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晟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神色也是茫然的,仿若初生嬰兒一般純真懵懂。
“夏晟?”花桃有點慌,整個人趴到床沿上,張開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朝她投去一瞥,但眼神是散的,恍若晶瑩的翡翠突然碎開,融化成一汪春水。
他的表情,像是不認識她,
花桃驚惶起來,轉身便往房門跑去,扶著門框扯開嗓子朝樓上大喊:“阿沐,阿沐!”她就說要把他送去醫院的,平白無故睡那麽久,又不是磕了安眠藥,怎麽可能是正常現象?
阿沐在樓上正跟大妞小妞一人拿著一個芭比娃娃玩過家家的遊戲,猝不及防被花桃近乎淒厲的聲音嚇了一跳,忙急匆匆地跑了下來。
“怎麽了?”他看到了花桃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頓時有了不好的聯想。
難道夏晟出事了?
阿沐立刻大步衝到床邊,然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對勁是吧?”花桃也跑了過來。
“咳,”阿沐垂下眼簾,表情有點不自然,“是有點。”耳尖還迅速染上了一抹薄紅。
“阿沐你千萬別愛上我,我對男的沒興趣。”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帶著起床時特有的沙啞自床上傳來,花桃頓時一怔,立刻推開擋在前麵的阿沐撲到了床邊。
貴公子已經坐了起來,T恤的領子略大,滑到了一邊的肩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膚和精美的鎖骨。他豎起一條腿,手臂隨意地搭在上麵,歪著腦袋含笑看著他們,淩亂的黑發為他增添了一抹慵懶的味道,彎彎的綠眸水色瀲灩,簡直性感邪魅到極致。
難怪剛才阿沐眼睛都看直了。
夏大少就是個妖孽,男女通殺。
“夏晟?”花桃還沒從剛才受驚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有點不敢置信地抬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花小豬你戳我幹嘛?”夏晟笑看著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阿沐經過一番心理建設,終於勉強抵擋住了貴公子撲麵而來的誘人氣息,轉頭看著花桃疑惑地問:“你剛才幹嘛叫得那麽慘?害我以為夏少怎麽了。”
夏晟也看向了花桃。
她眯著眼睛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夏晟,找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有點拿不準剛才是不是自己眼花,隻能隨口道:“剛才看到一隻小強,嚇了一跳。”
阿沐樂了:“夏少這麽大個人坐在這兒,你喊他啊,怎麽反倒喊起我來了。”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夏晟握著花桃的那隻手上。
花桃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把手抽了回來。
“我這不是被嚇的嗎。”她又看了夏晟一眼,再次確定他安然無恙,便不再糾結他剛起床時的奇怪模樣了。
也許真是睡得太久,睡糊塗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睡醒時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像剛破殼而出的小鴨子,幾分無辜,幾分呆萌。
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瞟了夏晟一眼。
阿沐假裝沒發現兩人眉來眼去,聳聳肩說:“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回樓上去了。”
阿沐走了之後,房間裏就隻剩下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的夏晟,和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的花桃。
經曆了昨日的暴風雨,今天天氣放晴了,萬裏無雲,陽光加倍的燦爛,六點多了天色都還沒暗下來,天際雲霞層疊,在斜陽的映照下一片瑰麗,舒卷流動。
花桃走到陽台邊,把玻璃門打開,風便帶著暑氣灌了進來,吹得她的長發揚在半空。
她突然問:“你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個風車嗎?”
夏晟很喜歡這風,愜意地眯起雙眼,笑道:“記得。”然後想起來花桃一直把它放在客廳的陽台上,不知道那一場暴風雨是不是已經把它吹走。
“我再送你一個?”跟他交往過的女人都從他身上得到過不少名貴的禮物,而他出手大方,有求必應。
唯獨送給花桃的,最是寒酸。
他本以為花桃不會要,但卻聽到她帶著笑意回答:“好啊,不過我不要外麵賣的,我要你親手做一個送給我。”
她想起他送她風車時,說它價值連城,因為代表了他的一片誠意。
而她現在替他想到了一個更能表達誠意的方法。
想必他不會拒絕。
夏晟愣了一下,回憶起自己高中時代那總是一塌糊塗的手工作業,頓時感到任務艱巨:“我不會做啊。”
“不是有度娘嗎,要懂得運用互聯網思維。”
夏晟:“……”
花桃知道夏大少出手闊綽,他不在乎錢,隻要能哄身邊的女人高興,多貴的東西他都舍得花錢去買。
但她要的不是他的舍得。
哪怕是一罐幸運星或者一盒千紙鶴,隻要是他親手所做,都比上千塊的名牌包包更打動她的心。
她看著他,等待他的答複。
送,還是不送。
夏晟看到了她臉上浮現出期待之色。
心頭一軟,無奈地笑道:“做得不好看你也不能嫌棄。”
花桃那雙烏漆的眸子瞬間便亮了起來,露出真心實意的驚喜。
“放心,”她說,“我會在一旁監督著你做,直到我滿意了,才收貨。”
夏晟:“……”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突然焦急起來:“我要去送飯。”邊說邊要下床。
花桃也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六點半。
“衛生院不是有飯堂嗎,總比你在外麵買的要衛生幹淨。”
夏晟身上穿的還是阿沐的衣服,睡了一覺,皺巴巴的,他便擅自打開阿沐的衣櫃翻找。
“花小豬,你聽說過巴普洛夫實驗嗎?”
