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桃一大早就醒了,昨晚睡得不太安穩,一晚上都在做夢,夢境紛繁變幻,光怪陸離。
醒來的時候已經記不清都夢見了什麽,隻是心頭陣陣不安。
她想要早一點見到夏晟,所以洗漱完後連早餐都不吃了,急匆匆地趕去醫院。
時間尚早,她推開病房門的時候貴公子還在睡覺,空調的溫度有點低,她從外麵進來,隻覺得毛孔一下子就收縮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微微彎腰探看,就見夏晟卷著被子側躺著,睡得正香,大半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裏,隻露出好看的眉毛和一個呈亮的光頭。
花桃忍不住笑了,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他剝殼雞蛋似的腦袋,細膩光滑,手感不錯。
隻是,他把自己埋得那麽深,不會呼吸不暢嗎?
花桃杞人憂天地把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就怕他把自己憋死。
貴公子無論在什麽狀態下都帥得一逼,花桃自問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卻愣是被夏晟的睡顏吸引得移不開視線。
睡個覺都自帶粉色玫瑰夢幻背景,試問誰與爭鋒?
花桃覺得自己花癡得有理。
“口水流下來了,快擦擦。”低沉的帶著剛睡醒時特有的微微沙啞的聲音驀然響起,綠色的眼眸睜開了,裏麵滿是笑意。
花桃的雙頰頓時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什麽時候醒的?裝睡裝得跟真的一樣。”
“換了你被這麽饑渴的目光騷擾,你也會醒。”夏晟笑著從床上爬了起來,捂著嘴巴打嗬欠,“你是不是沒吃早餐啊?我感覺你都想把我吞了。”
花桃點點頭,笑眯眯地道:“是啊,我都把孜然粉帶來了,就等著生火燒水了。”
夏晟樂得不行,邊笑邊下床穿鞋:“那我這就去把自己洗幹淨。”
花桃拉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下,優雅地揮了揮手說:“去吧,我等著。”
夏晟的動作很利索,沒讓花桃等多久,在衛生間裏洗洗刷刷了幾分鍾就清清爽爽地出來了。
花桃立刻殷切地拍拍床單,示意他坐過來,烏溜溜的大眼睛閃動著水潤光澤,夏晟忍不住笑了起來。
“趁醫生護士還沒有來查房,我們趕緊來個早安抱抱。”夏晟從後麵撲了上來,餓虎擒羊一般連人帶椅子抱住了。
花桃:“……”請問現在到底是誰饑渴?
她轉過頭,臉頰剛好在他的鼻尖上擦過。
涼涼的,有種被小動物蹭了一下的感覺。
很萌。
“為什麽你身上有股薄荷味?”花桃忍不住問。
“因為我剛刷完牙啊。”夏晟笑眯眯地把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帥臉湊了過去,“來,幫我檢查一下幹不幹淨。”
花桃沒能抵擋住美色的誘惑,跟他來了一個長達兩分鍾的法式早安吻。
夏晟的嘴唇很柔軟,帶著黑人牙膏的味道,花桃想起了小時候吃過的清涼奶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真有點甜甜的味道。
好吃不膩。
但……
“停停停……不行了,”花桃一把推開他,微喘著氣道,“我的脖子……好酸啊。”
腦袋一直偏向一邊,真心吻得費勁。
夏晟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不忘逗她,“誰讓你脖子這麽短。”
花桃揉著脖子瞪他:“你是想找長頸鹿談戀愛吧?”
“不,我還是喜歡脖子短的。”夏晟說。
花桃:“……你再說一次?”
夏晟笑了起來,他當然不會再說一次,於是他說:“來,我幫你鬆鬆。”
說著就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會不會啊?”花桃不相信他,“你是想趁機吃我豆腐吧?”
夏晟義正辭嚴地道:“吃你豆腐還要找借口嗎,直接上嘴就是了。”
花桃:“……”
夏晟的手指修長均勻,不像在幫她按摩,更像在她的肩膀上彈琴。
純粹鬧著玩。
“你可以用點力氣嗎夏先生?”
“我溫柔一點不好嗎,太用力了你會痛。”
剛好走到門邊正要敲門的醫生和護士:“……”
門是虛掩的,護士往裏麵瞄了一眼,放心了,於是敲門進去。
“手術時間快到了,”護士對夏晟道,“我來給你做幾項基本檢查。”
花桃則看向護士身後的林丞彥:“林醫生早啊。”
林丞彥衝她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早。”
花桃有點想問手術的事,支吾著不知道如何開口,林丞彥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想法,主動笑道:“翰明已經到了,就在我辦公室,等一下我會跟他說說手術的事,你也一起過去聽聽吧。”
花桃頓時有點緊張,忙不迭地點頭。
護士替夏晟做了簡單的檢查,還問他:“會不會緊張?”
