘭城。隻是沒想到事情突變成現在這樣。
“你們回去吧,讓我靜靜。”
“媽媽。”周檬哭著搖頭。
她沒想到母親的感情之路竟然如此曲折。光說聞煥東對周洲的慫恿,致使周洲一再犯錯,周檬是憎恨聞煥東的,但從愛情角度來看,她又真的很為母親與聞煥東惋惜。
“我坐一會兒就回去,讓你爸爸在家等我。”林蘋輕輕摸摸女兒的頭,滿目慈愛。
林小碗懂姑姑的意思,輕輕拉起周檬往外走。
雖然姑姑說話仍輕言細語如往昔,但她卻能感受到姑姑內心的肝腸寸斷,又不能說穿,隻能暗暗心疼。
“碗碗,沒想到聞煥東竟然這是不是就叫因果報應啊?”出了聞煥東家,周檬哽聲問道。
林小碗抓著她的話,歎聲回應:“我們都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感情,知道嗎?”
周檬鄭重地點點頭道:“我們都要幸福。”
今天的愛情悲劇實在讓她倆看得膽戰心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心底的愛人,暗暗發誓一定不會重蹈母親覆轍。
兩人手牽手一起離開了聞煥東家。回家以後林小碗還在為姑姑擔心,卻沒想到與此同時,有人正在開心地舉杯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