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之下,是一截粗繩索,繩索再下是一具僵硬了良久的屍體。
這屍體像是男性,又像是女性,長長的黑發垂下來,遮全了它的臉。
黑發,白衣,上吊鬼。
秦天右手淩空一指,虛虛一聲龍嘯,淡黑色的黑龍精魂咆哮著卷向了大梁上吊著的鬼魂屍軀。
束縛技,碧波龍牢!
呼!
陰風乍起,吹皺一彎黑發,吹亂一襲白衫。
那吊著的鬼魂身上白衣一抖,連帶著它整個身子就跳了下來。
它的動作極其之快,一縱一躍就跨過了秦天的整個視界。
碧波龍牢也束縛了一個空,撞在了腐敗的大梁上,沐浴了大量的粉末灰燼。
“那些,不夠?”吊死鬼啞聲道。
秦天看到了它的臉,這東西生前應該是個男性,很俊美的男性。
隻見它粗眉毛、丹鳳眼、鼻梁高聳,嘴唇適中,五官精致,身型頎長。
可惜它選擇了吊死,現在的它雙眼嫣紅近乎紫黑,舌頭躥出口腔三五寸耷拉在了胸口,脖子上的勒痕又腫又醜。
秦天笑了笑,“好像不太夠。”
“放我一馬?”
“殺了你,我給你燒八匹馬,一匹沒什麽意思。”
秦天貌似講了個冷笑話。
“哼,也不知是誰殺誰!”
吊死鬼冷哼了一聲,雙臂一擺。
它的白衣製式跟袍子一樣,衣袖極其寬大,這一甩直如噴湧的白瀑,轟轟烈烈的就裹向了秦天。
秦天靈巧的半退了兩步,“誰殺誰?嗬嗬。”
熾陽劍指劍麵上陡然燃起明黃色焰火,焰火樣子如龍,高足七八寸。
秦天橫著劈砍,火燒粗布,劍斷袖袍。
吊死鬼急退,使勁撲打著身上的火焰,臉都黑了。
“讓我多說兩句騷話,很過分?”
秦天一躍而起,“往生之後,再說不遲。”
半空之中,秦天馬踏飛燕,右腿前伸一抬,左腿後撤一矮,腰腹一沉,肩頭朝著吊死鬼的所在蓄力一撞!
希律律!
一匹健碩的白馬出他身子,揚起蹄子擺動長尾,狠狠踩下。
湮滅技,白駒過隙。
倏忽千裏肉眼不得追視,一騎絕塵足履時光長河。
秦天揚聲道:“馬放給你了,接著!”
氣勢恢宏的氣浪如拍下的海潮,聲勢浩大,難於避閃。
吊死鬼被白馬精魂穿心而過,瞬間白透了。
它身上的白衫散亂破碎,一絲一縷的淡成霧氣,往天上,往地下,往虛無去。
秦天緩緩落了下來,印戒貼上了不活不動的吊死鬼額頭。
吊死鬼被崩碎成粉末,全數進入了秦天的印戒裏。
閉眼掃視了一樣腦海裏的《封印圖錄》,秦天臉上一苦,好家夥,白忙活了了。
暗金色的玄虛戒明亮了難於洞察的幾分,《封印圖錄》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一趟朝內八十一號之行完全是為玄虛戒做的嫁衣。
秦天看了一眼蜿蜒到樓上的階梯,沒有想要上去,印戒已經不再熱了,樓上什麽都沒有,他不缺少鬼屋探索的談資,整理了一下衣服,秦天往屋外走。
走了幾步,他突然止步,狐疑的反身看了一眼左邊的老牆。
牆麵上的漆彩剝落了大半,露出了灰撲撲的牆體。
秦天走的這幾步心很慌,越走越慌。
一種很玄妙的感覺蕩漾在他的心頭,是那種離開家門卻遺落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自己的東西。
秦天走到了這堵牆麵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牆體。
很普通的老牆,唯一的尊貴就是牆上之前的漆彩。
這漆彩像是西方的壁畫,大致應該是那種聖母瑪利亞的恢宏歌頌的一個版本。
但現在它剝落了大半,所有這堵牆所有的故事和價值都沒了,它隻是一堵老牆。
轟!哢哢!
秦天專心致誌打量壁畫時,牆塌了。
一個空洞洞的深坑出現在他眼前,黑沉沉。
秦天嚇了一跳,細想起來又嚇了一跳。
他進來朝內八十一號是開了虛眼的,現在居然看不到這牆後的黑暗裏有什麽。
印戒陡然炎熱,急不可耐的拖著他往牆後走。
秦天躊躇了一陣,摩挲了一下印戒,踏了進去。
這一趟來朝內八十一號的收獲太低了,想起那個夏至,想起未曾交手的李西經,秦天決意冒險一次。
朝內八十一號有那麽多印師來過,應該沒什麽危險的吧,
秦天安慰了自己一下,開始往裏麵走。
黑暗裏他什麽都見不到,但敏銳的五感死死把控著他的周邊一米,不管什麽有什麽突發狀況,他自信保全自己是沒什麽問題的。
這條通道很長,秦天隻能依稀感覺到是不斷向下的,又好像是迂回的,三繞五繞的他像是過了好幾處拐角。
有印戒作指引,他沒有走錯路。
尾指越來越燙,秦天越來越冷靜,越來越嚴陣以待。
直到一點豆大的黃光亮起,印戒的熾烈達到了頂端。
秦天心髒狂跳,不是因為畏懼,是良久期待之後的興奮。
呼!
地底的風輕輕吹過,那點豆大的黃光隨著風搖曳,時而大亮時而晦暗。
秦天心中明了,那是燭火的光芒,前麵的有可能是個人。
再不濟,也是一個有牽掛的鬼魂。
秦天步子愈發的沉穩凝重,他將熾陽劍指橫在了身前。
陰惻惻的風聲過耳,伴著輕柔誘人的女聲,婉轉成動聽的歌謠,鏗鏘出莊嚴的禪唱。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清至疏夫妻。”
“人生自苦呦,生老病死!”
“人生至苦呦,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盛。”
秦天停住了腳步,這是佛說的人生八苦,沒想到竟在這陰沉沉的地下重新聽到。秦天有種荒謬的猜想,他並不確定,可他想要確定。
快走了幾步,那點豆樣的火光點滿了一片空曠的建築。
一燭火一方桌,一張床臥一女哭成竇娥。
秦天看到了她,不由自主的低呼了一聲,“我滴個乖乖,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坐在喜床上的紅衣女子停下哀切的詠歎歌唱,抬頭看秦天。
下一刻,她笑靨如花,“你來啦?”(未完待續。)