夏晟笑笑說:“有點兒。”
護士便安慰他說:“沒事,放輕鬆,林醫生是我們醫院裏最頂尖的,就算放眼全國,也是出類拔萃的,你就放心把自己交給他吧。”
夏晟:“……”總覺得最後一句有點怪怪的。
直到手術時間到了,夏夫人還沒有來。
夏翰明便跟他解釋說:“媽昨天晚上就有點不舒服,今天起來還說頭暈,我讓她別來了。”
“嗯,讓阿姨好好休息,我也不是動什麽大手術,來不來都不要緊。”夏晟其實已經隱約猜到夏夫人是不會來的,她討厭醫院,覺得晦氣,平時生病感冒都會讓家庭醫生上門,絕少踏足醫院。
上次她能來探望他,已是皇恩浩蕩。
夏翰明冷著一張臉說:“我會在手術室外麵等你。”
夏晟“嗯”了一聲,綠色的眼睛泛起點點柔情。
花桃:“……”泥們垢了。
時間到了,夏晟是自己走進手術室的,一副輕鬆悠閑的模樣,仿佛是去參觀某個名勝景點。
花桃從病房到手術室一路都拉著他的手,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收緊,掌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到達手術室門口時,夏晟微笑著說:“你昨天不是說工作忙嗎,要不你先去處理工作的事,回頭再過來?”
“你在裏麵,我哪有心思處理工作的事。”花桃說,“我就在外麵等你。”
“好。”夏晟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那你等我。”
交握的手,終於不得不鬆開。
花桃頓時覺得心底一空,慌得厲害。
“夏晟……”她下意識地叫了聲他的名字,但他已經走進手術室裏了,大門被護士推上,隔絕了視線。
花桃咬著下唇,呆呆地看著亮起來的“手術中”三個大字。
夏翰明走了過來,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太擔心,類似的手術丞彥做過不少。你吃早餐了嗎,要不要先去吃一點?”
花桃搖了搖頭:“沒有胃口。”
夏翰明便不再說話了,在休息椅上坐了下來,開始漫長的等待。
手術室裏,林丞彥讓護士替夏晟做全身麻醉。
他看著夏晟在藥物的作用下慢慢失去知覺,突然想起了大學時在實驗課堂上被用作解剖的小兔子。
純白、漂亮、無辜,像此刻躺在手術台上的夏晟一樣。
但這都是表麵上的假象。
世上沒有純潔無瑕的東西。
林丞彥曾經以為自己遇見過,像他的初戀情人,美豔而不可方物,冰雪聰明,成績優異,他們是對手,也是知己,後來,成了情人。
他以為自己得到了最完美的愛情,快樂得想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幸福。
但……幸福原來隻是藥丸外麵那一層薄薄的糖衣,當甜蜜融化之後,剩下的唯有苦澀。
她接近他,並非為了愛情,而是不懷好意。
為的是一個保送名額。
她心裏早已心有所屬,那人出身寒門卻才華橫溢,她為了幫他爭取到保送出國的名額,不惜假意接近自己,以畢業後結婚為誘餌,讓他自動放棄出國的念頭。
隻是,他看錯了她,她也看錯了那人。
那人離開的時候,帶走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同樣出身寒門的女孩。
她的付出成了笑話。
林丞彥被她背叛後曾經恨過,但愛比恨強烈,他不願意失去她,於是他原諒了她。
不過就是愛錯了人,隻要她放下過往,他便會前事不計,繼續愛她,寵她。
可是她為那個不值得的人著了迷,瘋了魔,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
最後,她用一把小小的刀片,割斷了那段無望的愛情,也斷絕了自己的生機。
林丞彥是第一個發現她屍體的人。
浴缸裏血紅的水仿佛大片盛放的山茶,將他心愛的女人溫柔地包裹起來,開至荼蘼。
他不知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了什麽,最起碼她臉上沒有仇恨和哀怨,唯餘一片平靜。
他走上前,長久地凝望她蒼白而美麗的容顏,最後,伸手輕輕地合上了她的眼睛。
掌心觸摸到一片冰冷,那種絕望和蒼涼,一直蔓延到心頭,讓他覺得有生之年,都不會再相信愛情。
然而,他沒想過,老天又給了他一次愛的機會。
他的女神死了,但又回來了。
身上依舊帶著無可抵擋的魅力,隻一個冰冷的眼神,就把他瞬間征服。
他喜出望外,他不敢置信。
原本死了的心,又活過來了。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他要做她命中的唯一。
這一次,他不會重蹈覆轍。
林丞彥看著手術台上的貴公子,在寬大的口罩下露出了一抹冷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