花桃已經認定了他是個嚴重的弟控,弟控無論為弟弟做些什麽,都必定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不過巴普洛夫實驗是什麽鬼?
“不就是拿狗狗來做實驗,每次喂它吃東西時都搖搖鈴鐺,等到某一次不給它食物,光搖鈴鐺,它也會反射性地產生唾液……”花桃說著說著,突然明白過來了,“行得通嗎,夏二少又不是狗狗。”
夏晟終於從衣櫃裏翻出了一件看得順眼的還沒拆封的白色襯衫,於是立刻把身上穿著的那件T恤脫掉。
花桃:“……”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得通,他現在受了傷,無論肉體上還是感情上都最脆弱,需要別人的關懷和照顧,我當然要把握時機,趁虛而入。”夏晟轉過身來,六塊腹肌很囂張地晃進花桃的視線裏。
花桃別過頭,雙頰有點泛紅。
這種時候她是不是該回避?
不,為什麽回避的不是他?
“夏先生,在女生麵前換衣服叫耍流氓你知道嗎?”
“花小姐,我沒記錯的話,你連我的小弟弟都看過了。”夏晟痞兮兮地看著她笑,“你說到底是誰先耍的流氓?”
花桃啞了,頓時深深地覺得,自己這一頁黑曆史估計是翻不過去了。
夏晟不再逗她,低著頭把襯衣紐扣一顆顆扣好,他的動作很慢,很細致,像個聽話的乖寶寶。
花桃覺得他那個樣子很罕見,也有幾分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夏晟一抬頭,目光就跟她對了個正著,樂了,嘴角微微勾起,哪裏還有半分乖寶寶的樣子,瞬間又恢複了意氣風流的模樣,綠眼睛裏藏著壞笑:“口水淌下來了啊,快擦擦。”
“……”花桃說,“我忘了跟你說,夏先生,你的實驗很可能已經失敗。”
夏晟不解地問:“為什麽?”
“因為昨天少喂了一頓。”花桃用遺憾的目光看著他道,“你已經睡了一夜又一天了。”
夏晟:“什麽?!”
房間門這時被人輕輕敲響,步布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夏少,二少找上門了,你要不要見他?”
“什麽?!”夏晟連忙跑去開門,“見見見。”
看著他歡天喜地跑下樓的背影,花桃覺得他不是去見弟弟,更像是去見夢中情人。
步布還站在門邊,與花桃對視一眼,忍不住笑道:“他們兩兄弟感情真好。”
花桃聳聳肩,不敢認同。
樓下,夏翰明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一點拘束的樣子都沒有,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很自然地抬頭看去,冷不防與夏晟含笑的視線相撞上。
“怎麽找來的?吃過飯了嗎?在這兒一起吃吧。”夏晟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
夏翰明冷冷地看著他,緩緩起身,環臂而立,等著夏晟向他走來。
“宋君祁都能找到我宿舍來了,我能找到你很奇怪嗎。”夏翰明毫無表情地道。
夏晟微微吃了一驚,笑容淡去了,眉頭皺了起來:“他找到你宿舍去了?什麽時候的事?他找你幹嘛?”
張斌說過要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這就是那個滿意的交代?
宋君祁親自負荊請罪?
最好是這樣,要是他敢再找夏翰明麻煩,他就有本事讓他好看,不,是讓他們都好看。
夏翰明比夏晟還要高一個頭,就這樣偏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昨晚,除了他之外,那天抽刀子的那位也來,說要跟我賠禮道歉。”
“那敢情好啊。”夏晟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看來張斌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但夏翰明卻十分不滿,他擰著眉,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夏晟,我的事用不著你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